因爲他接下來要做的是面聖!!!
見皇帝,這對他來說并不稀奇。
高士達從陳漢這些年了,皇帝見得不是一次兩次了,甚至陳鳴還親自爲他授勳過,他自己也升任了國安五處的一把手,在國安體系裏也算是功成名就了。但那都是群體的,一批批的,而現在是被皇帝專門的接見,這可是高士達過去根本不敢想的事情。
而今天,這一幕都出現了。
微微出了一口氣,高士達知道這是因爲什麽,他剛剛從東北回來,然後在官場中他有了一個新綽号:血狼。
整個東北伴随着腥風血雨,被‘斬草除根’的足足超過三十個家族,這些家族大半集中在黑龍江省,還有一部分是屬于吉林北部,光是這些家族近支子弟和眷屬就千人送命。而伴随着這些家族一塊去見閻王的‘從犯’人數也超過千人。
至于跟随着這些人一塊墜入勞改營的人,那數量就更多的多了。
而現在整個外東北【指黑龍江以北、外興安嶺以南、烏第河與外興安嶺之間土地】的總人口才有多少啊?
二十萬?
三十萬?
還是四十萬?
而光高士達這次出去被殺掉的就超過兩千,很多從滿清時候‘幸存’下來的漢族家族都受到了連累,這些家族當年以‘舉族躲入山林中’等等‘方法’避免了被滿清遷移,而在本地幸存了下來。卻随着反走私風暴的掀起而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陳鳴一點也不心疼。
即使出現如此一幕有他故意放縱的原因在,當初爲了穩定外東北的局勢,他才故意睜隻眼閉隻眼,看着内地的一些混賬走私物質去東北,好以此穩住八旗,不讓他們再生變故來。而借着雙方的‘和平’,移民局這兩年都在向外東北組織大量移民。
從陳鳴的立場出發,這一切都是爲了赢得時間穩固邊疆,至于這讓俄國人和八旗殘餘的日子變得好過了,那也不得不如此了。隻是陳鳴萬沒有想到短短時間這種走私就會如此的興旺,而且都編織成網了。
于是陳鳴這心裏頭的想法就變得不通達了。
人都是這樣的,幹一件事的時候總會給自己找到合适的理由,但當他追究其某件事的責任時,總會覺得是别人‘背叛’、‘辜負’了他。
陳鳴要清掃‘外東北’的時候就有這樣的想法,雖然他最初的放縱是引發這場走私風暴的導火索,可是看到那麽多的人在金錢的引誘下投身走私大潮後,他内心中就有升起了一股濃濃的‘被背叛’感。
國安派到外東北的高士達很好地完成了任務,而軍情局也恰到好處的送來了一個好消息。
還記得貝加爾湖邊那些被訓練的西方面孔間諜嗎?
尼布楚當然有他們的身影。這一回軍情處就送來了福康安之死的消息。
沒有了曆史上的‘我大清’,沒有了乾隆這個姑父做後盾,福康安已經不可能再有曆史上的輝煌了。截止到滿清退出外東北,能夠讓福康安留名曆史的隻有他在朝鮮的經曆。
但是這樣的一個‘滿清曆史名将’死去,還是讓陳鳴十分高興的。
而且對應着高士達在外東北掀起的腥風血雨,這讓陳鳴腦子裏生出了一個想法來,軍情局的機構劃分太潦草了,應該學上輩子兔子的玩法,像外交部的政策規劃司、亞洲司、西亞北非司、非洲司、歐亞司、歐洲司、北美大洋洲司等等。
軍情局在處一級的行動機構上也應該加一層,不,這并不是陳鳴的直接目的,他真正的目的而是覺得自己當初劃分職責的時候太過絕對了。
國安、軍情,一内一外,但是看現在的東北,這兩機構明顯缺乏協調。
在東北、蒙古、新疆,這些與俄國有接觸的地方,似乎内外統合一緻,更容易把事情搞好。
陳鳴心裏頭新冒出來的打算就是在北疆地區成立一個新的情報機構,覆蓋國内的國安和境外的軍情,級别就定在處一級,他們上面則隸屬于大都督府總參部,國安和軍情局與之的關系更适合用合作來形容。
而今日召見的高士達,就進入了陳鳴的眼中,或許他就是一個很适合的人選。
在高士達面見陳鳴之前,他的全部履曆都被陳鳴調看了一遍。
這人的出身是值得信任的,幾乎可以說是自己人,而出頭之後,連續幾年的工作審核評分都在八十五以上,可以說能力也值得信任。更别說眼下還有外東北那活生生的例子在。
忠誠、能力都值得信任,高士達是陳鳴心目中的理想之人。如果他能夠通過今天的面聖,順利通過陳鳴的這關,那外東北地區的情報網的掌權人就非他莫屬了。
不過現在高士達是不知道這一點的。
說真的,在得到‘面聖’的機會之前高士達的心裏是不快活的。因爲他在回南京的路上,得到消息,他将要被調入内衛擔任某職,可以理解是對他外東北行動的褒獎。
雖然從理論上說,内衛的權勢遠沒有國安好用,後者是真正的權力部門,而内衛更多是爲了皇室服務,地位是很好,對外卻少有關聯。
可就算如此高士達也欣喜若狂,因爲這代表是皇帝對他的信任。内衛從最初的一支精挑細選的小規模部隊,慢慢發展到現在的皇宮守衛部隊、大内侍衛、密衛等多個部門,那顯然是深的皇帝的信任。這讓才能讓這個部門日益走高,就好比一開始的内務處一樣。
高士達還很年輕,他不在乎外在的權勢,他更希望得到的是皇帝的信任。如果能在内衛裏熬上幾個年頭,再被外放,那在國安中至少也是省廳的一把手,要比總部直轄的行動處高上一層。
國安性質不同于一般的官場,行動處就是正五品官職,而一把手也才是從二品,副手是正副三品,行動處上頭隻有一層檢查、總務和省廳這一層。
級别很少,職務有限。
高士達如果能就此徹底進入内衛,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然而,就在高士達從外東北回到南京的時候,那沸沸揚揚的‘喜訊’突然消失了,滿心歡喜的高士達很快就從自己的頂頭上司那裏得到了一個噩耗,他的調職給取消了。
因爲内衛的審核科說他不适合進内衛,他身上殺氣太重,恐沖撞了貴人。所以不能入内衛。
我沖撞他奶奶個腳!
高士達聽到消息後殺人的心都有了。
什麽叫身上殺氣太重,什麽叫恐沖撞了貴人?這太王八蛋了,太不是玩意下的評語了。
這完全是斷了高士達的上進之路。
幾乎是指着他的鼻子罵他是個殺胚,沖撞啥的都是虛的,‘殺星’、‘殺胚’的這頂大帽子才是真實的,要戴在了頭上可就很難摘下去了。而且用腳趾頭想,高士達也知道,這壞名聲背上了後的他就等于頂個黑鍋,以後在國安系統裏再想上勁都難。
因爲沒人希望自己的手下是個殺星,也沒誰希望自己的頂頭上司是個殺人狂。高士達真是恨不得剁了那幾位負責下評的人。
但是後者隸屬内衛,别說尋常人等根本很難見到他們,就是真出現在了高士達跟前,高士達哪裏敢真的抽刀子啊?
高士達心中再多的埋怨也翻不起任何浪花。
他連撲騰撲騰響的資格都沒有!
但他也是幸運的。因爲就在苦難的日子煎熬他沒有幾天,一個通知讓沉淪地獄的高士達瞬間升入了極樂天堂。
當今皇帝陛下要召見他。
并且是專門的、單獨的見他一人。
高士達瞬間激動鳥。
之前的哀怨完全丢在了腦後,腦子裏隻等待着這一天。
而今天,就在他入宮之前,見到了一個傳奇人物——釋景崆。
早年是少林寺的大和尚,現在成爲了内衛的負責人,後者告訴高士達,之所以他的調職任命被取消,那是因爲皇帝打了招呼。現在有一個新的職位在等着他,隻要他合适。
高士達心裏是一點芥蒂也沒有了。
反而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大好機會呢。
日後保不準他也能如眼前的釋景崆一樣,青史留名。
思索間,高士達就被引導的侍衛帶到了乾清宮。無需旁人指點,高士達立刻躬身向門口的太監拜道:“臣國安五處高士達請見陛下!”
不多時,大殿中走出一位宦官,“宣高士達觐見。”
高士達内心一陣挑動,連忙再拜,然後随着太監走進乾清宮。
一進乾清宮,高士達就立刻跪在殿中,“臣高士達拜見陛下,吾皇萬歲!”陳漢的日常宮廷禮儀已經不再有跪拜了,哪怕是最底層的太監宮女,但是高士達的官職太卑微了一點有木有?
“平身。”陳鳴看着拜倒地上的高士達也不覺得意外,和氣的吩咐着。
高士達這才敢起身,擡頭偷偷用餘光瞄了一眼端坐上首的陳鳴。
陳鳴穿着一身常服,這讓高士達緊張的心裏減緩了一些。當然,作爲一個在高士達心目中出場自帶bgm的男人,陳鳴就算身着常服,那也是極有威嚴的,一雙眼睛仿佛能看透人的心神,渾身上下都綻放着無盡威儀。
陳鳴并不知道高士達是一個自己的絕對崇拜者,他雖然知道高士達在被暗營收留前的日子過的很不好,卻不知道這個‘不好’不好到什麽程度。
當時的高士達那就是一乞丐,隻是年齡大了一點。
而自從進入了暗營後,高士達識字了,吃得飽穿得暖了,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最主要的是,整個過程中高士達都沒有經曆真正的性命危險。
這就好比一個人處在水深火熱中,一根繩索垂了下來,任由你拽着繩索爬上岸,可要價卻僅僅是他的一撮頭發。這種人從某一種意義上固然不值得完全相信,但是該人的忠誠卻也絕對能達到及格線以上。
沒有付出足夠多的代價卻獲得了莫大的收益,陳漢從某種意義上就是一個施恩者,而且是長年累月的施舍着大恩惠,那麽受恩惠者自然會感激陳漢的。
升米恩鬥米仇的規定在至高無上的皇權之下是站不住腳的,背景差太大了。
原因很簡單,高士達這種窮苦出身,現在得居高位的人,最想做的事情是建功立業,留名青史,然後被帝王賞識、提拔,這是每個男人都會擁有的幻想和希望啊。
而陳鳴顯然就完美符合這一形象,完全就是高士達理想中的帝王,這是他理想的效忠對象,是完全符合他身心理念的‘人’,那麽自然的他也會對之有着莫大的憧憬和愛戴了。
陳鳴并不清楚高士達此刻的心理活動,他能看到的就是高士達頭上一個紅色的氣柱完全傾倒向自己,而對于高士達在東北留下的惡名,陳鳴都想呵呵了。
兩千人上下而已。放到戰争沒有結束的時候,這算個屁啊。雖然兩邊的性質不一樣。
“影射你殘暴和嗜殺,是朕的想法。接下來朕要你負責的是東北情報調查統計局,這是一個新建的部門,唯一的任務就是清理東北地方遺患和偵查俄國人的情報。
是朕有感于此次打擊走私行動中,國安與軍情兩部情報交流渠道上面的不通暢和不方便,而生出的新想法。
将東北的國安和境外的軍情統一的組合起來,以達到最佳效果。”
陳鳴不希望這位置上做的是一個溫文儒雅的男人,坐這樣的位置的男人需要有威懾力,強大的威懾力,就像曆史上的戴老闆那樣,給人一提,就毛骨悚然。
高士達當然不會立刻就有着戴老闆的威懾力,但是嗜殺的名頭也是蠻有震撼的啊。
假話說了一千遍也會成爲真理。
高士達是不是真的‘嗜殺’這重要嗎?
重要的是芸芸大衆認爲他是一個嗜殺的人,陳鳴要他是一個嗜殺暴虐的人。而一個喜歡殺人的人,性情殘忍暴虐的人,那必然是一個可怕的人。
陳鳴看着一臉熱忱的高士達,聽了陳鳴的話,高士達頭頂的氣柱也依舊沒有半點動搖,現在陳鳴已經有點感悟了,眼前這個小官那是自己的‘鐵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