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比生活在小城市或是鄉下,大城市生活所系的一切耗費要遠遠超過前者。但同時他們的收入也比在小縣城或農村更高,并且大城市還給了他們的下一代更好更優越的學習環境和條件。
雖然小學堂、中學、學院/大學在中國才出現了沒有幾年,可是對讀書特别有感覺的中國人,已然認可了上學考大學這條‘青雲之路’。因爲這幾年報紙上經常報到出的大學生就業薪水,對于一般家境的中國人真的是有驚喜式的發現。很多被報紙當做典型爆出來的大學生薪水那是讓很多小地主看了都眼紅不已的檔次,所以考大學迅速的成爲了中國下層人民出人頭地,改變自己,改變家庭、家族命運的青雲之路。
事實上很多大學生畢業後的工資遠沒有那麽高,但是報紙不會報到,很多人不知道,他們隻需要去看最頂尖的一批人的薪水就可以了,他們隻需要有一個目标去遐想、去期望就可以了。
就算是去科考,大學生不見得就能考中進士,但秀才、舉人考取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大的。
這種新鮮出爐的‘命運改變器’的基數比科舉要大,比科舉也更保險。就算考不上大學,初、高中結業的學生也一樣能做到一份工作,尤其是一些從技校升格而成的職業高中和更高級的職業學院,想要進去也是需要初高中畢業證的。
那剛剛被金基大和黃兆俊鄙視過的報紙,在教育普及階段,有着它們不可磨滅的貢獻。
成天六年三月,金基大在天津碼頭登陸。先是水師陸戰隊登陸上岸,然後金基大從排水量超過2000噸的中國最豪華皇家帆船——寶船号上前呼後擁的走下來。
金基大本陳鳴冊封爲廣德伯,同時他也是第一任安東省巡撫。這次寶船号上裝載的可不止金基大一人,很多在華的朝鮮使臣,還有很多内閣‘選拔’的各級官員,比如各政治學院的學生,像沈源這類的,足足一百多各級官員,這就要去到朝鮮了。
沒到一個停泊靠岸的港口,諸多官員們都會跑下船來,他們一個個都有點放浪形骸,因爲他們每一個人心裏有承受着巨大的壓力。誰也不敢說朝鮮就會乖乖的聽話,誰也不敢說他們就不會造反殺人。
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去朝鮮,那當官不是享福的,而是冒險的。
每一個人都把朝鮮視爲一個即将噴發的火山口。
自然地,這腦子裏就有了點水手一樣的思想,今朝有酒今朝醉,省的砍刀臨頭手裏還有大筆的金錢,白白爲叛逆做了嫁衣。
一群人從南京出發,經過上海、連雲港,到山東的青島,然後是天津。下一站就是遼東的旅順,然後就直接到仁川了。
不過這人形形色色,有的人對于朝鮮充滿了懼意,有的人卻認爲朝鮮丁點也不可怕,還有的人則是在來之前就已經生了病,不僅不能下船,練到甲闆上透透風都難。就比如朱世海朱大律師。
兩個月前朱世海的大律師在上海還活得滋滋潤潤的,可是他自己找死,承接了一件拆遷案件,還是順豐地産的拆遷案件。朱大律師赢了,他讓順豐地産白白多拿出了十萬塊安置費,然後他也狠狠地開罪了順豐地産上海分公司的經理。
就在拆遷案件的補償費用剛發到當事人群手中一旬不到,朱世海律師事務所的員工周仕豐在江蘇某地方法院指着法官和法警,于法庭之上大聲叫罵,将莊嚴肅穆之地變成罵人撒潑所在,緻使庭審無法進行。周仕豐在被法警強制驅除出法院之後,繼續與五名當事人互動,拉橫幅、打标語、喊口号,引來更多的人圍觀,給法庭施加壓力,不以法律爲準繩,不以事實爲依據觸犯了相關刑事條例,當天就被刑事拘捕。
等到朱世海随後接到報信知曉那明顯不對頭的消息的時候,他所經營的律師所已經被上海法院宣布停止營業,所有律師和相關辦事人員都成爲了被告。
罪名是以律師事務所爲平台,律師、傳謠者、當事人相互勾連、滋事擾序的涉嫌重大犯罪團夥,律師事務所七名律師和五名辦事人員都因涉嫌犯罪被采取刑事強制措施。
這件事兒在上海影響很大。
因爲這還是中國第一家律師事務所被政府推上法庭的。而連連叫屈喊冤的朱世海在七名當事律師五人迅速反口指認其‘犯罪事實’的情況下,被迅速判處了有期徒刑——勞動改造五年。
隻是這件事兒當中露出的馬腳和痕迹實在太大了,這是一場赤果果的陷害。而且朱世海也不是完全沒來曆的人,他有法科進士身份做基礎就先不提了,他的那些同科,他的那些朋友,還有他在社會混那麽多年溝通的聯系,最最主要的是他還是《大公報》的法律顧問,那背後主使者也不能完全一手遮天。等到朱世海不服判罰申請上訴的二審期間,法院本身在兩股力量的支配下已經變成了擺設,讓背後一直對這件事表示關注的陳鳴黯然的歎了一口氣。
時間還是太短暫啊。要全社會法制談何容易!連司法部門自己都會習慣性的屈服于權勢。縱然後者不能空口說白話,要把一切證據都夯實了。對比之前的各朝各代,這似乎也是一個不小的進步。
陳鳴安然接受了這一切。對于法制啥的他有很高的耐心,因爲他清楚中國社會的劣根性。何況他也知道歐美世界在近代時期那混亂腐敗的法治,這讓他在面對眼前情況的時候心情好了許多。
這件事的主使者那明顯就是順豐,後者很搞朱世海,讓朱世海把自己的律師證都被吊銷了,二審後五年的有期徒刑是沒有了,卻要給發配去朝鮮至少幹三年普通的司法公員。
這可不僅僅是順豐集團對朱世海的打擊報複,更是爲了殺雞駭猴。作爲現今中國有數的地産集團,順豐在未來的時間裏少不了要做更多地拆遷,除了上海、甯波和福州這三家最初的分公司外,這幾年順豐地産還多了廣州、南京、北京、天津、青島五處分公司,可以說公司整個産業規模都擴大了好多倍。
這種情況下他們當然要防患于未然了。
要是哪次拆遷都有朱世海這樣的人跑出來,這對整個地産公司的利益損害太大了。
就以上海的哪個拆遷案件來說,按照順豐的原計劃,整個賠償也隻有八萬塊,可現在卻又補了整整十萬塊,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再加上這個時代的房地産,所有資金大部分都來自自己的錢包,不像陳鳴上輩子,可以伸手從銀行借款,現在整個施工建設全部是自己出錢,那每一個工程對于地産公司來說都是不小的壓力,那種情況下每一分錢都是珍貴的。
而且隻要是法院審理期間,施工地是不能繼續動工的,這對地産公司的壓力更大。
所以順豐完全有理由出手對朱世海殺雞駭猴。
現在的結果是朱世海要遠渡重洋到遙遠的朝鮮去了,他當初從西北來到南京,然後從南京去到上海,朱世海就從沒有想過再厲害中國政治經濟的舞台中心。
中國政治經濟舞台的中心是哪裏?那是江南,那是南京。
上海也可以說包裹在江南這個地理名詞之内,而且上海還有着南京不具備的一些優勢——它這兒更加開放,更加多的接觸一些外來文化,而不像南京。整個氣候都是沉悶和帶着保守的。
結果這個從大西北來到舞台中心的年輕人,他還不到三十歲,現在就要遠去朝鮮了。
陳鳴沒有插手這件事。
他看過朱世海的簡曆,讓國安專門去找的,這份簡曆給他一個很沒有由來的感覺——這個人不簡單。
他不是一個願意服輸,願意承認失敗的人。這是一個倔強、堅強又有能力的人。
這樣的人适當的接受一些磨練,陳鳴并不認爲是壞事。雖然從整體來講這對朱世海真的是不公平。
但是誰讓他自己手下的兵被策反了呢?
那個周仕豐,顯然就是故意做出那些事兒的。而這樣的事情按照現在的國家法例,朱世海經營的律師事務所是一定要遭受懲罰的,朱世海本身也要遭受懲罰。
雖然這個事務所屬于朱世海所有呢?那他就要對之付全責。
現在陳漢的法律相關條例裏就是這麽規定的。
王三川捧着一碗參茶扶着朱世海服了下,當年甘肅的一對好朋友,現在又成了同一條船上的人。隻是他們的身份有别,在科考中明明早先一大步的朱世海現在的身份隻是一個司法公員,要不是他名氣的确不小,同在寶船号上的一百多位官員中也有認識和同情他的人,朱世海都登不上寶船号這艘船,更不要說還有一個相對舒适的小房間了。
這個房間裏就王三川和朱世海兩個人,王三川考中了工科,他去朝鮮主要的工作是規劃城市建設,修建石灰窯和水泥工廠,外帶給朝鮮南北修路修港口。
朱世海在登上寶船号之前,人在監獄裏關了一個多月,雖然沒受什麽拷打,可也虛了身子。再加上西北人就是不習慣坐船,不想王三川,王三川坐船不暈,而朱世海名字裏有一個海字,坐船卻是暈船,人立馬就躺到了。
“這路啊,是走了一大半了。下一站旅順之後就到朝鮮了。這幾日你可要抓緊時間養身子……”到了朝鮮,王三川擔心朱世海連養病的時間都沒有。
“你放心。我這條賤命硬着呢。閻王爺他不收!”朱世海的雙眼中充滿了怒火。他不會死的,順豐,他們之間還沒完!
朱世海可一點都不知道,他因爲這場官司已經進入了皇帝的眼中了。這是不是一場另類一些的因禍得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