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鳴現在頭很疼,他萬萬沒有想到金基大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犯病。要是他人死在了中國,消息傳回朝鮮了會變成什麽樣?中國的形象會變成什麽樣子?有多少人會相信金基大的死是真的因爲舊傷複發?
作爲朝鮮軍的一員大将,金基大受過不止一次傷,除了大腿上的這個槍傷外,他的前胸後背也都有彈片劃過的傷痕傷疤。
但這有個鳥用?誰也不會相信中方的解釋。跟随在金基大身邊的這幾個夫人和護衛的話也都不會被朝鮮人相信。甚至說,陳鳴如果主動地将這些人送回朝鮮,以示自己并沒有挾制他們,這幾個人在朝鮮也可能活不過一個月。
現在的朝鮮不可能所有人都期望被中國吞并,如安東金氏那樣的勢力還大有人在,多的是人回去渾水摸魚,故意把水攪得更渾。
所以陳鳴絕對不能讓金基大死在中國。
“陛下,王之政年齡雖然不大,可已經是第一流的外科手術大夫。這方面他師傅也不見得比他更強。陛下還是多掉一個内科大夫,好在金基大手術之後,保全性命。“
劉武有些擔心的看着臉色鐵青的陳鳴,陳鳴正在用手撐着自己額頭,現在他覺得自己頭疼。老天爺,這也太不巧了。
劉武說的有道理,陳鳴之前的命令有點急了。“你說的有道理,就照着劉武說的辦。“
“奴婢遵旨。“張大永在身邊說道。
很快被陳鳴緊急召見的陳亮就到了乾清宮。
“國安全力給朕徹查金基大舊病複發一事。如果是有人搞鬼,一定要給朕揪出來。“槍傷複發看似偶然事件,但要真的有心去做未嘗不能變成人爲。蕭樓上報的折子裏附屬的就有這方面的報告,蛋類,蝦,蟹等海鮮,公雞,鯉魚,還有辛辣味道,最好少吃。不是不能吃,是少吃。吃多了容易導緻傷口脹膿。
如果這是偶然狀況也就罷了。可這要真是人爲,陳鳴回把那些人碾成粉齑的。
陳亮都從皇帝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凜然的殺氣。他很清楚陳鳴對于朝鮮付出了多少心血,現在已經到了瓜熟蒂落的時候了,還有人來給他添堵,他痛恨至極。
而國安作爲陳鳴對外的利刃之一,那就有責任,有義務爲皇帝解決這件事。
最好這件事中沒有人搗鬼,是一場真正的意外,不然朝鮮别看就要被陳漢吞吃下去了,這個時候的朝鮮應該是最需要安定、祥和的,也免不了要刮一場腥風血雨。
上海與南京之間的聯系往返都在一天當中,公立醫院在收容金基大後第二天就開始做了手術。
金基大的傷情已經不容繼續惡化下去了。
而接到南京的恢複後,上海的國安也以保護爲由,将金基大的所有護衛和随從都'勘護'了起來。
短短的一天時間裏,王之政承受了極大地壓力。這不是一場普通的小手術,雖然金基大這樣的傷情要放到軍隊中是小菜一碟,可是落到金基大如此身份的人身上,那就不一般了。
一天的時間中,蕭樓幾乎寸步不離利益,這就足以說明問題。
而最最主要的是,金基大的這種傷雖然在軍隊裏并不罕見,王之政本身也做過不止三次五次,可到現在他也不能保證所有傷患者的生命安全。
軍隊中的小菜一碟是因爲外科大夫不需要保證傷病員的必須活,而且軍隊中也不會在士兵病發好多天後才送到大夫這兒來。早送到的話,當然有好處,金基大這都給耽擱了。
上海的國安已經發出了最高急報,通知山東的國安立刻護送【監視】那裏的朝鮮使團南下。
金基大就是萬一在手術後挂掉了,也必須是在朝鮮使團的眼皮底下死掉的。
王之政在知道了金基大的身份後臉色顯然不那麽好看了,那時還沒有被帶走的金基大的随從見他面露難色,自然知道人難救,不由嚎啕大哭起來。
“大夫,神醫,我家主人還有救嗎?“
“不好說,不好說,“王之政可不敢打包票,小心翼翼的說道,“可以一試,不過不包活命。死了我可不能負責。“
從軍隊裏退下的王之政本來是進入了醫學院的,可是那種舒适的環境他真的呆不下,即使學校的老師也會在附屬醫院坐診站台,但還是太安逸了,不到半年他就無法忍受了,隻能轉到地方上的醫院來。在一場激烈的争奪戰之後,給出了更高更好待遇的上海公立醫院勝過了南京地方醫院一籌,最後不僅得到了王之政這把好刀,還讓自家的衛生部門中多出了一個性格堅韌,背景深厚的女官員。
金基大如同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是滿口答應,并且簽署了責任書。要是他是一個普通的中國人,隻要把這責任書給簽訂了,那一切就都好多。人死了也跟醫院無關,可是金基大的身份不一樣。
當然,最爲一個軍中将領,金基大也不止一次見過刀槍傷複發而亡的官兵,以朝鮮的醫療水平來說,這種傷是很要命的。不僅是朝鮮,中國也十有八、九,中醫學在這方面有着一定的缺陷。
所以他現在就是'死馬當作活馬醫',有一絲兒希望也不能放棄,隻求王之政施法。
不做手術,金基大就是有死無生,并且可能會很快,因爲他現在的體溫很高,很可能很快就一命嗚呼。他的傷口複發來的太厲害了,才幾天時間整個傷口就都迂爛聚膿,變得惡臭腐爛之極。誰也不敢說他還能撐幾天,還能不能撐到山東的朝鮮使臣抵到上海,或是到了那個時候再做手術,會不會對金基大的健康造成永久性損傷。
那樣的話,金基大個人會怎麽想?他可沒有一點要等朝鮮使團來了後再做手術的意思。
皇宮裏頭,一張已經被制好多日的聖旨被廢棄了。陳鳴本來要賞清風金氏一個貴爵的,可是這金基大在上海的表現讓他有些失望了。還是跟闵氏一樣,流爵吧。
明亮整潔的手術室,作爲一家甲級醫院,上海諸多醫院中條件最好的存在,公立醫院比之軍隊的野戰醫院是強的太多了。
所有的器具和穿戴的罩衣、戴的帽子、口罩,全都是被沸水煮了又煮後在太陽底下曬幹的。
手術室的氣溫并不冷,當然也不熱,這裏沒有火盆,用的而是地龍。
外人一律不準入内,包括蕭樓這個急的如同待在了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的市長大人。
王之政看着助手整理手術器材,一邊與金基大唠着嗑,現在的手術免不了疼痛,尤其是這種槍傷複發,必須要把傷口的腐肉全部去除了,不能光指望着蛆蟲去吃掉腐肉,金基大的體溫已經相當高了,誰也不敢保證擦酒精就能讓他保持住四十度以下的體溫,要是一個控制不住,人不是腦子也燒糊塗了。
“所以您這個病是一定要開刀的。“
“我會盡量控制傷口,能不輸血就不輸血。“輸一次血不僅是對病人的風險,也是他們醫院自己的麻煩。受條件限制,這玩意還有不小的風險。而且很多東方人受傳統思想的影響,對于輸血也不能接受。
命運已經改變了,年紀不大的王之政現在擁有着遠超曆史同期的自己的舒逸生活和社會地位,說不定日後也能逃避'耳聾'的命運。
但是随着命運的改變,随着社會的改變,他的命運又同新的事情牽連到了一塊。跟金基大這種地位的人做手術,後者要是在南京哪裏用得着他王之政啊。即使王之政的實力已經達到了中國外科最頂尖的一批人的序列,可資曆上他還差得遠呢。
可偏偏金基大就在上海就醫,這地兒,要說最有名最有實力的外科大夫,還就數他王之政了。
消毒器械,準備鹽水,後者不是要輸液,而是清洗傷口用。濃度挺低的。
當金基大食用了阿片提煉出的那啥後,整個人神志已經陷入半昏迷,王之政的助手們将金基大的腿腳胳膊頭身全都用巴掌寬的牛皮帶給綁了起來,同時又往金基大嘴中塞了一塊用幹淨棉布包起來的軟木。
王之政給戴上羊腸手套,深吸了一口氣,拿起了手術刀。
王之政的助手已經先用酒精把膿胞周圍徹底消毒,然後找了腫起來的膿胞上柔軟有波動感的地方--這是基礎。手術治療膿瘡,就是從這裏下刀切出排膿的切口。不過說起來容易,要是新手的話,真要往一個大活人身上切還真是有些發虛。王之政可是老手了。
軍隊裏的這幾年他做過的手術可能比年過半百的屠夫殺得豬羊都多。
腥臭的味道瞬間發散,膿血幾乎是噴射了出來,濺得王之政身上的罩衣--上半身全是血迹。
金基大一陣抽搐,再是服用了那玩意,也打不到麻醉藥的效果,金基大明顯的有掙紮的感覺,王之政的助手當下全力把他壓住。
一陣忙碌後,王之政站起了身來,當助手用鹽水清洗劃開的傷口時,金基大的掙紮的更厲害了。
這種手術開刀必須要切到基底部(深筋膜層),長度須達病竈邊緣的健康組織;切開皮膚後,向外翻開皮瓣,清除皮下全部腐爛和壞死的組織達深筋膜;如深筋膜下已被波及,也應予切開;然後就是清洗創面。因爲沒有用蛆蟲麽,完全是下刀子,把壞死部分完全切開,以免炎症繼續擴大,浸潤部分逐漸壞死。所以這血留的還真不少,但還在安全範圍之内。
整個工作進行到最後的時候,金基大的腿上完全是被剜出了一個大窟窿。較大的出血點可以用細線結紮。滲血用紗布壓迫止血即可,以免結紮線過多,形成異物,加重炎症,影響創面愈合。術後的2~3日,取出填塞在傷口内的紗布條,用鹽水和酒精清洗傷口,再用紗布條引流後包紮。
當然這一期間,各類各樣的消炎藥是必須按時服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