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思考奧斯曼帝國的出路。如果奧斯曼帝國不能重新恢複強大,早晚有一天奧斯曼帝國也會如韋島土著一樣被外來的強權任意宰割的。
想想奧斯曼周邊的俄羅斯、奧地利,還有對奧斯曼北非領土虎視眈眈的英國人和法國人,那每一個都是貪婪的魔鬼。如果奧斯曼帝國有朝一日真的落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那麽奧斯曼民族的結果必然是無比悲慘的。
如今已經是西曆的1779年,上一次的俄土戰争已經結束四年多了。或許再有一個十年,新一輪的俄土戰争就要重新開始。時間留給奧斯曼的餘地已經不多了。
賽利姆想着如何讓奧斯曼帝國在十年的時間裏可以強大起來?
這不是光奧斯曼帝國自己努力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奧斯曼帝國必須有一個可靠的朋友!在新軍體系的建設中給予奧斯曼人最大的幫助,将奧斯曼這個塊頭巨大的巨人從淤泥的深潭中拉出來。
做過奧斯曼帝國駐俄羅斯大使的賽利姆親自參與了上一場俄土戰争奧斯曼戰敗協議的商議過程,這樣的事情經曆了一次,他就不想經曆第二次。那種心理上的負壓真的可以把一個人給逼瘋。
所以在最大利益的前綴下,賽利姆根本就不關心什麽韋島不韋島,亞齊不亞齊的。天方世界到處是真神的信徒,奧斯曼帝國強大的時候不一樣是大口的吃掉一切嗎?那時候可也沒見他們有多愛惜被占領地的天神信徒。
當一個國家強大的時候,在自己手腳卻觸摸不到的地方,對于跟自己同一文明的群體的影響力輻射在真正的利益面前那就是一坨翔。
作爲一名合格的外交官,賽利姆首先就很清楚奧斯曼帝國自身的力量。作爲戰鬥主力部隊的禁衛軍戰鬥力腐化,倒是一些邊疆省份的總督帕夏手中握着的軍隊還相當的有戰鬥力。
現在的奧斯曼帝國依舊可以輕松的動員起十幾萬火器部隊,單純的說軍事力量,還是天方世界頭一份,比之歐洲列強來,也不差那裏。
但是打仗就是打錢的,現在這火器戰争比之過去所需要花費更大。
沒有朋友的奧斯曼帝國一旦打仗就隻能掏幹國庫的最後一分錢,而奧斯曼帝國的兩大仇敵,不管是俄羅斯還是奧地利,都能在一神世界發行債券,都能向同屬于歐洲的國家借款。
一個國家的實力是軍事與經濟相輔相成的,軍事優勢已經沒有了的奧斯曼帝國,經濟實力更差。
當戰争爆發之後,差勁的經濟還會拖累軍事方面,最終讓有着一流軍事實力的奧斯曼帝國變成了一個二流國家的戰鬥力。
賽利姆想起當初自己在俄羅斯人面前受到的屈辱就憤怒的攥緊了拳頭。
所以,他才不會對韋島天方教民的遭遇抱有什麽不該有的心思呢。跟中奧之間的利益相比,這裏的這點事兒就是一個屁。當然,隊伍裏屬于教團和禁衛軍一派的人絕不止米爾紮一個,這些人是不會放過這個話題的。這裏發生的事情還會以最快的速度被他們傳回國内。
賽利姆不在乎。
當他站在國家層次的利益上,把韋島褪去了天方的這層外衣之後,所有人都可以順理成章的認可這件事的天經地義。
沒有強大的實力就不要去妄想自身的獨立和自由。
以中國眼下的實力,要揉搓小小的韋島那不是合情合理嗎?
印度的莫卧兒帝國,阿克巴大帝也是真神的忠實信徒,可現在的莫卧兒皇帝呢?或許你們會說印度的王公更多地還是信奉印度教。那麽南洋這塊地區呢?
被葡萄牙人、荷蘭人闖進來并先後占領的馬六甲和東印度群島,之前就沒有真神信徒的鮮血在流淌嗎?
一句話,奧斯曼國内的一切反華都是一個簡單的理由。
那根本不是因爲信仰,而是因爲利益。
中國人的進入觸碰到了他們的利益,他們當然會不願意。而之前在伊斯坦布爾挑起的聲浪,隻是借口。
早就把信仰這個事兒看得清楚了的賽利姆怎麽會因爲韋島上幾個土鼈阿嗡的設計就就範了呢?
歐洲人還都信奉天主呢,那不一樣打的狗腦子都出來了?
要說英法俄這幾國還有信仰不同之說,那麽西班牙和葡萄牙之間的鬥争,法國人在意大利占據的利益,那個是純粹的一派人了。
一個合格的外交官,就要始終将自己的屁股坐到國家利益的層次上來,信仰什麽的都是浮雲。遮眼的浮雲,你抹不掉這層浮雲,在外交生涯中被信仰所左右,那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外交官。
奧斯曼船隊很快就離開了韋島沙璜港,在他們一行抵到新加坡的時候,韋島發生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南洋。同時中國和東方各國更詳細的一些情報也賽利姆他們清楚了解。
在行駛的過程中,他們看到過一支西向的中國艦隊,當時賽利姆還猜測這支艦隊是不是要前往班達亞齊,震懾亞齊人的。現在他才知道自己想多了,那支艦隊那裏是去招呼亞齊人的啊,那是去打緬甸的。
在中國的支持和協助下,暹羅和緬甸開戰了。
同時向緬甸宣戰的還有琅勃拉邦和萬象,以及金邊。但這三個國家完全是漲聲勢打醬油的,總共才派出了一萬人的步兵,裝備還差離的一逼。
暹羅國的部隊集中在自己的西北方——清邁府一線。對于之外的一千多裏兩國邊境線視若不見,因爲暹羅與緬甸的兩國分割線很大程度上都是依照山林大河,是天然分割線。
就比如那馬來半島北端——暹羅灣那一段,十分狹窄的一段【克拉地峽】,橫幅隻有一百五六十裏寬,卻是兩家分吃開來,誰也無法兼并誰。那就是因爲那段橫幅狹窄的地域裏根本無法用兵。那當中卡着一座丹那沙林山脈,崎岖難行,是兩邊天然的分割線。
緬甸和暹羅誰也沒辦法吃掉誰。
而苦逼的暹羅,溝通吞武裏和宋卡之間最狹窄的橫幅隻有窄窄的二十裏。但高山險阻,暹羅人就是無發向西擴進一步。
所以暹羅的軍隊主力集中在清邁,而水面作戰有着絕對優勢的中國南洋水師就開始調集兵力前往靜海,途徑會在太過的吉普島落腳。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襲擾攻占緬甸的整個沿海地區。
在賽利姆他們的船隊還飄在錫蘭來韋島的海路上的時候,中國水師艦隊已經襲擊了緬甸的仰光、毛淡棉等多個港口。
賽利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很吃驚,他可是知道中國人對西班牙人的戰争還在進行中。中國人剛剛組建了一支幾萬人的部隊遠征北美,現在又拉起暹羅來打緬甸,這真的是挺瘋狂的。
那緬甸怎麽說都是一個強盛的國家,萬裏之外的加利福尼亞就更不需要多說了。
賽利姆用手繪制了一副中國的地域圖,他将整個北美的西海岸都染成紅色,然後是整個東印度群島,這裏早晚也會是中國人的。
“還有朝鮮。”
副使穆斯塔法·雷斯特·木·邁德吉拿過賽利姆手中的筆,把朝鮮重重的染成紅色。
“這片土地過不了幾年就會被中國人徹底吞下。朝鮮國王的威嚴已經徹底喪盡了不是嗎?”穆斯塔法抖動着手中的一張報紙,這是他在新加坡購買的一張中文報紙,翻譯爲他讀報,上面二版的一個消息說:朝鮮國某個地方都護因爲個人矛盾,擅自斬殺了同城府尹。這是又一起嚴重的武将擅權事件。
“又”一起,這個‘又’字用的真好。
穆斯塔法隻想大笑。
“另外安南這個國家。這裏這裏,還有這裏……”
一分爲四的安南,琉球,印度旁邊的錫蘭,還有大半個西伯利亞。
深深地考慮着中國的人并不隻是賽利姆一人,穆斯塔法是蘇丹本人的直接代表,與蘇丹聯系密切,在他的眼中,賽利姆畫出的那個中國還太保守了一些。
西伯利亞,半個哈薩克大草原,甚至中國人極可能還會對印度發起蠶食。與藏地接壤的南亞西北地區,那一塊正是錫克教的盛行地,對于反對天方教的排他性,主張消除印度教的種姓制度,主張将所有的土地平均分給農民的錫克信徒來說,中國的制度可比苟延殘喘的莫卧兒要強出太多太多了。
當最後一筆結束。
穆斯塔法後退到賽利姆身邊,兩個人看着地圖上的中國‘範圍’,一股震撼的感覺油然而生。
“這可真是一個龐大的帝國。”
南明州的地圖即使畫的一點也不标準,隻南明州之上,那就龐大的無法想象了。
羅馬人的帝國以地中海成爲他們的内湖爲标記,中國人的帝國卻把整個大洋變成了他們的内湖。
因爲對美洲的局勢了解很少,賽利姆和穆斯塔法不敢輕易的在北美地圖上動筆,可誰都清楚,單薄的落基山絕對攔不住中國人的腳步的。
這絕對是一個龐大的不可想象的帝國。
而這個帝國如果能夠成爲奧斯曼人忠實的朋友,那絕對能幫助奧斯曼人煥發出新的生機。
在賽利姆眼中,整個世界就分做三部分:西方文明、天方文明和東方文明。
而縱觀三個文明的發展,天方文明無疑實力最差,作爲天方文明代表的奧斯曼帝國隻能匹敵西方文明諸強中的之一。
東方文明的代表當然就是中國,中國的實力也強大的不可想象。兩萬萬人,那是一個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數字。可是整個東方除了一個中國,那就再沒有拿得出手的第二個、第三國國家了。
不管是暹羅、安南、日本,還是朝鮮,比起英法普奧俄這西方的五大強國來,都差勁差的不可以計數。
而且因爲這個時代的交通限制,哈薩克大草原那簡直就是一個不可以跨越的天塹。
中國的勢力範圍頂多是籠罩着裏海以東地區,還威脅不到奧斯曼帝國的利益,那麽奧斯曼帝國完全可以是中國最完美的盟友,成爲中國抵擋西方文明的第一道防線。
這樣想雖然有點自甘下賤的意思了,但現在的奧斯曼帝國真的沒有更大的資本去謀取更高的資本了。
還完全意想不到幾十年後就會發生的革命性的交通變革的賽利姆。大腦整體勾畫很清晰。
伴随着他們越來越多的了解東方的實情,也距離南京越來越近,賽利姆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同穆斯塔法先達成一緻,然後共同抑制隊伍裏的另一個副使——代表着教派和禁衛軍利益的巴耶塞特·圖松·穆拉德。
一個使團裏竟然出現了兩位副使,如果是一個中央權威隆重的皇朝,那必然是事出有因。可要是出自奧斯曼帝國這種皇權受到了極大制約的國度裏,那絕對是内部派系紛争不絕,一方無法徹底的壓倒對手後的無奈妥協。
賽利姆是代表着奧斯曼政府的正使,教團和禁衛軍在這個問題上趨于劣勢,所以巴耶塞特就屈居于副手,他的排位比穆斯塔法還要在前。後者隻是蘇丹的個人代表。
現在這就是老大聯手老三遏制老二。
三個大佬每個人在使團中都有着自己的一片天地。米爾紮就是巴耶塞特手下的大将,可以想象,他們一行人到達了南京之後,那絕對不會平平靜靜的。
就在賽利姆和穆斯塔法碰面的時候,另一艘船上的會議廳裏,巴耶塞特也在召開着自己的小團體機會。
自從西安事件之後,三四個月裏中國土地上發生的一連串極端襲擊事件,這其中很多事兒都能在新加坡收集到消息。
說真的,這種行動讓巴耶塞特自己也無法接受。這完全就是刺客的手段!
對于這種極端的危險思想,就算是在奧斯曼國内也是要堅決鎮壓的。
說真的,巴耶塞特對于中國皇帝的感覺還真的不錯。剛剛被刺殺和威脅,就能立刻站出來爲天方背書。不管這種行爲是否是從中國皇帝的統治角度出發的,那都大大賺取了天方信徒的好感。
可是派系的利益面前,個人的感情輕易地被抛到了一邊。
“這是表演,表演。我們不能被中國皇帝的外表所蒙蔽。我們要向中國政府和皇帝嚴正抗議,抗議他們對于天方教徒的不公正待遇,抗議他們對于天方的嚴厲打壓和抑制。
我們要與中國的天方信徒親密的聯合起來,揮舞着星月旗,在真神的引導下獲得信徒們所應該有的全部權利和利益……”
巴耶塞特高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