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吳學禮走起來都帶搖晃的身影,陳鳴心裏還真的閃過一抹不忍。
但這是他内心已經盤算好了的計劃。
在得到奧斯曼帝國來使明年初夏就能抵到中國的消息之後,這一切就在他的腦子裏生成了。誰讓跟這個消息一塊傳來的還有奧斯曼國内的一些事情呢,教團和禁衛軍,真的是該死的存在。
陳鳴要作出反擊,而他思考了下關中、晉省、中原幾處的大員和天方信徒分布,關中這裏明顯就是最好的選擇麽。
誰讓這吳學禮有一個鐵杆朋友叫龐振坤呢?
等到承天五年,第一任内閣到期,龐振坤不出意外的會進入第二任内閣,這吳學禮在關中幹的也不錯,就再壓他幾年吧。
不然的話,吳學禮作爲一個紐帶會把龐振坤與顔希深聯系的越來越緊密的。這樣很不好!
龐振坤是中原人,但是他在湖湘出仕,與湘中的很多人聯系緊密。而顔希深則已經被歸類到了前清降官一派系中,後者的積累雄厚,隻是沒有出類拔萃的‘人尖子’而已,跟龐振坤這個很受陳鳴信任的人攪合到一塊,對于陳鳴的朝廷結構構造有一些不好的影響。
所以順帶着打擊一下吳學禮,這也算是一石二鳥了。
吳學禮等人退下去之後,陳鳴立刻回到了偏殿,看着牆壁上懸挂的大大地圖,大手一揮,劉武拿着紅色的墨筆親自在地圖上标記出了鹹陽和内蒙包頭。一千八百裏長的一條直道啊,出現在了地圖上。最寬的六十米,一般也有二十米,跨越崇山峻嶺,平鋪曲折蜿蜒。
在近乎兩千年之前,始皇帝以超乎尋常的偉力,建造了這樣一條古代的高速公路。
這不得不讓人想到歐洲的那條諺語——條條大路通羅馬,羅馬人修築的五米寬的羅馬大道讓歐洲人自豪了一千年,而始皇帝命人修築起來的這條秦直道,在兩年前後的中國已經幾乎沒人提起了。
就是陳鳴這個穿越者都在之前的時候遺忘了這條道路的存在,要不是吳學禮突然的提出要修複秦直道,陳鳴的眼睛看始終盯在自己策劃的交通網上呢。而且可悲的是,當初那個交通網計劃在敲定的時候,所有人都沒有向他提起過秦直道這三個字。
陳鳴是在重新回到西安城的時候才從吳學禮那裏拿到了相關的資料和奏折。吳學禮準備的很齊全,他之前組織了一批人翻經搗典的查找了曆史上所有關乎秦直道的資料,還派人世紀走訪探看了秦直道的現況,準備的真的很詳盡。
陳鳴雖然還沒有确定要修複這條兩千年前的高速公路,推說要财政部進行預算估計,但事實上他内心裏已經準備着修複這樣的一條道路了。
在火車技術遠沒有成熟的幾天,夯土路面實際上是中國道路交通網的主體,水泥的産量根本不可能供給所有的道路使用,能夠用上水泥的隻有最最重要階段的零星線路,後者最主要的作用還是用于港口修築和房屋建築。
秦直道這樣一條一直到了明代,仍舊在服務的一條通途,清朝初年才漸趨湮塞的交通要道,那當然是很有必要重新讓它煥發生機了。
雖然整個秦直道的很多路段已經被榛莽淹沒,還有一些路段被損壞,可這個修複工程總體的工作量比起再建起一條溝通關中到蒙古的平坦大道來,可就要少的多的多了。
雖然打明朝開始,說到與内蒙的交流,晉省已經完全超過了陝覀。而且陝覀北頭出了長城更多是黃沙偏地,而不是風吹草低見牛羊。
但看着地圖的陳鳴絕對修複秦直道還是弊大于利,哪怕是爲了連同陝北呢。有了秦直道做基礎,渭河流域對于陝北的影響肯定會高上很多。就算是爲了盤活陝北的經濟,陳鳴也覺得值得修複秦直道。
當然,這一切都建立在工程組成立以後的仔細勘探上。
陳鳴手裏有一個自己保管着的小本本,上面記着不少的事情,比如這個秦直道,這種突然爆發的,有着一定的存在意義,又給人以意外‘驚喜’的事情,這都記載在了這個小本本上。
就像當初陳鳴第一次知道河仙鎮港口國的事兒,陳鳴就記在這個小冊子上,時到現在河仙鎮的事情早已經不存在任何問題了。
陳鳴今年雖然沒有在南京城候着,但是今年南京城裏來給他祝賀的使臣卻到的最齊。
不僅暹羅、廣南、北鄭這些國家到了,萬象、金邊、暹羅、朝鮮,乃至日本、日惹、文萊這些過國家也紛紛向南京派遣了特使。
可以看得出,中國敲打了日惹,逼着馬來就範,又打掉了馬尼拉,給周邊很多人都以震撼啊。
并且過年之前的時候,根據南京送到的消息,大批的勳貴家族都在處理着一定産業,并且不止一人向财政部相關官員詢問北美佳州土地債券的發行情況。
進軍加利福尼亞的第一批軍隊都已經出發有兩個來月了,影響力也已經有了具體的表現。現在北美說不定就已經開打了呢。不管怎麽說,朝廷對于北美的用兵都讓所有人看到了——海外封藩建國的希望和進展。
皇帝并不是空口白話的忽悠人,而是實實在在的努力之中。
所以最近上海與廣州的證券市場相當的讓人捉摸不定,明明是很有前景的股份,偏偏就被一些人在這個時候抛售。這樣的情況還不是一例兩例,這就引起了市場很大的震動。
這些事兒都被陳鳴記在了本本上,隻是有的重要有的不重要。
有情報顯示,陳鳴的‘野望’很可能被人爲擴散了。一部分與勳貴重臣家族關聯密切的大商家也聽到了這個消息。
熊炳章反饋來的消息是,最近時間——一個月内,山東、蘇北和河北的沿海港口,準确的說就是天津、青島、煙台、連雲港這些地盤,突然的多出了很大一筆資金涉入造船和日用百貨制造領域。
河北、山東、蘇北的經濟發展都被這一波突如其來的‘變故’給拉高了好一截。
本來麽,臘月裏一切都塵埃落定了,但是華北地區的經濟發展曲線唰的有一截直線上升。
這一變故給未來幾年内的經濟發展預測帶來了絕大的變化。
隻說北方的造船業發展所引發來的伐木業膨脹,伐木工人大軍所需的一切日用工作所需,那就能改變太多的未來。
更不要說這些地方還多出了許多家的鍋碗瓢勺、菜刀鏟子、剪子針線、農具小五金之類的鐵器制品商。
移民麽,鐵器所需是必不可少的。
而中國到北美的移民線路,從任何一個方面考慮,那都必須是走北線。而北線就這幾個大港口,就近搞産業,未來都有很大可能變成下金蛋的老母雞。
不知不覺中,陳鳴手下茁壯發展的商業力量竟然已經完成了一個産業轉移。這一波華北沿海地區的經濟發展高峰,真真的把他之前對華北地區的設想拉快了兩三年。
陳鳴還不知道,最近短短一個月裏南中國經濟領域潮漲潮落的表現已經南京的很多外國商人看在眼中。他們可不知道陳鳴要在海外‘封藩建國’,随着加利福尼亞戰争已經正式擺在了台面上,随着佳州土地債券的必然出現,這大筆大筆的被陳漢權貴和一些大商人囤積起來,準備花費在土地債券上的資金,直被一個個歐洲人狂呼:不可思議。
他們無法理解這一現象。
明明土地債券的收益很小很小,将自己放在正高速發展的商業大潮中是獲利最大的選擇。
可是那麽多的中國貴族和國家重臣卻選擇了把自己有限的資本從賺錢挪到了不賺錢上。這又不是中國皇帝下達了命令,而是這些中國的高級階層自發的選擇。
這在很多不知情的人眼中,那就是中國皇朝君臣團結極其緊密不可分割的一種表現。
歐洲人說過,最堅固的堡壘往往從内部開始倒塌。
雖然他們承認中國實力的強大,可沒有人會坐視着中國一步步去侵蝕他們的利益。要知道,在中國出兵向北美的加利福尼亞進軍的消息在中國大陸徹底傳開之後,沃特森都陡然的将中國的危險性調高到了巅峰。
之前他還緊緊以爲中國對大不列颠王國的威脅隻存在于印度,哪裏想到,胃口巨大的中國皇帝已經把眼睛看向了萬裏重洋之外的加利福尼亞。
很顯然,整個北美的西海岸都會被中國人掠奪,而奪取了西海岸後,中國人也肯定會向着北美的内陸進發。一道落基山可阻擋不住中國人的腳步!
中國人的這種趨勢已經實實在在威脅到了大不列颠王國在北美的利益。他們現在不僅僅是在痛毆大闆鴨,也是在向着北美大陸賣出真正有意義的一步。加利福尼亞與阿拉斯加可完全不同。
西班牙人雖然是剛剛進入那裏沒有幾年,但是看看同緯度的東海岸,那正是北美十三州,是大不列颠王國在北美最最重要的利益所在。可想而知加利福尼亞的自然條件是多麽的優越了。
英國人視北美十三州是自己的‘新英格蘭’,除了人口和各類的基礎工業,北美十三州完全具有獨立建國的一切條件。那麽要是同樣一塊優越的土地被中國人給占據了,那簡直是比法國人更加強大的一個敵人。
如意算盤人人都會打,但那要有絕對的實力作爲後盾。
中國現在最有利的态勢就是,現在中國的綜合實力絕對比英國人他們強很多。
中國的周邊不存在任何一個可以給它制造麻煩的國家,更不要說是挑戰了。所以中國在結束了與俄羅斯的戰鬥之後,就可以有充足的精力投入到對西班牙利益的吞噬當中。
它現在就是一頭無敵的巨龍,一旦肚子裏的食物消化完畢,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張開大口撕咬着眼前的一切,任何規則和體系都攔不住它的肆虐。
最終,中國就要實現陳鳴的那個偉大構想——吞吃美洲,分裂歐亞大陸,威壓世界。
但就在他自己一步步進行着自己的計劃的同時,西方人也沒有停下自己的大腦,英國人就也在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盤。雖然沃特森的級别還不是頂級,包括勃朗特和羅伯特在内,級别都不是太高。但這不意味着他們的大腦就比那些站在倫敦頂層的大人物差。
“中國人必須在本土打起仗來,必須讓中國的本土動起來。”不然一個國内安定,快速發展的中國對外可以動用的力量實在太大了。
“我們必須讓俄國人和中國人發生戰争。讓這兩個陸地強國來一場百年之戰。”
“俄羅斯人沒那麽傻?伯爵先生,你覺得現在的葉卡捷琳娜二世陛下準備好打仗了麽?”
勃朗特向着對羅伯特搖起了手指,眼前的總領事先生在勃朗特的眼睛中是一個合格的副手,商業上的很多事情他比自己更加有能力,但是羅伯特最大的缺陷就是他的政治眼光,這限制了他的成長高度。
“俄羅斯不會敗的。那是一個中國人無法戰勝的對手。”勃朗特臉上的笑容非常輕松和迷人,“莫斯科和彼得堡距離北京太遠了,中國人不可能攻入俄羅斯的心髒。現在不是遙遠的13世紀,蒙古人可以做到的事情,如今更加強大的中國人卻絕對做不到。”
“可他們有奧斯曼帝國這個盟友。”
“那麽俄羅斯也有整個一神世界站在它的背後。”勃朗特語氣堅定地說。“隻要俄羅斯人能夠牽扯着中國的注意力,倫敦就可以用國庫中的最後一分錢來支持斯拉夫人。”
“但是俄羅斯人不可能将他們的全部力量投入東方,他們在歐洲的利益才是俄羅斯的核心财富。”
中俄兩國的領導人又不是傻瓜,怎麽會沒完沒了打爛戰?
“那麽要是俄羅斯在它的西面再也吃不到一丁點的好處,你覺得它的目光會轉向東方嗎?”
“中俄之間的導火索就是那些失敗的鞑靼人,我現在不知道這些旗人還剩下多少。可我知道中國人絕對不會放過這樣的敵人長久的在自己眼皮底下存活的。而且偉大的葉卡捷琳娜二世陛下也一定不會服輸,這場失敗,最大的原因可不是中國。”
“那麽下一場戰争爆發,在廣袤荒涼的西伯利亞,在毫無工業基礎的哈薩克大草原上。俄羅斯的哥薩克騎兵不會讓中國人好過的。”
“這場戰争如果爆發,那就必須要有一個對失敗者來說慘痛至極的結果。要麽俄羅斯人願意失去上千萬平方公裏的土地,要麽中國人看着死去的滿清帝國重新複生,否則的話,他們就繼續的戰鬥吧。”
“也許三五年後,就會有一場中國和俄國都不得不咬着牙打下去的百年戰争爆發了!”
俄羅斯人不能接受喪失整個西伯利亞的苦果,即使那是一片除了皮毛什麽都不産出的荒蕪之地;而中國人的尊嚴,也絕不可能看着滿清王朝死而複生……
勃朗特和沃特森相當的有默契,他們笑的很開心,他們覺得這是中國最大的一個危機,英國人隻需要在下一場中俄戰争爆發的時候适時的站到俄羅斯人的背後,狠狠地推一把。精力被陸地上的戰争大大吸引了的中國人,在北美的威脅性就會被降到最低。
羅伯特卻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