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報啦,看報啦,皇帝探視中原軍屬村,探望傷殘退伍官兵……”
“皇帝視察中原大學,召開師生代表座談會……”
“皇帝在洛陽召開中原會議。指出上下同欲者勝。政府工作要從實際出發,把改進工作效率和增強清正廉潔有效結合起來,把辦實事和提高政府統禦力有效結合起來,用實實在在的成效取信于民。……”
……
陳鳴選擇了外出,他早就想出去走一走轉一轉了,不是去避暑避寒,而是真正的深入民間,深入地方。所以馬來和帝汶島塵埃落定之後,他就帶着一班親信,擺開儀仗,入中原,直進晉省,然後再從晉省再轉入關中,過年他就在西安過了。
真的是有段時間沒到地方上看看了,尤其是北方。
陳鳴在晉省走看的是已經進行了好幾年的水土保護治理工程。
自從一系列的規定下到晉省之後,時間已經整整過去四年了。
晉省這片黃土高原上有沒有披上一層綠色?
水土流失的情況有所好轉沒有?淤地壩的真實效果如何?
還有晉省的人口遷移工作。這幾年晉省一直都是人口遷移的重點省份,就像山東河北一樣。
人家後者兩省人口遷移是因爲人多,晉省卻是爲了說起來在許多人看來很可笑的‘保持水土’。大面積的封山育林還需要很多年後才能看到效果。可連續四年的人口遷移就立刻便能看出效果。
那第一年的遷移人口還比較有限,第二年就有了一次暴增。
到了第三年,不僅移民體系更加完善熟練,之前遷移去的老姓更已經有了确實的着落。移民局動員一部分移民回鄉發動親友鄰裏,現身說法,讓很多人都動了心。
這幾年晉省的人口從陳漢建國時候的八、九百萬,降落到現在的八百萬不足。看似減少的不多,可要是把新生兒算上,這絕對厲害了。
這些移民或是進入了蒙古,或是進入了荒涼的東北,隻有很少一部分去了新疆。
承天三年開始,晉省人就不再遷往新疆了,後者主要是關中人、四川人,和一部分河南人。
陳鳴沒有時間走遍晉省的每個地方,他隻能重點抽着看了幾個府縣。
晉省的情況讓他總體讓他滿意。
很多的山上看到了小樹,那樹幹的粗細明顯不是短時間内能做得出假的。苜蓿的種植面積也在晉省不斷增加,傳統的散養養殖規模在晉省急劇萎縮,後者的問題上可是有不少的故事發生,打架鬥毆是常有的事,抗拒執法也有發生,甚至包括流血沖突。
蜂窩煤在晉省走進了千家萬戶,淤地壩也受到了老百姓的好評。這種耕地,耕作方便,抗旱能力強,土質肥沃,農産産量高。以平陽府最西面的吉州某個鎮爲例,三百五十三畝壩地最高畝産四百多斤,平均畝産二百六十斤。這個數字不要說是江南的肥田,就是河南的水田,照料好一點也能輕松達到。但是這個畝産量在晉省完全就屬于奇迹!
百姓看到好處了,自己就會主動地撲上去。修建淤地壩的熱情大大的增高。
但總有一些人想着不勞而獲。
陳鳴進入晉省後,連續的好心情都差點被搞壞。
“真豈有此理!”
重重的将手裏的報告摔到了地上,陳鳴眼睛裏殺意大漲。這些狗皮倒竈的事兒從來就不會少了,總有些王八蛋要投機取巧。
把不該遷走的百姓遷走,隻爲貪圖那些百姓人走後留下的淤壩地;留下應該遷走的不遷走,人窮家貧,正好給他們當佃戶。
而且爲了把不該遷走的人順利遷走,還多是要取待遇最好的甲等名額給他們,這樣又擠占了本該享受甲等遷移名額的那些人的利益,搞得兩年前的吉州好一陣混亂。這事兒還被平陽府給蓋了蓋子,府法院直接了當的下殺手,事情剛鬧騰起,事端就平息了。以至于陳鳴都不知道。
“陛下息怒。此事雖然可惱,但看那些士紳官員之作爲,無敢再有紅果果奪人田産之慘事,那些被編入移民的百姓,雖然于無知當中受了蒙騙,被奪走了淤壩地,但他們也被編入了甲等名冊。”悲催的隻有那些本該被編入甲等而落到乙等,甚至是丙等的人家。
可就整體上來說,有報有償,比之明清時候士紳官員視百姓爲魚肉,随意宰割,任意宰殺,現下的世道已經是好多了。
汪輝祖一邊勸着陳鳴,一邊心裏頭也暗自感歎這世道是真的變了。就比如眼下的這檔子事,要是在二十年前,那些官員與士紳相互勾結以後,那裏還需要編入待遇最好的‘甲等’名冊啊,直接就在衙門簽押房裏把淤壩地給奪走了。或者說,這些淤地壩顯露出效果之後,那攔水築壩的權利就不再是平頭百姓的了,而是隻能由這些士紳們來掌握。
而且淤壩地這種田産還會被摳三減四,一百畝地能上名冊五十畝就是好的了。上了田冊的淤壩地還會被記成最貧瘠的下田。可這對于當官的來說已經是功績了,因爲這是新田。
可是現在呢?士紳和當官的也有了默契,但爲了保證他們的計劃順利的能實施下去,他們卻要想盡法子的給對象套上甲等移民的外殼。這事兒就算辦到了這個地步,還是惹來了老百姓的不滿,再加上有鄉官在裏頭蹦跳,以至于被掀翻了出來。平陽府法院也沒有姑息養奸,對吉州的涉案官員、士紳,都幹淨利索的給予了懲處。最後倒黴的隻有那個愣頭青鄉官葛二,被新到的吉州官員尋了個理由,送到了東北支邊去了。
“陛下,淤地壩效果明顯,投入小,技術含量低,受到晉省百姓們的普遍歡迎。但是長期以來,淤地壩建設存在政策不配套、建管體制不完善、投資不足、産權不清晰等問題。”吉州爆出的這件事就一定程度上是以上問題的一個反應,政策不配套,建管體制不完善,産權不清晰,“長久以往必會嚴重地影響了工程建設的健康發展的。”
“既然問題已經爆了出來,那就要解決之。”
用一個套話來說,圍繞淤地壩建設管理的政策、機制、體制等内容,通過了解現狀,分析問題,探讨對策,提出建議,進一步完善或制定淤地壩建設管理方面的有關政策,不斷推進以産權制度爲重點的淤地壩建管體制改革,建立淤地壩建設管理的良性運行機制,充分調動社會力量和廣大百姓建壩、護壩,加快水土流失治理步伐的積極性,推動黃土高原地區的水土保持生态建設。
這些都是套話,都是站在一個極高的角度,希望一切事情向着好的方向發展的大理想。而放到事實上,要做到這些談何容易啊。
可是陳鳴就是這樣一個位置拔得高高的人。
他的命令傳達了下去,晉省的大小官員即便感覺着是天大的麻煩,也要一往無前的紮進去。
陳鳴的禦駕就停留在蒲州府,往南再走一步就是風陵渡。他就靜靜地在這裏等待着晉省給出的答案。
作爲一個前世的三流大學的畢業生,陳鳴真的是很廢物的一個人,淤地壩這玩意他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兒,可具體的是一個什麽情況他就全然不了解了。
這四年來,晉省前後一共建造了5500座大小不一的淤地壩,前後遭遇洪水沖毀了1500座,受損比例是很高的,并且初期的那兩年這一比例還更高。
但是淤地壩良好的效益回報激發了晉省上下,洪水也阻擋不住的熱情。
這一千五百座受損的淤地壩中,絕大部分是民間百姓籌資修建的工程,倒是國家出資修建的大中型淤地壩被沖毀的比率遠比總體比率要低,還不足10%。
這個事兒上就涉及到了一些技術問題,雖然淤地壩的技術含量本來就很低,但也是要有技術的。
而至于被沖毀的淤地壩,也不是全部投入都毀于一旦,實際上九成以上的被毀淤地壩很輕松的就能修複,實際損失很小。
因爲淤地壩被洪水沖毀的方式都是在壩體或是溢洪道沖開一個豁口,壩後淤面受到一定程度的溯源沖刷,并且沖刷速度很緩慢,既沒有對下遊造成過于嚴重的損失,因爲淤地壩建造的位置都不會臨近居民地和田野,也沒有太過嚴重的損壞壩體。上遊的大壩主體還能繼續使用,壩體或溢洪道的修複工作量并不大。
所以說這麽多被洪水沖毀的淤地壩,實際損失遠沒有數字表現的那麽觸目驚心。
而淤地壩爲什麽會被沖毀,在現在這個統計學剛剛在中國政府工作中施行的年代裏,各種數學、工程學萌芽還在生長的時代,那更多地是設計技術原因,而不是方向性問題。
老百姓的眼光真的是雪亮的。
從一開始的國家提倡,到一兩年後他們自發的籌資集資。這就是一個轉變過程。
百姓看到了好處,國家又提倡他們來争取這些好處,那自然地是迅速撲上。
隻是很多的淤地壩在修築之初,由于缺乏經驗,将堤壩修築的過大,洩洪洞開的高,積水排洩不出去,壩後是滿潭的淤泥,往往兩三年還不能投入種植。有的是淤壩地裏種上的春作物,剛到要收割的季節,就被大水給沖過去了。這就是對淤地壩的習性還不了解,不能有效的把握好淤地壩的規律。
一般小型的淤地壩春季打成,秋季攔泥,第二年就能可以種大麥;而大中型的淤地壩要将水、泥賬算的清楚,安排的合适,經過兩年左右的淤積,便能大面積種植,正式的投入生産。
這些個知識就是陳鳴自個都不知道,是晉省的淤地壩管理處這幾年中自己摸索出來的成果。
晉省的會議在召開的同時,一個離開晉省已經小兩年時間的人正騎着一匹蒙古馬向平陽府奔來。
頭上戴着狗皮帽子,身上穿着泛着發黃羊毛的皮大衣,馬後頭挂着一把長槍,腰間誇得有把雙管短铳。這種活似土匪的裝扮在東北的冬天,卻是十分十分常見的。
從東北進河北,這種裝扮也不刺眼,因爲河北也有很多這種打扮的人,除了不配槍外。但是進了晉省,葛二的這身裝扮就紮眼睛了。
一路上不知道被警察攔了多少次,最後他用個口袋把長槍包了起來。
從太原一路南下,過了霍州,眼看着就要到平陽府了,葛二以爲自己已經流幹的眼淚再次充滿了眼眶。
當初搞事,他就心裏有準備,知道自己将得罪的是整個官面,就算把人掀翻了,也少不了被打入冷宮。當時葛二都想過自己丢官了後怎麽過日子了。沒有想到新來的那群家夥更損,直接把他發配去東北了。
在吉林北邊當鎮長,官是升了,可日子真叫一個難過。
不僅山裏頭有旗匪,當地的老百姓也一個比一個橫。幾乎家家戶戶都辦下了持槍證,長槍短槍,甚至還有手榴彈。
當地還有一些朝鮮人,讓回朝鮮不回,跑到農戶手下做農奴,死憋着不會去。
你要是帶人去硬拉人,那主家就敢挺着槍跟你對放。
因爲東北特殊的環境,當地村落裏要組織民兵,一些邊界的村落甚至還有小炮,這些民兵雖在大方針上要聽鎮子裏和縣裏的指揮,可具體到日常生活中,那就變成村裏的了。
橫的不行。
而當地人的生活,說真的葛二覺得比他老家的小地主過的都滋潤。
那東北的地實在肥的都能流油。雖然一年隻能種一季,但是收獲絕對的高。東北的冬天極爲寒冷,能夠适應這種嚴酷環境的害蟲很少,夏天的光照又充足,隻要肯賣力幹活,絕對少不了一口吃的。
而周遭山林樹林很多,裏頭的野物打着了就是自己的。
雖然這裏的移民一過來就都欠了一屁股在,可頭三年國家也不讓他們交田稅的,收上來的糧食,那都是歸自己的。
葛二所在的那個鎮子,家家戶戶去看,家裏頭都是有成囤的糧食。所以東北這裏的糧價比山西還要便宜個三四成,東北的大米也好吃。特别是葛二去的這兩年,正趕上大批的蒙古馬進入東北來,科爾沁和郭爾羅斯給朝廷打垮了,繳獲的很多的馬,當軍馬是不夠格的,但放到民間也是好畜力。
朝廷又在東北推廣馬耕,加上中小型家庭農場的繼續推廣,鎮子裏的耕地面積,葛二去的那一年裏就擴大了三倍。馬耕比起牛耕和人耕來速度快的太多了。
糧食不值錢了就種大豆。跟軍民公司的收購部、跟農貨公司直接簽訂下合同,東西到收獲的時候人家就派車子來拉。
要是換到大清朝那會兒,葛二鎮子裏的不少人家的收入都能超過一般的地主了。
這裏的老移民雖然欠的債很多還沒有還完,但白面饅頭是敞開了吃,隔三差五的還能吃上肉,家裏頭的糧食還是滿滿的不見少。這日子要是放到十年前,真的是跟神仙生活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