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對于牛頓的‘語不驚人死不休’也表示不以爲然。整個歐洲綁在一塊才能與中國相抗衡?這是天方夜譚嗎?
中國的實力很強大,這個佩裏埃承認。單對單的較量,法蘭西還真的不會是這個古老帝國的對手。中國人在機器科技方面的發展是有點還不如歐洲,這兩年他們從歐洲進口的大量多種類的機械,但是他們的武器發展卻絲毫不弱于歐洲,在炮火上更是還要超出歐洲一些。中國還有繁多的人口,無數的财富,有着巨大的戰争潛力。歐洲商人經常說中國市場如果被打開,那将是等于整個歐洲的超級市場,但這并不意味着中國的實力就能與整個歐洲抗衡。
羅伯特對于牛頓的氣氛毫不在意,“我更認爲他是被某個消息給吓着了,吓得精神失常了。真是一個可憐的人。願主保佑他吧。”反正《中原日報》上就要把那個消息刊登了,那時羅伯特不就知道了嗎?
相差個一點時間而已,有什麽大不了的?
羅伯特一直都是《中原日報》的忠實讀者,他很清楚這份中國發行量最大的官方報紙上面刊登的都是些什麽東西,既然牛頓要告知的消息會在這上面刊登,那就算不上什麽重量級的絕密。
“讓我們繼續我們之間的話題。”佩裏埃今晚上來找羅伯特可不是看牛頓的笑話的。
“大不列颠王國真的要資助緬甸的貢榜王朝嗎?”法國雖然在東方已經沒有什麽大的利益,但對于英國人的動向還是萬分重視的。而且法國的東印度公司也要在南越的廣南國裏搞一搞事,他們需要英國人的支持。
“不,不是大不列颠王國。而隻是我們公司!”英國的東印度公司和大不列颠王國這可是有不同的。雖然很多時候他們的利益完全一緻。
“如此做你們不怕惹來中國人的反對嗎?”中國可是英國最主要的貿易夥伴,茶稅在英國财政收入中的比例在歐洲并不是秘密。而佩裏埃對于公司做出的在廣南國插手的決定也是很忐忑,廣南不是緬甸,它距離中國精華區域實在太近了。
“但是緬甸的西面就是孟加拉,孟加拉的西面就是印度。”英國人絕對不能容忍印度的利益被他國觊觎。即使現在的中國已經很明确的将緬甸列入了敵國序列,英國人也要給緬甸輸輸血,好讓貢榜王朝更加有力的抵抗暹羅和中國。
英國人的理由很簡單。
“而且倫敦的董事會認爲,是時候改變東西方間的貿易關系了。我們不能始終處在這麽劣勢的地位,雙邊貿易關系的破碎,損失的是雙邊的共同利益,而不單單是我們的利益。”雖然英國的損失遠遠要比中國大,在印度的紅茶還沒有長出來一根的時候,在眼下這個時候,英國人還真的沒有跟中國翻臉的勇氣。所以這次出面的是東印度公司,而不是英國政府。
“爲什麽要怕?爲什麽要怕?”羅伯特揮舞着拳頭,語氣激烈,但在佩裏埃眼中那更多是在給自己打氣。
東印度公司擁有着英國對華貿易的主宰權,因爲公司擁有着對中國的貿易壟斷權。那個時候中國還處在滿清的統治下,鞑靼人對于外來的西洋人抱有強烈的警惕心,在雙邊的貿易交往中設置了一道又一道的關卡,所以那個時候英國東印度公司的對華貿易壟斷權根本不能同現在這巨大的利益相比。
而現在,在倫敦,在兩院,很多議員對這一點已經提出了意義。佩裏埃又不是不知道,泰晤士報上早就把這件事給掀開了。英國東印度公司急需要用事實來證明自己在大不列颠王國東方事物上所有的巨大作用。
而這樣的事兒卻是法國印度公司沒有的,因爲法國是一個王權國家,而佩裏埃的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不是别人,正是法蘭西王室。
西曆1664年,讓-巴普蒂斯特·柯爾貝爾創建的法屬東印度公司,監管法國與印度、東非、東印度群島和印度洋其他領土的貿易。該公司與早先創建的荷蘭東印度公司經常競争,在西曆1720年的法國經濟大崩潰當中損失嚴重。然後公司就改名了,正式的名稱是印度公司。
複漢軍起兵的前夕,公司剛剛丢掉了它對法國與印度貿易的壟斷權,但複漢軍的崛起給了印度公司新的轉機,随着中國的日益開放,最近幾年中法貿易額在持續攀升,在巴黎,越來越多的人也開始投入到這項大有前途的生意之中。法國印度公司本該一樣追加本錢,擴大貿易商船,擴大貿易額度的。但是法國印度公司的主宰者‘擁有’着更高遠的目光,他們認爲法國在東方貿易當中如果要赢得與英國人的對決,在印度已經徹底失去希望的時候,并不能把純粹的希望依賴于西班牙,後者與中國政府的矛盾是一個巨大的火藥桶,一旦爆炸來,依賴于馬尼拉的法國印度公司也絕對會損失慘重。
所以在去年的時候,未來的法王就提出了一個建議——法蘭西要在距離中國不遠的地方擁有一塊絕對控制的殖民地,而選來選去,他們選中了日薄西山的廣南國。
從三年前起兵,阮氏三兄弟的西山軍已經日漸做大,對于廣南國的打擊比之諒山當中的殘清軍對北鄭的創傷還要慘重。而且在一次次的戰鬥中,廣南也好,北鄭也好,甚至包括西山義軍,都認識到了槍炮的重要性。
三年前從金邊返回到河仙鎮的法國傳教士百多祿,因爲編纂了法越辭典和越南文的教義問答,在廣南聲名大作。但是河仙鎮是中國人的地盤,自從莫天賜跟中國人的政府搭上了關系以後,百多祿在河仙的處境就大大受到了限制,百多祿的選擇是到廣南國的國都富春(今順化)去,然後靠着一口流利的越南語,跟廣南王室搭扯上了關系。并且利用自己的關系從馬尼拉運作了一批三百支火槍和四門的大炮的軍火,交易給了廣南,由此成爲了廣南王室和權臣張福巒的座上賓客。
法國人早在上個世紀時就對中南半島虎視眈眈,西曆的1687年,法國人以援助逞羅爲借口,派兵1400人【來自印度】來暹,其領兵軍官乘機竊取了一部分暹羅軍隊的指揮權,法國的傳教士力勸國王拍那萊改奉一神教,以便操縱暹羅的内政。他們還野心勃勃的企圖在曼谷和墨克駐紮法印軍,激起了暹羅朝野上下的強烈反對,結果導緻戰争爆發,一神教和法印軍隊損失慘重,被完全驅逐出了暹羅境内。現在法國人是要卷土重來,打算在廣南國重開‘天地’。
而法國人最最顧忌的就是中國人在這件事上的态度。
廣南這裏距離中國的精華區域太近了,雖說自從中國的明帝國放棄了北越之後,中國就再沒有對安南起過什麽,但難保上升期的陳漢不會橫插一刀。自從接到這個消息後,唯一讓佩裏埃心裏好受的就是廣南國的位置,在幾百年前那裏是一個占國的土地,而并不算中國‘自古以來’的領土。
“可憐的佩裏埃,你們的董事會把公司的利益與國家的利益混淆了……”羅伯特突然同情起佩裏埃了。
佩裏埃是很贊同在中國近距離的位置上謀取一塊完全屬于法蘭西的土地的,這是一個高瞻遠矚的決意。爲了戰勝,或者說是遏制中英貿易的發展,至少不是被英國人遠遠地抛在身後吧,這是爲了法蘭西未來商貿利益考量,是很有必要的事情。但廣南國的地理位置實在太要命了,他本人更傾向于在南洋謀取一塊土地,哪怕是印度的本地治裏、馬希、雅南那樣的沒有武裝的純粹貿易點呢。
但是王、儲的意見不容更改,更不要說尊敬的路易十五國王垂垂老朽,馬上就要升入天國了。
佩裏埃需要英國人在這件事上的支持。“法蘭西絕對沒有跟中國敵對的意思,我想大不列颠王國也沒有跟這個強盛的國家發生激烈矛盾的願望。
整個中南半島,整個南洋,或許是十年,或許是二十年,但總有一天會被中國人完全的納入自己的勢力範圍。”這就是帝國。哪一個帝國不将周邊的國家、土地劃入自己的勢力範圍呢?
看看歐洲曆史上那些真正的帝國,羅馬【不是神聖羅馬】、法蘭克、德意志【第一帝國】,都是如此。到後來歐洲徹底分裂,西歐、中歐,一個個零碎的小國中厮殺崛起的英法奧等國家,也都在竭力組建自己的附屬實力,擴大自己的勢力範圍。但是歐洲太狹小了。
出于對歐洲曆史的認知,也出于對中國曆史的認知,佩裏埃知道每到中國皇朝更替的時候,短時間的休養生息後,實力、國力大增的中國人,就會将矛頭對向周邊。
明帝國的對蒙古橫掃,七下西洋,舊港宣慰司的設立,整個東亞都籠罩在中國人的陰影下,等到清帝國的時候,解決了内部問題的清帝國雖然對南洋沒有動作,但對于中國的西北和西南,清帝國通過一次又一次的戰争,最終扼殺了準噶爾王國這個蒙古人最後的榮耀。
而現在中國人明顯在發展自己的水師力量,越來越多的風帆戰船出現在中國水師的序列中。在佩裏埃的眼中,統一國土後向周邊劇烈爆發起來的陳漢至少也是明帝國初期時候的規模,而且比起明帝國的自斷羽翼,這一回的中國人很可能會永久的盤踞南洋。
“法蘭西應該謀求一塊合适的地方做落腳之地,巴黎又沒有倫敦那般的雄心。”對比英國人支持緬甸的貢榜王朝,而求以緬甸人的力量将中國阻擋在孟加拉外,法蘭西的這點打算要小的多。高盧公雞們并沒有阻撓,也沒有挑戰中國人的意思。如果不是王、儲的堅持,佩裏埃甚至都不會有任何的煩惱。控制廣南國和在南洋謀建一個純商業據點那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但是現在這個任務卻逼得他不得不向着英國人靠攏。
“還沒有學會走路就想着跑!”這是中國人常說的一句話。
不管面對羅伯特的時候佩裏埃是什麽樣的态度,可在他的内心深處,對于王、儲的這個決意他十分不恭敬的評價着。
羅伯特已經完全将牛頓放到一邊了,他完全被佩裏埃話中的意思震驚了,法國人在打廣南國的主意,上帝啊,他沒有聽錯吧?但接着就是徹底的激動!就像一股電流突然從他的身體裏穿過去,羅伯特激動的人都坐不住了。
他站起了身,在佩裏埃身前轉了兩圈。無數個念頭在羅伯特腦子裏閃過,最後變成了一個大大的‘友誼’。不管法國人在打什麽樣的主意,在這個時候他們就是公司最好的夥伴啊。
“大不列颠王國當然不想跟中國産生劇烈的矛盾和沖突,但是中國也應該尊重大不列颠王國在印度的合法利益。南洋和中南半島最終會屬于中國人,但印度是屬于大不列颠王國的。”他們花費了百年的時間,用盡了心思和金錢,終于在南亞次大陸上取得了絕對的優勢,約翰牛們是不可能放棄到手的利益的。
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向着太子府中懵懵無知的陳鳴襲來。這個時候的他根本不知道法國人會腦洞大開的對于南越産生興趣,而至于孟加拉邦的英國人和隔壁的緬甸人,陳鳴卻不是沒有看到‘危險’。
英國人還是将陳鳴看做一個傳統的東方帝王,他們還有法國,都在爲自己與中國利益産生沖突後會不會被中國單方面的禁絕貿易了,而憂心忡忡。因爲這樣的行爲在滿清曆史上出現過好幾次,無論是廣州的十三行,還是大北方的恰克圖。都因爲‘尊嚴’的問題而被清帝國斷絕了貿易,這會讓英法兩國人全都損失慘重的。
可是在陳鳴看來,兩個國家一邊存在着強烈的利益沖突,另一邊又是重要的貿易夥伴,這是很正常很正常的事情。在21世紀,作爲一個小p民,陳鳴看多了中美、中日、中韓、中歐……
中國在整個世界上都沒有幾個真正友好的國家,一邊口伐筆誅,另一邊不住擴大雙邊的經貿往來,在那個世界裏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不過在眼下這個時空眼下這個年代,嘿嘿,手中握着貿易主動權的中國,眼睛長到了頭頂上的中國,在自我國家利益受損的情況下,直接卡掉與敵對國家的貿易往來,還真是妥妥會幹的事情。對中國文化有一定了解的羅伯特和佩裏埃兩人,非常确定這事兒。
商人的利益和地位在中國這個古老國度裏從來上不得台面,即使最近兩年陳漢很大的擡高了商人的社會地位,乃至政治地位,也然并卵。
太子府裏。
陳鳴看着眼前的五株橡膠樹苗,青色的葉子,确确實實隻有三片。這應該就是三葉橡膠樹吧?陳鳴對于橡膠的認知比較有限,就知道一個硫化,還有用二氧化碳搞橡膠做雨衣。而對于橡膠樹的認知,就是一個三葉橡膠樹。
原時空裏,整個東南亞種的都是這一種。
法國人老早就接觸到了橡膠,這東西,還有奎甯,也就是金雞納霜,陳漢用高價從英法西葡四國手中收購它們的種子。去年夏天才拿到了第一批,今年夏天又有了第二批,被分布在台灣、海南、新加坡和婆羅洲等地方分别培育,現在終于有成果了。
奎甯這東西先放一邊,橡膠樹的種子實際上很難收集的。那種子一般在七八月份成熟,但是不能人工采摘,隻能等在樹下面,等着它們自然爆裂。橡膠樹是天然的撒種。幹燥後,啪一響,幾顆種子就飛出去了,飛到哪兒也不知道,所以不專門進行收集的話,很難拿到多數量的橡膠樹種的。
而陳鳴這邊呢,不把橡膠園初步的培育起來,這種子的收集就不會停下。
“好,好。讓齊倬繼續努力。别丢了他老師的臉。”統一負責橡膠培育小組工作的人叫齊倬,是關中楊屾老先生的得意門徒,後者可是中國幾百年曆史上都有數的農學大家。
作《修齊直指》申言農,作《豳風廣義》專言桑,還有《知本提綱》和《論蠶桑要法》各十卷,年紀雖然已八十有八,五代同堂,但身體尚佳,現在是農學院的鎮院之寶,領域内的絕對權威!
而于陳鳴而言,那就是也是一個絕對了,絕對的慚愧了。慚愧于當初自己的‘小白’,如此人物他之前竟然一點都不知道,不知道這個時代的陝西還有楊屾老先生這樣的大才。隻萬幸戰争的影響沒有作用到楊老先生的頭上,傾盡老先生一生之力經營的養素園,也沒有受大的影響。就算是他數十年教書育人的諸多弟子徒孫,雖有折損,也沒傷筋動骨。可以說憑借着一門之力,把農業廳和農學院給支撐了起來。
陳鳴決定在登基之後搞幾個獎項,上輩子的諾貝爾獎啥的讓他很不爽。所以魯班、神農等專業獎項,和華表這一綜合大獎,都會給設立下,獎金豐厚,榮譽大大,而這第一屆的神農獎非楊屾老先生莫屬。
清初時候,關中西部地區既不種棉、麻,也不種桑養蠶,隻種糧食作物。因而這裏的老百姓有食無衣,每年都要賣掉一半以上的口糧到外省去換布,結果是衣食皆缺,生活艱難。楊屾見此情景,苦心鑽研,十數年求索,訪問各地栽桑養蠶的經驗,親自試驗,找出了在陝西行之有效的方法,以至興平、周至、戶縣一帶的鄉民,互相仿效傳習,都大獲其利。後經大力推廣,不到十年間,陝西關中、陝南,甚至陝北很多地方的蠶業都迅速發展起來。雍正三年的春天,他出遊終南山,見檞橡滿坡,知其有用,特買沂水(山東境内)繭種,令布其間,也取得了成功。讓柞蠶首次開始在關中地區大量放養。
雖然他不是官,也沒有袁枚、趙翼、蔣士栓這麽偌大的名頭,但在陳鳴眼中,老先生可比袁枚這些人重要多了。學爲實學,業爲實業,當代神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