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四天前整個斯堪的納維亞半島就被濃濃的風雪所包裹。今年的冬天特别寒冷,波羅的海沿岸,就像北歐神話中的冰霜巨人掀的起漫天煙霧一般的狂風暴雪,連續咆哮了四個晝夜,許多港口的積雪深達過米,一些小房屋甚至都要被大雪掩沒了。
惡劣的天氣打消了任何人在露天進行任何活動的念頭。連同平安夜的慶典在内,大街小巷好幾天前就由居民們自發布置好的慶祝裝飾,都在這場大雪下徹底完蛋,而且看樣子,即便是明天的聖誕節,風雪依然不會消停。
斯德哥爾摩位于瑞典的東海岸,瀕波羅的海,梅拉倫湖入海處,是一處風景秀麗的美妙之地。但現在這座城市無論是港口碼頭、街道、廣場,還是一座座被樹木圍繞的居民建築,亦或者政府機關,都被洋洋灑灑的白色覆蓋。
中央廣場聳立的那棵巨大的聖誕樹,聖誕樹高達二十七八米,采自烏普蘭森林,上面裝飾了數百個玻璃彩燈和絢麗的裝飾,每到夜晚來臨就會放射出璀璨之極的七彩光霞,自從樹立起來的那一日就是斯德哥爾摩夜間的美妙一景。聖誕節是西方世界最大的節日,尤其是在瑞典,這裏可是聖誕老人的家鄉。【芬蘭此刻被瑞典統治】
如今整個高大的聖誕樹也被積雪整個覆蓋,那些上一周前每到晚上都綻放着絢爛光明的彩燈和飾品也全被取了下來。
遠處的教堂和橋梁在暮色中一派甯靜祥和,靜靜地守候平安夜的到來。
某條積雪覆蓋的小道上,一名裹着厚厚的冬裝的瘦高中年漢子,抱着一個大大的包裹,艱難地踩着積雪,朝遠處的自己家走去。臨街的窗戶上貼着一顆接着一顆的星星,大小不同,顔色不一,這是瑞典的傳統聖誕裝飾。屋裏溫暖明亮的燈光透過窗戶,洋溢着節日中家庭獨有的一股溫馨。
埃克達爾,曾經的拉爾森中學的一名數學老師,現在一個是瑞典東印度公司的東方報名冊上的東去者,他昨天才通過了一項艱難的考試,将自己在名冊上的簽名從最低等往上進步了一個層次。埃克達爾抱着一個大大的包裹,帶着一身風雪敲開了自家的房門。一進屋,一股溫熱的風浪就撲面而來,他副一上、胡須、臉上的雪渣以極快的速度消融。
燒着壁爐的家是溫暖的,就像燃燒的木炭一樣炙紅。埃克達爾家裏卻又是平困的,隻鋪着一層廉價的松木闆,還有算不上地毯的毛氈,牆面除了用來聖誕裝飾的風信子以外,再沒有任何東西。任誰都看得出埃克達爾的生活過的并不富裕。
但這并不矛盾不是嗎?
“哦親愛的,你終于回來了。我真擔心你!從這裏到商店可要走上一段路了!”
埃克達爾的妻子麗貝卡趕緊從一側關上房門,将迎面呼嘯着吹來的風雪擋在了門外,尖利呼嘯的風雪聲戛然而止。
“爸爸!”
一直趴在一個大大的沙盤上畫畫的四個孩子歡騰的跑了出來,他們知道,父親出去是爲他們買禮物去了。自己的父親在兩個月前報名參加了東印度公司的招募,那是一個包括了學者、技工、教師、大夫等等行業的大群體,可這個大群體的目的地是遙遠的東方。
過萬裏的間距令人畏懼,可埃克達爾還是報名了,因爲在拉爾森那微薄的薪水實在不夠埃克達爾養家。
而昨天,接到了成績單的埃克達爾成功的在今年最後一次中文考試中通過了初級的中文測試,因爲在拉爾森教學期間的埃克達爾對于中國就有着一定的好奇和鑽研,所以隻用了兩個月,他就成功了。
今天埃克達爾憑借自己的成績條在東印度公司于斯德哥爾摩的辦事處一次性領取了全部的安家費,價值100塊銀元的五百五十塊瑞典克朗。這對于斷絕經濟來源兩個月了的埃克達爾家是一筆絕大的收入!
埃克達爾與妻子麗貝卡一共生育了六個孩子,有四個孩子幸運的成活了下來,兩個女兒,兩個兒子。現在他們紛紛圍在了埃克達爾的身邊,更準确地說是圍在那個大包裹的身邊,埃克達爾最大的女兒今年不過十歲,而最小的兒子才隻有剛滿四歲。
“哈哈,親愛的孩子們,聖誕節要到了,爸爸要給你們每個人一份禮物!”
把沉重的包裹放到了客廳的長桌上,解開封口,露出了裏面諸多的生活用品之餘,還有四個包裹嚴實的盒子。
“艾麗西卡,快去把禮物分給弟弟妹妹,每人都有一個!”
長女艾麗西卡是四個孩子中的老大,還有是二女兒,接着是大兒子和小兒子。四個孩子眼睛裏都放着閃閃的光芒,艾麗西卡上前把四個盒子緊緊地抱着,“謝謝爸爸。”帶着弟弟妹妹一窩蜂的跑去了卧室。
“麗貝卡,來看看這是什麽?”埃克達爾從包裹裏掏出了一個不大的小盒子,打開,一抹耀眼的金光在燈光的映射下絢爛奪目。
是一個做工精細的金質發卡!
是女人就沒有人能拒絕這種美麗。但是……,價格。“親愛的,我們應該節儉。你已經辭去了老師的工作,我們家接下幾個月的日子就隻能靠餘下的錢生活,而且我們要去遙遠的東方,那裏具體是什麽樣的情況,上帝都不知道。我們需要留下來一部分資金,以防萬一。”瑞典東印度公司東去的船隻要在四月份才開啓。埃克達爾笑着搖頭,“不要說這些,今天可是平安夜。”
一隻雞、豬肉、熏制的香腸、雪白的面包、可口的葡萄酒,這些東西是東印度公司發現的福利,已經足夠埃克達爾家過上一個歡快的聖誕節了。但是埃克達爾還是花錢又買了一隻雞,還有大塊的臘肉、牛肉和鮮嫩的羊肉。
在貝麗卡看來,這實在太豐盛了。包裹裏掏出的東西鋪滿了半張桌面,這就像平民百姓家中的年夜飯裏突然多出了人參鮑魚,猴頭燕窩。她的心髒都要蹦出來了。
“不要擔心。明年我會繼續學習,一定會在四月前通過中級的中文考試。到時候我們會得到更多地安家費。”埃克達爾從心底裏相信東方是美好的,因爲東印度公司下的本錢太豐厚了。任何報名被錄取的人,隻要能通過中文的初級考試,就可以得到價值在550瑞典克朗的安家費;而如果能通過中級中文考試,還會再有五十枚中國的銀元,這種價值與西班牙鷹洋仿佛的銀元是很有購買力的。雖然這項政策并不針對報名者的身份,不管你是大學教授還是地位的工匠。
東印度公司花費如此多的金錢,這本身就證明他們的‘那些話’是可以相信的,因爲他們投入的成本實在太大了。如果不是中國人在背後爲他們兜底,就算東印度公司把所有要商船的學者、技工、教師、醫生和他們的家人全部賣到中東去當奴隸,也不值得的。
東印度公司會有利潤,可這利潤比例太小了。還不如把那筆資金投入到正常的生意中來。所以埃克達爾很相信東印度公司的承諾,他更堅信自己如果能夠通過中級中文考試,瑞典東印度公司會因此賺到比五十個銀元更多的利益。
一個小時後,晚飯的時刻終于到了,一家人圍在餐桌前大快朵頤。
除了年齡大點的兩個女兒以外,貝麗卡要同時照顧兩個小兒子的吃相。最小的兒子的圍巾上灑滿湯汁,一張嘴糊滿了混合了油脂。今天的肉跟往日的腌肉可不同,新鮮的肉食做出來的飯菜味道遠比之前要好,不止是孩子,連埃克達爾和貝麗卡都吃的有點發撐了。
柔軟加了蜂蜜的白面包比起麸皮面包的口味要好得多,往日裏這是埃克達爾家隻在節日或是生日的時候才會做的,而且裏頭也不加蜂蜜。糖這個東西在歐洲已經遠沒有幾百年前珍貴了,但蜂蜜的價值依舊不菲。
兩個月提心吊膽的日子後的一遭脫去窮困,這一夜對于埃克達爾一家來說,那就是最美妙的時光,是他們一家人永遠記着的日子。
與埃克達爾一家有着相同遭遇的人還有很多,這個時代男人的一份薪水或許能讓一家人餓不着肚子,但要讓一家人全都過上好日子,一百個男人中又能占到多少呢?
埃克達爾隻是中學的老師,而不是大學的教授。但他的薪水中也能占到平均值水準吧?
所以整個歐洲,還有數以萬計的埃克達爾在慘兮兮的過着這個聖誕節。他們或是還不知道有這麽回事,或是知道了卻下不定決心。而即便是那些下定決心的人,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在聖誕節之前的那次考試中通過初級中文考試,甚至這個比例連一成都不到。
而這些表現得很沒有‘語言天賦’的人,他們能夠拿到手的安家費就隻有埃克達爾的一半。
“初級、中級、高級、特級、專精。洋人的中文測試就暫時分這五個等級吧。”北京城裏也是大雪紛飛,李小妹帶着兒女已經離開多日了。陳鳴的生活又單調了起來,沒有了孩子在身邊,可不就單調了。
南京的一些事情陸陸續續的都傳到了他這裏,這些事兒有需要陳鳴斷絕的,也有不需要陳鳴斷絕的。比如陳漢給朝鮮的冊封,李禛就落空了,雖然他的實力不僅不弱于恩彥君李裀,但名分這個問題就是一頭攔路虎。
中國在這個事情上向來是站到‘正統’這一邊的。隻要李裀還活着,又沒有犯什麽不可饒恕的大過,李禛就不可能接位。即使他接下來把李裀給架空了,那也沒法當朝鮮王。
陳鳴對朝鮮那裏的事兒不多關心,這消息傳到朝鮮後,李禛就是不動手,陳鳴也會替他動手,而且動手的人還都是李禛的人,都以爲是李禛的命令。
事實上,朝鮮二君之間都這麽的做了,相互派人、拉攏人、策反人,兩方就究竟有多少人是對方的暗線,連滲入進朝鮮的暗營都搞不清楚。
所以做這事兒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陳鳴現在就很有興趣的是中文的分級考試,“關于洋人的日後歸化問題,你們要做出一個系統的審核标準,比如這漢語級别,任何一個要取得中國國籍的外國人都必須通過中等以上的中文考試。”陳鳴一邊說着,一邊閱覽着各級中文考試的試卷。他麽的,陳鳴心裏很興奮,上輩子他被約翰牛的鳥語搞得好慘啊,現在輪到他來折磨洋人了。
這讓他有種學生長大了罰老師‘抄作業’的趕腳,而不單純的是爲了中國現今的強大。“還要額外制定一個特殊條例。”就像英足壇的特殊天才條款。特殊特辦!
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陳鳴内心裏此刻的爽感外人雖然不會知道,可陳鳴内心裏自個可嗨到不行。唯一的問題就是:“差勁。這種水平哪能體會的出我華夏國文的博大精深。”陳鳴搖着頭,這份特級考試的試卷搞得太差勁了,遠沒有上輩子他在網上看到的那些就是中國人自己看了也撓頭的題來的夠味。中文可是這個地球上最複雜最難學的語言。
“改,要大改。”陳鳴抛下卷子,對身邊的熊炳章叫道。一捏試卷迅速的被收了下去。
陳鳴叫來轉入秘書處的趙翼,“你來起草一個公函,發去文教部。”考卷出的必須有水平,不要搞些子二三四五六,在初中級的時候就要讓他們清晰的認識到“中國隊大勝美國隊”與“中國隊大敗美國隊”的意義!
“外國人的中文考試乃是上國之門面,不容輕視。”任何文化向外界的輸入,本質上說是現對外界的一種精神上的征服與侵略。
上輩子虛構出來的西方文化的優越論,從清末開始就已經嚴重地腐蝕了一些所謂的精英人物思想。其最極端的表現是連漢字都要抛棄,這該自卑到什麽程度啊?對本民族文化的妄自菲薄與批判成爲當中國那啥界的一種時髦風尚了,以至于改開後,這股潮流再度湧起,堪稱後患無窮。那些腦子全是米田共的人,似乎唯有對本民族的傳統文化采取徹底的批判态度,才能表明自己是一個改放的先鋒,似乎隻有最大程度地對本民族的文化采取鄙視的态度,才能證明自己具有了世界性。在有些人的眼裏,本民族文化已經成了一件破爛的衣服,是必須抛棄東西,是阻擋他們邁向‘新社會’的絆腳石。
陳鳴對此最大的一個憤慨,就是強制性的英語考試,他覺得那就是一個最典型的例子。
國家對英語的重視某種程度,某種程度上已經超過了對國文漢語教育的重視程度。前世的中國學生有多少人會在課外時間去參加國文輔導班?去學習中國的古典詩詞的?反倒是一個個英語輔導班琳琅滿目。
強制性的英語教育,以及四六級考試,在事實上就起到了一定的‘去中國化’作用,削弱了本民族文化在青少年成長期間所應該起到的作用,這是不能否定的事實。
最可笑的是流行歌曲,一艘艘歌曲裏嵌上幾個半生不熟的英語單詞,不知道這是代表中國人的先進性?還是說明中國那啥人的自卑心理?
當西方世界的武力征服政策行不通的時候,文化的征服與侵略,這種看不見硝煙的文明侵略形式,就成了最行之有效的武器。
上輩子的時空,拼命流血的戰場上中國人沒有徹底的輸掉國運,後來卻很有可能在‘文化’這個軟刀子上斷掉了自己的根兒。
而且很多自以爲自己很愛國的國人在這個過程中都不知不覺的成爲了某種幫兇,對比紅果果的武力,文化的侵略與征服更容易達到目的。因爲文化侵略與征服不會直接引起感情上直接的對抗。這是一種類似精神阿片的侵略與征服,其潛移默化的功效,就是讓越來越多的國人自覺和不自覺中成爲了西方的幫兇和走狗。而且這些幫兇與走狗是不會意識到他們被西方奴化的事實的。反而往往還會認爲自己是國人當中的先進分子,是衆人獨醉我獨醒!
當然,上輩子中國這方面的差勁是有着無可争辯的現實原因的,大半個世界都是人白人的,實力弱小期的兔子要想融入進去,就隻能接受白人的遊戲規則。而等到兔子的實力竄到最前一列的時候,現實已經是那樣了。
陳鳴不允許這個世界還重蹈上輩子的覆轍,這個時空的中國是會比鼎盛時候的約翰牛更牛的存在,與西方接軌才不會要弱化與貶低自己的民族文化呢。
“必須要有水準。要讓通過了考試的洋人們感受到一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