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進入了七月,守備二師轉去了江西,複漢軍對于江西的攻略開始了。
但陳鳴還繼續留在福州。複漢軍已經奪取了福建境内清軍的所有地盤,卻并不意味着陳鳴的事情就完工了。一定程度上說,接下來的事情比他攻占福州還要重要。
台灣、漳州、原福建水師,張球船隊,海陸軍隊的整編,還有複漢軍與天地會義軍的協約,這全是需要陳鳴親自來敲定的事情。再有,福建的最後一支清軍鑽入到天地會義軍的中間,陳鳴像是沒看到鄭繼的貓膩一樣,繼續派人跟鄭家父子交談協商。福建的天地會人等也無聲的默認了鄭家父子的首領地位。陳鳴的那封信似乎沒有起到效用,鄭繼還是選擇了縱走陳傑,保存實力,以警備複漢軍。
時間走到七月中旬,台灣與漳州的兵馬已經進行了調配,台灣義軍剔除了一部分不願意再當兵的人後,餘下的人馬整編成了四個旅。将四個旅的士兵、軍官做一下統計,漳州的能占百分之六十,泉州的能占百分之三十,餘下的是惠州的。
其中台灣義軍占據了三個旅的編制。三個旅的建制隻靠餘下的一萬多點台灣義軍是絕對填不滿的,陳鳴就把近來福建招募的新兵填充了進去。加上漳州組建起來的一個旅,漳州的一萬多義軍也是隻剩下了一半,這人啊,一但有了自己的田地家财,就真的沒幾個人願意提着腦袋當兵了。
未來這四個旅會組成兩個守備師,爲福建陸軍第一師和第二師。而現在這四個旅的兩萬多官兵,最大的任務除了重新訓練外,就是人人學官話。南京官話,金陵雅音麽。雖然陳鳴對這個很懵,而且如此決定也意味着他所熟悉的現代漢語拼音成爲了廢料,但南京官話在中國語言上的地位是顯而易見的。既然複漢軍要去胡複漢,那就隻能選南京官話。
反正又用不着陳鳴自個去學。他就一口河南話,誰還敢在這點上尋他毛病嗎?
紅朝太祖、太宗也都是一口的家鄉話麽。
從河南湖北殺到福建的複漢軍,是真的聽不懂一點閩南語。複漢軍不可能去人人學閩南話,那就隻能是他們來學南京官話了。
台灣的老一輩天地會人,如嚴煙等輩是全都不願意再統兵打仗了,他們隻願意享福。根據暗營傳來的消息,那些願意主動退下來的天地會人等,到也并不是人人都‘貪圖享受’,可是這些人蠢蠢欲動的同時又對自己打仗的水準很不夠自信,也清楚複漢軍的軍紀森嚴,明日裏官兵作訓都是有積分的,也不是你坐上去了就再不會滑下來了。思來想去,很多人怕丢人,也沒有了奮鬥的動力,就顯得都沒心氣心勁了。
三個旅正副旅帥的位置,參謀長的位置,餘下的天地會将領根本不夠資格去坐。他們就是擔當營官都隻能說湊合。所以這些沒由來的好處就落到了複漢軍的頭上。這一個月裏陳鳴就是頻頻從浙江、福建各路部隊中抽調中上層軍官,将由台灣義軍改編來的三個旅的團長、旅帥等位置全部占住,上頭更有兩個師級建制在等待着他們!
盧茂、何哲、林鹹這三個複漢軍最先結識并資助起來的人,倒是一個個興頭充足,他們自認爲自己是複漢軍的人,膽量要比海峽對岸的同袍大很多,他們所部改變成的那個旅,正副旅帥加參謀長,三人正好安置下。再有就是地方政府的建立,台灣的部隊被抽調來了大陸,陳鳴也從各軍抽調營團部隊,六千餘人,陸續渡海,駐防台灣。
整整一個半月,日子過的比打仗時候還顯的時間緊張。期間李小妹發來信,問陳鳴有沒有尋花問柳,給她多增添幾個姐妹,陳鳴回信中連告冤枉,他哪有時間啊。就是晚上睡覺的時候,腦子裏也在不斷地轉着。
二叔和老太太都有信送到陳鳴手中。陳鳴手中的事情還是一團亂麻,那事兒,就先擱着吧。看他老爹的意思,也不是立刻就急着要辦的。至于他内心是怎麽看待這件事的,就是劉武也從他臉上瞧不出半點喜怒來。
如此時間到了八月,江南、閩地的複漢軍開始逐次調動起來,蘇南、浙江不少城鎮由新組建的守備部隊接替的防務,大批的複漢軍紛紛離開駐地。因爲甯波、福州、上海等地的開港,商業繁榮,并且複漢軍還不限制道路通行,他們的調動引起了各方面的注意。天地會最是緊張,但他們很快留意到,福建複漢軍集結的方向不是興化府,而是福州,天地會方面首先就松了一口氣,至少泉州邊境上沒有發現大批軍隊。
當然淩梁是很緊張很緊張的。
駐紮在永春的隊伍再被他調了一批回駐延平。如此之大動靜,把陳傑在大田、永安一帶的勝利消息都壓倒了無人關心的地步了。
上海、甯波、福州,三個開港的港口,千帆雲集,百舸彙聚。陳鳴集結了守備一師第四旅,第一師第一、第五兩個旅加師部、近衛旅,草創的福建陸軍第一師——兩個台灣新編旅,外加四個獨立炮兵營,陸路部隊一共達四萬人之衆。
留下了陳二寶坐鎮,手中有守備一師的第二十旅加師部,第四師第十六旅一部、第一師的第六旅一部,兩個獨立炮兵營,完整的第三師,外加蘇北的第四師第十七旅,還有蘇南、浙江組建的守備師,福建的陸軍第二師,整體兵力還渾厚的很。
即使把剩下的一個台灣旅送回了台灣。
陳鳴看着一個完整的第三師眼睛發紅,但他手中的船隻裝載量就那麽大,把四萬步兵和海量的軍需物資,外加四個炮兵營塞進去,都需要分批運輸。根本沒有第三師的位置。
大量部隊調動的消息瞞不過别人,但具體調運了多少部隊,具體拉去了多少大炮,陳鳴卻是絕對要瞞住外界人等的。
上海也好,甯波也好,還有福州,各處道路都有嚴格的盤查,部隊專門在夜間登船,天亮開出港口。從上海轉甯波,從甯波轉福州,再從福州轉廈門——也就是漳州。
爲此陳鳴都回了一趟甯波,然後不到兩天就又跟船回到了福州。
幾千裏長的海岸線調兵、調物質,數萬人的大籌備,這還不包括水師。并且八月裏台風也不會消停,停停頓頓,停停頓頓,一切又要從安全出發,整個後勤部從民間抓調的賬房先生就高達三四百人。
沈國貞恨不得能使分身術,他既要睜着一隻眼看着下面的官員,又要組織‘名士’編撰漢奸錄和貳臣傳,還要盯着軍隊物質儲備和抽調過程中有無擾民禍民之事,最後還要關心各地方的法院組織情況。他忙的真要變成個陀螺了,不停地轉,不停地轉。
福州将軍府的公事房中,陳鳴不停翻看着參謀部制定的作戰計劃和作戰序列,複漢軍以新編練的東南水師——即原福建水師和張球船隊——的主力船隊,彙合鄭家南洋水師,尋機與廣東水師決戰。
後續大部隊,以新組建的福建陸軍第一師爲登陸作戰主力,依靠沿海水師優勢,掃蕩廣東沿海城市,水陸彙合于珠江口的大嶼山、香港島。然後戰鬥就完全可以交給複漢軍的陸路部隊了。除了作戰部隊,此次後勤部一共召集了三萬民夫,彙同後勤部隊,人數不次于複漢軍戰兵部隊。
鄭連昌、鄭連福兄弟‘十分聽話’,其部隊已經向廣州外海面轉移。
複漢軍這次明顯是要拿下廣東,鄭家船隊今後頭上就多了一個緊箍咒,再沒有往日的逍遙快活了。可就像淩梁的手下羨慕台灣的天地會‘同仁’安安妥妥的享福享受,鄭家人又如何不羨慕張球現下的地位呢?
合并後的東南水師,提督的寶座依舊是張球的,葉相德落得一個副位,吳熙群更出人意料的成爲了福州知府,由武轉文了!據說他爹吳必達已經中風了,可吳熙群的幾個兄長,卻全都高高興興的做上了新朝的高官。與吳家相比,黃仕簡就是個杯具!
陳鳴的手指在桌面上的地圖上緩緩的滑動着,在東莞的位置點了幾下,他并不準備從西面對廣州發起進攻,因爲廣州西側的水流實在太多了,從河流水道相對較少的東側發起進攻,打東莞進廣州城。
打下廣州,他不認爲有什麽困難的,這座南天第一名城沒什麽險要的。廣州的滿漢兵比起福建來可能都有不如。但是他們要是逃了呢?
迄今爲止廣東暗營還沒有傳出廣州旗人西竄的消息,可真到了刀槍相見的時候,旗人也好,清軍也罷,他們會乖乖的留在廣州任由複漢軍殲滅嗎?要是順着西江,他們逃竄可是很輕松的。
他的手指往西繼續滑動,廣東這個地區實際上山地也是很多的,隻有沿海有一些平原,地形平緩,适合大兵團作戰。其他的地方,你要說地勢無險可守吧,那放眼望去盡是山嶺;可你要說有險可守,那又是笑話了。廣東的山雖多,路也多,除了一個韶關,不準在繞不過去的點兒。何況複漢軍還有水師優勢。
陳鳴是很希望清軍能與自己在廣州,在珠江三角洲一決勝負的。哪怕清軍一直在防守!也比他們逃竄到内陸,或是跑去廣西、雲貴更好。
……
廣州城一片風聲鶴唳。就連熱鬧非常的十三行,也似乎遭遇了寒流。
如今滿清在廣東的首腦人物有三,兩廣總督巴延三,廣州将軍增海,廣東巡撫良卿。
這三人悉數是滿軍旗人,其中巴延三與增海更是滿清宗室。
如果以實權論大小,巴延三是居第一位的,可惜此人龌龊無能,除了貪贓摟财拿的出手外,建制毫無建樹。
根據暗營傳來的此人簡曆,巴廷三最初初任軍機司員,夜裏當值的時候,時西域用兵,夜有快馬飛報傳到,當時大臣俱散,乾隆問值宿者,巴延三被呼至窗戶下,乾隆口述機宜數百詞語。巴延三當時隻是一個小官,初觐龍顔,戰栗應命,出宮後,是一字也不複記憶。若不是當時旁邊還站着一個鄂羅裏,人素聰黠,頗解上意,代其起草,巴延三腦袋都掉了。而鄂羅裏起草的文字還很被乾隆欣賞,功勞落到了巴延三頭上。不幾日就被放爲潼商道台,不有幾年遂至兩廣總督。巴延三對鄂羅裏感激切骨,以恩人呼之。而任職封疆,毫無建樹,隻以貪财聞名。
這家夥唯一的好處就是對滿清十分忠誠,這兩年已陸續向北京獻銀三十萬兩,所以雖然無能乾隆也依舊把他放在兩廣總督的位置上。
增海呢?卻别看是宗室出身,卻乾隆初年就曆任吉林、伯都讷和甯古塔副都統,廣州和伊犁将軍,理藩院尚書等職。曆經了乾隆對新疆發動的一連串戰争,到了乾隆二十五年八月,調任黑龍江将軍,随後調任盛京将軍,然後是廣州将軍。這個才是滿清在廣東的真正主心骨。
巴延三就是一個湊數的,良卿則是管錢糧的。此人出身滿族正白旗,乾隆七年中了進士後就被派至戶部,錢糧上甚是通透。雖然此人一樣貪污!
增海趴在地圖上愁眉不展,良卿走了過來,手中拿着一個折子,正要開口看到增海的神情,不由笑着道:“将軍在想陳逆南下的事情?用不了多久的,陳鳴賊子必來。”
增海好奇的看看良卿,“如何這麽确定?我就擔心他不來,我們的軍隊不可能長期集結于珠江口。江西的陳賊正在南攻,海成可是連連向我們求援呐。”吳紹詩已經不是江西巡撫了。又一個滿軍旗人接替了江西巡撫的寶座。可惜還沒有坐熱,複漢軍就打過來了。
良卿站起來拍拍地圖上廣東的位置,“滿漢官兵、丁勇,咱們在這裏一共集結了四五萬人,複漢軍兵馬若是少了如何敢攻殺過來?
他現在将大軍調集到漳州,從長江口到廈門,兩三千裏海路,動用了多少船隻,籌備了多少物質?這可是一筆潑天的錢糧。陳賊隻是剛剛占據東南,錢糧未取,地方事務千頭百緒,安定大半個江蘇、整個浙江,還有半個福建省,這要用去多少錢糧?誰都知道福建缺糧。
這個時候陳賊還來攻打兩廣,還讓九江的賊軍進攻江西,以他手中的銀錢糧食,又能夠支撐多久?”
……
福州将軍府裏,陳鳴在正廳見到了嶽文海。對比當年,嶽文海可顯得老了很多。兩人間的地位也天翻地覆,當然嶽文海更成爲了陳氏姻親,他女兒跟陳繼功……
“老大人是安徽人。所謂富貴不返鄉,如錦衣夜行。”所以陳鳴要用他去替下謝瑚,去擔任安慶的知府,而謝瑚陳鳴要把他用在江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