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看都是清軍占優,複漢軍處在劣勢。
可是随着劉墉的遇刺,随着近萬山東練勇被複漢軍散播的謠言搞得軍心渙散,兩邊軍勢此消彼長,複漢軍雖不敢說絕對占優,但已經從一開始比較明顯的劣勢轉到優勢上來了。至少兩邊也可做五五開!
清軍爲整頓軍心,暫時停在了鹽城。當初彙聚在鹽城的十多萬難民,包括幾萬城中的百姓,逃散個七七八八。狠狠地爲南下清軍的壞名聲傳播出了一把力。
複漢軍則停兵泰州,以泰州原先的城池爲中心,陳鳴彙聚了自己可以集結的全部兵力,調集了自己可以調集的全部大炮,一船船的彈藥糧秣不停地運送到泰州,方圓幾十裏都是兵營。
——一切爲了蘇北之戰服務!
複漢軍裏,陳鳴的意志就是最高的旨意,複漢軍内大大小小的山頭雖然很多,可這些山頭面對陳鳴的時候是絕對服從的。誰讓複漢軍是很傳統的中國集權勢力呢,一切權力歸于‘中央’,發現有不對頭的,陳鳴一揮手就能拍死。所以,江南的局面雖然不怎麽好,可大批的軍需火器,軍備物資,還是源源不絕的運送到泰州。盤踞在這片土地已經半年光景的複漢軍,并沒在地方設立官府什麽的,用‘軍管’這個詞來形容江南複漢軍轄區内的統治是很适合的。這種方式自然不适合長久的統治,但這種制度運轉起來的威力絕對極強大。
陳鳴可不是紅朝太祖,紅朝太祖掌權的時候雖然黨内派系山頭很多,好歹已經有了周公等諸多人傑彙聚。陳鳴的靠山——魯山陳氏,卻隻是一個小小的鄉紳豪強,哪裏有一個又一個奪天地造化的人傑精英供他差遣使用呢。
他曾經也期望着自己老家土門集能成第二個‘沛縣’或‘鳳陽’,當年的劉三兒不就是靠着自己的一幫酒肉兄弟鼎成大業的麽?朱八八也是如此啊,隻靠着一個鳳陽,隻靠着幼時的玩伴,就讓他身邊彙聚了多少人才?
這樣例子讓人看了不覺得就會有——時勢造英雄的感覺,甚至過分的認爲自己身邊的親人夥伴隻是沒有遇到良機和時局,否則也會是第二個蕭何、曹參、周勃、徐達、李文忠、湯和等等。而自己就是第二個劉邦,第二個朱元璋。
陳家起兵以來,陳黃高三姓子弟抛頭顱灑熱血,确确實實爲複漢軍出生入死,戰死沙場的旁支近支子弟不在少數,也确确實實曆練出了一批人才來,但要說隊伍裏誰能鶴立雞群,脫穎而出,那還真心沒有。
作爲複漢軍的兩大領袖之一,作爲遠征軍的主将,陳鳴要擔負起來的責任很多。軍隊地方的營運工作,無數内部的問題,諸多外部的問題,時不時就要面臨的戰争,陳鳴很懷疑自己到底還有多少時間可以去休息,或是說自己還有沒有時間去休息。
這應該是‘所圖遠大’的穿越者們必須面臨的一個挑戰吧。
陳鳴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他的成功不是單純的建立在個人的才華上的,而是建立在他的目光比眼下的時代更高更長遠。他沒有什麽“王八之氣”,不要說外面的人才,連豫西南的人才都很少有歸附複漢軍的,比如那龐振坤,聽說他已經去職了。陳鳴不認爲有什麽王霸之氣。他率領大軍一路南下,隊伍不斷的擴大再擴大,無數的外人變成自己人,隻能說陳鳴能拿出行之有效的解決辦法——打勝仗,讓無數人能更好的活下去,讓大軍能夠更好的發展下去。
原時空上的紅朝太祖靠的是無與倫比的天分,陳鳴靠的就是曆史積累的見識。在赤黨那個時代,下頭的人可以放手工作,你幹好幹不好就可以随時升遷或者免職。如果問題惡劣,還立刻就殺頭。陳鳴眼下學的也是這個法子,不管是暗營的擴張,還是地方地盤的治理,那些投靠過來的師爺衙役之類的,很多人坐穩了自己的位置,也有很多人被複漢軍自己砍了腦袋。
這種局面下,陳鳴就緊緊地把握了遠征軍全部的力量。所以江南在急迫,一聲令下,南京、鎮江等地也無敢有不從。
大軍停留在泰州,光戰兵就有四萬,加上後勤的人馬,小五萬人,每天的人吃馬嚼都是一個天文數字。往來江都【揚州府城】與泰州的漕船每日穿梭,源源不絕。
如今軍中士氣好歹上揚了,清軍則遭受了一次重挫,陳鳴心裏有了些底氣。
但他一雙眼睛還在死死的看着鹽城。今天正考慮着要怎樣給鹽城清軍再下個絆子,劉武就帶着侍從室的機要員走了進來。機要員拿着一很厚很厚的文件袋,“大都督,這是暗營最新送到的情報。”
陳鳴剛起了壞心,現在正經事就到了,不得不放棄對‘絆子’的理論構架,他接過文件帶,讓機要員出去之後,開始閱讀暗營遞來的這厚厚一大紮子情報。
首先就是劉墉的死。滿清的反應是有些慢的,就不知道劉墉之死到底能将南下清軍拖在鹽城拖多久。
眼下的這些情報裏頭有兩大來源,一部分是暗營收集到的諸類基本消息,比如說鹽城内外的滿漢兵勇和山東的練勇的基本狀況;一部分是暗營拿錢買到的消息,很多是滿清的低層武官提供的。官員們提供的消息裏頭也分兩大類:其一是他們内部的官場鬥争情況,争權奪利,山東團練這麽快就亂了,不僅因爲劉墉的死和暗營放出去的謠言,還有其内部的傾軋和練勇首領對周培勳的諸多不服。誰讓周培勳往日在練勇裏的存在感太低了呢?往日間他就是一個錢糧官,練勇一切大權操于劉墉一人手中,連登州府和萊州府的民團他都沒掌握,更不要說整支練勇隊伍了。
而且張固已經卸掉了親兵營營官的位置,準備帶一批諸城子弟兵扶棺送劉墉回山東老家了。這讓親兵營立馬就亂了,接着青州營也亂了。
周培勳在練勇中根基輕薄的很,現在陡然被扶正,他那裏能‘正’的了啊。豐升額是大軍主将不錯,可他也不是金口玉言的皇帝。何況一些事上皇帝發話也不行。沒能力,沒實力,誰也捧不起來。
别以爲這支練勇大軍裏除了劉墉就他一個是官。山東全省有多少被罷官去職或是丁憂後未能複起的官員都在盯着這支練勇的?随軍的人物中光有官身的就有六個。雖然論品級他們都比不得周培勳這個正四品道台,可兩個從四品知府,一個正五品的六部郎中,周培勳也心裏打顫啊。何況這支練勇背後本就站着一位衍聖公,劉墉都依仗了老爹的力量,才把孔家擋了回去,但孔家人插足不進來,可伸過來的手卻是神佛也掐滅不了的。
一句話,山東練勇的背景很複雜。劉墉一死,周培勳不管品階還是個人能力、聲望,都是不能服衆的,原先被擰成一股繩的近萬人山東練勇,現在仿佛一個九頭蛇。這才是山東練勇混亂的最大原因。暗營的謠言隻是催動了矛盾的加劇。
圍繞着這支練勇的指揮權問題,練勇内部和清軍内部都爆發了大規模的‘内鬥’。山東戰場的清軍想靠着‘地利’來争取這支力量,雖然他們中本身就有很多是直隸綠營;豐升額本身所代表的直隸武裝,尤其是八旗兵馬,希望這支練勇來當炮灰。複漢軍的大炮是很犀利的;王進泰本身還沒有發話,但隐隐露出不贊同豐升額的意思。畢竟他是個漢人。
陳鳴其實不相信那些所謂的官員的情報的,他把暗營收集到的情報與官員提供的情報對照了一下,發現清軍内部确實不怎麽安甯。陳鳴姑且相信那些消息是真的吧。
反正情報表明,這幾日清軍士氣下挫了不少,除了劉墉之死和暗營散播的謠言影響外,就是他們内部的争鬥引發了軍心混亂。
不管決戰開始時候,這支練勇武裝是否能‘重整旗鼓’,他們已經幫了複漢軍大忙了。
複漢軍的氣勢和鬥志在一日接着一日的上漲,清軍如果在鹽城一停一個月,屆時陳鳴怕都要主動向鹽城發起反撲了。
“殺——”
“殺——”
一座座複漢軍營寨裏,操練起來的複漢軍士兵喊聲震天。不管是披着鐵甲的主力營,還是手拿火槍的火槍營,亦或是新兵營,提升的士氣,凝聚起來的軍心,一點點鼓舞起的鬥志,在這一聲聲的喊殺中都能表露出來。
陳鳴除了處理軍伍之外,每日都要帶人巡查各營壘,檢看士兵士氣、鬥志。而身爲大都督的他出現在軍隊,出現在士兵的中間,這本身也在鼓舞激勵着士兵。
大軍出河南已經有一年了,從襄陽南下的一萬多老兵中至少有兩三成戰死或者傷殘,反正是退出了隊伍。南京、九江兩處的槍炮局在制造槍炮的同時,也沒有忘記打造铠甲,不管是鐵甲,還是純粹藤條編制的藤甲,亦或是加上了皮革、鐵片的藤鐵甲,但對比複漢軍擴張的速度,戰甲的數字增長太慢太慢。
陳鳴能夠相信的還是披甲的老營頭,這些人總數也隻是兩萬——算上那些披挂着繳獲的八旗棉甲的戰士,還有那些個火槍營。後者的士兵有六七成人脫掉了鐵甲,換做了簡陋的藤甲。這些人還要分出一塊散在江南、安慶和九江三地,陳鳴手心裏握着的主力營頭隻有二十四個。即使近衛右營和騎兵營都是超編的大營頭,主力也不超過一萬五千人。
“隻要功勞到,立刻就更換裝備,升格爲主力營。”
“編号太靠後?”
“打得好了,編号自然就在前。别管什麽主力非主力,打的好了就是主力。打不好,編号再靠前,裝備再好,也是慫包。”
“複漢軍要的是好漢,不要慫包膽小鬼……”
陳鳴在一個個非主力營頭面前如此的講着。可實際上呢?這兩萬多人的新兵營在他的計劃中依舊隻是附庸部隊,是搖旗呐喊敲打邊鼓的拉拉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