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一座高大的星月教教堂。綠色的圓頂上明亮的銀色星月在炮火下失去了光輝。
教堂内,穆淙清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把白子旺、馬成棟請來,我有事找他們商議。”
山窮水盡,走投無路。穆淙清知道是該下決心的時候了。否則明天等待他們的就是不可抵擋的苦難。
他還不想死,更不想自己的兒子、孫子死,不想他的穆家斷後絕戶,偌大的産業便宜了複漢軍這群土匪。如果數以千計的信徒就這麽的去死,那樣太悲慘了!
自從明朝初年h族大回遷,嗯,明代星月教的廣泛傳播與明朝定都南京相關,數量可觀的h軍駐紮南京,然後又随部隊開拔到全國各地有很大關聯。那些h軍多是色目人的後代,爲了表示對大明王朝的順誠之意,紛紛以南京爲籍貫,以從“龍地”而來爲榮耀,然後星月教及其教徒就從‘元代hh遍天下’演變成了‘金陵hh遍天下’。
及至大批h民遷居到京杭大運河沿線,繁衍生息,人口數量成倍數增長,以至于出現了不少的h民村落。到了明末清初,星月教在運河地區更出現了一個很明顯的漢化特征——那就是出現了一批“h儒”,他們都是接受過很好的儒家文化教育的h族,旗織鮮明地提出星月教教義必須同中國傳統的儒家文化有機地結合起來,這是他們【hh】的唯一出路。而且這批人也這麽的做了。所以陳鳴真的不把大運河沿線的星月教及教徒與大西北的星月教及教徒看做是一國的人。
這些h民在這裏生根發芽幾百年,一批人經商謀富,穆家就是清河h民富商中的佼佼者。而不管是哪個種族和國家的富豪,當死難來臨的時候,膝蓋最軟的總是他們。
所以,穆淙清要通匪,他要與外頭的複漢軍做一筆買賣。
清江再堅持下去隻會是死亡。到城破的時候再全軍投降,哪有現在就‘通匪’更得好?隻要做得隐秘,不被外人知道,複漢軍走後、敗亡後,他們hh,還能繼續在這裏謀生。
再說了,大運河沿線h漢之間的矛盾遠沒有西北來的尖銳,穆淙清腦子雖然有自家會受到複漢軍的歧視這個概念,但并沒放到第一位。如果不是大阿訇根本不敢拒絕清江官府的請求,把教團這支hh僅有的力量派去守城,穆淙清完全可以待在家裏,坐看風波,坐看盛敗。
複漢軍破開的大城市也不是一座兩座了,隻要自己不做死,再富裕的人家也沒見複漢軍直接搶掠血洗的。
但與複漢軍做筆買賣的事情不是穆淙清一人說了就算的,白子旺、馬成棟是教團力量的直接掌控着,要做好這筆賣城的買賣,他們二人穆淙清必須先說服。
這天下午時候,清江城外的炮聲突然停了。城中的清軍民團得到了一個寶貴的喘息之機,立刻的就組織人手急忙撲滅城内各處正在蔓延的火勢,還有修補城頭。
然後整個清江就再度陷入了沉寂。
直到夜晚了,清江内猛的響起一陣激烈的喧鬧,因爲複漢軍夜襲了,而很不巧的是,教團裏很有名望的倆個h儒不幸被炸彈斃命,然後教團群龍無首,一窩蜂的跑了。這次夜襲持續的時間很短暫,但清軍完蛋了。很快就有幾顆明亮的煙花在城堡内升起,照的整個清江都一片白。
城外早有準備的複漢軍笑了。這一仗齊了,别看他們隻有三個步兵營加炮隊,還不到兩千的人馬,卻打下了三千人防禦的城池。
清江距離淮安很近很近,城破之後,星月教的教團知趣的将火槍火藥堆放在了教堂前。
“大都督,其教團内頑固不化之徒一十四人,連同黨羽百餘人,已經全部擒拿。”
“另外清江h人進獻了五萬兩白銀和五百兩金子,珠寶兩箱,綢緞六百匹,茶葉一百擔,藥材兩千斤,并有糧米一千石,騾馬一百匹。”
陳鳴驚訝了,小小清江一地的h人,就能拿出這麽多财貨來,“這h人還真的挺富的啊。”
“大都督,那可是清江。”大運河在那裏與黃河交叉,就可以想象地利是多麽的優越了。
“讓清江的人嚴守黃河,如果有人膽敢掘堤,格殺勿論。”當複漢軍奪取了清江之後,這防守黃河的義務就也壓倒了複漢軍的頭上。
進攻蘇北這一塊,陳鳴最大的苦惱就在于黃河與高郵湖,這是兩個巨大無比的殺器。所以陳鳴隻用偏師進攻清江,清軍如果真有種掘開黃河,那兩千人遭了秧,十幾門大炮丢個幹淨,陳鳴也認了。
清軍距離淮安三四十裏,八九月裏的黃河水,淹也席卷不了他的三軍!
第二日清晨,複漢軍第五次對淮安城發起猛攻,炮彈猛轟,刀槍肉搏,城下屍枕狼藉,城内血流成河,李侍堯在淮安城中做了不少布置,巷戰永遠是最殘酷的。但是淮安的大門既然被打開了,李侍堯就再也關不住了。
那時啓明星還在天邊挂着。淮安的東城門大開,一股一股的複漢軍湧出城中,槍炮聲、爆炸聲、喊殺聲,響亮的比攻城時還高亢。複漢軍之前就已經打開了南大門,但淮安城内的清兵畢竟有那麽多,又有李侍堯這個不把人命當一回事兒的主兒在,直接用人命扛住了複漢軍的攻擊。在東大門被破前的一天時間例,兩軍厮殺不斷,複漢軍發動了三次大的猛攻,小規模突擊十餘起,清軍都快流幹了血,也快流幹了自己的勇氣,當東城門被打開後,淮安清軍面對着複漢軍更加猛烈的進攻,抵擋了小一個時辰,終于崩潰了。
……
黃河上遊,宿遷,徐州府境内。
黃河岸邊,一支軍隊正無精打采的行進着。這正是從山東戰場奉命向淮安一帶挺進的山東綠營和部分京師巡捕營組成的救援人馬。淮安是個要地,複漢軍進撲淮安直接牽動了乾隆皇帝的心,命令山東絞殺混元教的人馬火速抽調一支軍隊南下。現在這隻無精打采的隊伍就是南下淮安的人馬。
總數五六千人,爲首的是山東兖州鎮總兵尤清。
山東兵不能跟西北的綠營比,但說起來也不差多少的,山東大漢麽,聽起來就彪悍!
可是,眼下這支以兖州鎮爲主力的援軍真心彪悍不起來,那打淮安的複漢軍可不是他們能發飙的對象啊。
飄飄的營旗下,一台綠尼大轎晃晃悠悠的前進着,四名轎夫滿頭汗水,衣襟全濕,按轎子上下抖動的頻率調整步伐,以節省體力,他們後面則是另外四名轎夫。
轎子的窗簾卷開一角,露出一張細皮嫩肉的面孔,下颌是一把修護的漂亮的胡須。這人正是山東兖州鎮總兵尤清。
尤清探頭左右看看,懶洋洋的問道:“這是要到哪裏了?”
邊上的戈什哈隊長過來恭敬的道:“鎮台,隊伍快到衆興鎮了。”宿遷到淮安的路,快要走一半了。
尤清還是有兩分能力的,衆興鎮距離黃河邊有多遠他很清楚,懶洋洋的打個哈欠道:“告訴前面巡捕營的兄弟,到了衆興鎮大家就歇歇腳,明兒再趕路不遲。”尤清放下簾子,外頭的戈什哈尤至能聽到他在轎子裏小聲的嘀咕道:“走那麽快幹嘛?咱們是去捧場的,不是真要跟那幫該殺的陳逆拼命的。走得太快也不怕把自己的小命填進去……”
這種小算盤自己打的鬼精明鬼精明的清軍将官,滿清的隊伍裏從來都不缺。不管是山東還是江南,當危險來臨的時候,這些人總能想出些匪夷所思的法子來。
尤清一整日的轎裏颠簸,人早暈乎乎的了。靠在官轎内壁,閉目養神。外頭戈什哈來報說,馬上就進衆興鎮了,他也隻是‘嗯’了一聲。
又走了一小段,外面隐隐傳來陣陣哭叫,還夾着一些大聲的喝罵。尤清眉頭皺了起來,掀開窗簾聽到外面傳來更清晰的哭叫聲,滿心裏盡是不耐煩。
不用說,這肯定是一些管不住自己褲裆裏家夥的混賬,看着馬上就要宿營了,就強搶民女。
尤清氣急敗壞的叫過戈什哈隊長罵道:“都要作死麽?強搶民女還敢搞得驚天動地,不知道隊伍裏還有巡捕營的人馬麽?
你去告訴他們,少瞎折騰,留些力氣來日厮殺。”
戈什哈隊長點頭哈腰着說:“剛才于參戎派人來過,小人怕他擾了鎮台休息,就打發回去了。他說于參戎尋着了幾個黃花閨女,等到了鎮子上就送來孝敬鎮台。”
尤清臉上的煩怒絲毫未變,罵道:“你個狗才,本鎮剛才說的話都白說了嗎?告訴于盡忠,本鎮眼睛認得他姓于的,前頭巡捕營的人可認不得他于盡忠。消息如果被捅報了上去,楊制台要砍他腦袋,老子可保不住他小命。”尤清說的楊制台,就是直隸總督楊延璋也。漢軍鑲黃旗人,世襲佐領。
戈什哈隊長腦袋一縮,連滾帶爬的就要去報信。尤清就一直挑着窗簾看着那個方向。結果,哭聲絲毫不見小,反而是越來越大了,尤清心裏這叫一個氣。于忠平這狗材是真要做死麽?這一刻他很有些後悔,自己先前對這幫丘八太放縱了。但很快的尤清就感覺到不對,前方傳來了一陣嗡嗡聲,很快就又變成了驚天動地的叫喊哭号聲。
不對!這絕不是于忠平搶幾個娘們就能鬧出的響動!
尤清心裏閃過不好的預感,一步從落下的官轎中跨出,就要再派人上前打探,戈什哈隊長已經跌跌撞撞跑回來。
“出了什麽事?快說。”這麽慌慌張張,這不是攪擾軍心麽。
“陳逆來了,陳鳴來了,鎮台快跑啊。”
“什麽?”尤清整個人都呆了。晴天霹靂一樣,完全無有防備。複漢軍怎麽殺到黃河北邊來了?
尤清被戈什哈們架起就往馬背上推,等尤清神魂歸位的時候,就見到成群結隊的鎮标營兵和大批的綠營在‘波濤洶湧’的往北面跑,後面隐約的可見是一些騎兵。
衆興鎮道旁一座光秃秃的山丘上。陳開山正策馬而立,身旁的是他的親随。
看着奔潰中自相踐踏的山東綠營營兵和京師巡捕營的人馬,陳開山哈哈大笑道:“就這些土雞瓦狗還敢來救淮安,不堪一擊。”
“大都督真神機妙算啊。知道這路清軍鬥志低靡,讓我們在清江直接渡過攻來,果然是一個軟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