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陳鳴來說,這是一個完美的句号。湖南綠營西路軍被他直接打殘,現在已經一路沿着沮漳河往西逃了。上萬綠營剩下的能有一半嗎?而剩下的人又有多少能逃過複漢軍的追擊?
被迫兩度出擊的江陵守軍也死傷遍地,綠營、旗兵光是遺屍就有兩千具。
當然了,複漢軍自個也累得不輕。
清軍的總兵力,滿打滿算也就兩萬人而已。如果是正面作戰,這樣的兵力還不足以對複漢軍形成三倍的優勢,複漢軍的勝算自然是很大的。而且戰鬥後多不會像現下這樣的疲憊,這完全是這一戰複漢軍自身所處的位置決定的,被兩股清軍夾在中間,兩線作戰,不累才怪呢。
……
荊州城内。
往日裏一片繁榮的市井酒樓全部關門,即使不關門,也看不到一個光顧的客人。位于城内東部的荊州滿城,更是一片死樣的沉寂,西側的漢城百姓都能聽到東面傳來的哭聲。
聽說今日出戰的兩千旗兵在外頭折了三四百,那就是三四百戶啊。如果聯系到滾河之戰的慘痛損失,陳鳴必會成爲荊州滿城兩三萬旗人最爲痛恨的死敵。
漢城的百姓也在擔心,兵災一旦降臨,很難想象他們的命運會是怎樣。可是漢人中最最對複漢軍感到恐懼的士紳家庭和那些爲‘我大清’的剿匪大業納捐納銀的商賈大戶們,都遠遠沒有滿城裏的旗人更感憂慮。
複漢軍是一支高打着反清複漢旗幟的隊伍,他們跟旗人先天上就處在對立狀态。如果江陵失守,主宰着滿城兩三萬旗人眷屬的複漢軍會高擡貴手的放過他們嗎?這是扯淡!
整個江陵城都一片死寂,仿佛這座城市都被哀愁包裹……,不,是這座城市整個浸入了灌滿哀愁的海洋之中。
但那隻是最表面的現象,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在江陵城這座把旗人把持的城市,暗地裏痛恨、仇恨着荊州滿城旗人的漢民不要太多。
是的,旗人不能務工經商。按照滿清開國時候立下的規矩,旗人就是當兵打仗當官的,經商務農做工的事兒,那是漢人的。可是有根基的旗人,哪一家又是靠着俸祿過日子的呢?
他們自己是不能經商務工,但他們的下人可以經商做生意啊?北京城裏到處都是八旗權貴們參股或是做後台的買沒,出面的都是他們手下的仆人,簽了賣身文書,或是明面上完全沒瓜葛,但那些拿着八旗權貴們銀子的漢民又有哪個敢真的去污了這些大爺們的錢财?
江陵城比不得四九城,但行情是一樣的。這裏的旗人權貴比不得京師八旗貴胄們的隻有那個身份,而不是貪婪的胃口。
所以,江陵城内滿漢矛盾始終是存在的,若不是陳鳴的穿越,這一情況還将持續存在到滿清滅亡之後。随着時代的變遷,那條貫通江陵城南北的界牆被拆除,滿漢也漸漸融合。最後,大勢所趨,滿人連姓氏也漢化了。
所以,江陵城西面的漢城裏頭,不管貧富都有對滿人恨之入骨者。實在是因爲富人會被旗人搶生意占便宜,窮人會被旗人随意欺辱欺壓,不富不貧的中産家庭也會那些遊手好閑的旗人們敲詐勒索。
滿清的八旗兵都是有定數的,而每戶旗人家中的男丁卻不可能始終隻保持一個。滿清入關已經二十年了,那些無力補上兵缺拿鐵杆莊稼的旗人子弟,不能去經商,不能去做工,還不能去務農,那就隻有遊手好閑,橫行市井,敲詐勒索了。
現在複漢軍打過來了,守城的兵馬被打的哭爹喊娘,救援的援兵被殺的屁滾尿流,今天一天時間,别看天色還沒有黑下來,雜七雜八的小道消息和謠言就已經傳遍整個江陵城,不分東西。
随着這些小道消息和謠言的傳播,那些被江陵城旗人、漢人都深深地埋在心底的傳聞也‘沉渣泛起’,不可抑制的在一個個人的心胸中翻騰來。
複漢軍打破城池後從來不燒殺搶掠,更不會yin辱婦孺;
複漢軍打破城池後隻會找那些爲富不仁的商賈和貪官污吏,以及那些死心踏地爲滿清官府效力的家族【家庭】的麻煩;
家勢一般的漢人似乎根本不需要爲複漢軍的破城趕到擔憂,就算那些爲官府納糧納銀的商賈大戶之家,隻要名聲還好,也不會招緻滅門之禍。複漢軍的這種行爲很好的讓他們與史書上的流賊流寇區分了開來。
就算滿清對他們百般無賴,潑上一盆又一盆的污水,可這一切都改變不了事實。
再說了,将軍府也有屬于自己的暗營。一些事情不是官府想說什麽就能變成什麽的。就像後世的大天、朝,不就是N多的國民不相信自家政府所說的話,而把境外敵對國家媒體或政府發出的言論奉爲真理嗎?
或許有人會認爲,那是兔子們不得人心。那麽,這個時代的滿清就真的泱泱盛世,億萬國民擁護愛戴麽?滿清、滿清,他們身上外族人統治的色彩永遠不會抹去。
……
夜色降臨,複漢軍營地裏,陳鳴接到了追擊部隊最新的回報。
張瑞帶着殘兵沿着沮漳河往西逃了一陣,在李埠鎮被追兵追上,遭受了又一次痛擊,湖南兵殘軍是徹底零散了。有的逃去了北邊,有的乘船渡過了沮漳河,在沮漳河的另一邊有湖南綠營渡長江時的船隻,就停留在江邊。還有的就是器械投降,隊伍在沮漳河畔光俘虜抓了一千多。
陳鳴現在還算不出一個确切的戰果來,但他相信張瑞這一仗敗得很慘。即便可以重整旗鼓,沒有十天半個月收攏敗兵,也是算不上威脅的。至于他們這一路湖南兵如何整頓士氣,那就更是一個時間問題了。沒看信陽城裏窩着的那支殘兵,到現在還不願意挪窩麽。
接下來的時間裏,陳鳴有足夠的‘耐心’來對付江陵城。因爲襄陽的兵力也好,湖南綠營的東路軍也罷,短時間内都沒有飛救江陵城的能力。甚至陳鳴還會抑制自己的攻擊力,釣釣魚,讓襄陽、武昌、四川甚至是安徽的兵馬,都盡可能的向荊州撲來。
就算乾隆能看透他的打算又怎樣?這位自大的‘老頭子’敢不救荊州嗎?
……
當然,别忘了厮殺中的豫西南。洛陽,彭婆鎮。
陝西綠營的營寨一個接着一個,塞滿了守軍士兵的眼睛。此刻清軍一應營寨裏位置在最後面的那一個,凄厲的慘叫聲不停地沖刷着營地裏值夜士兵的心靈。這是今天剛剛從前線送回來的傷兵。
“彭婆鎮,錘子的彭婆鎮。再沒見過這麽硬的婆子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