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
“轟……轟……轟……”
許州城大西門。
随着炮聲奏響,“莎莎……”又是一陣土灰落下。
躺身在城牆内裏不足百步遠的城隍廟裏的文圖動都沒動。待聽到幾聲“呸呸”的聲音後這才睜開眼來。竹篾夾油紙編造的大鬥笠完整的罩着了他的頭臉,上面不時震落的塵土根本就落不到他的臉上。瞄了一眼見外面沒什麽變化,文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再次把身子縮成了一團。
從昨天上午陳家軍就開始炮擊,一直到今天這炮聲就沒見停過,負責防守大西門的撫标左營都司文圖現在都已經适應了這隆隆不斷的炮聲。
話說許州也是有大炮的,可是悲劇的是大西門上的三門火炮隻是開了五六輪就被陳家軍的火炮給轟沒了,而且陳家軍的那種能爆炸的炮彈,在西城牆上的三門火炮被打滅了之後迅速抵到城牆外發射開,其中一枚這炮彈還引燃了城頭上的火藥,一連串的劇烈爆炸之後整個西城樓就似要消失了一樣,殘破的許州城牆又似被誰啃了一口似的,變得更加的殘殘破破……
原本親自督戰大西門的參将龐明遠在那一刻變得粉身碎骨了,随後接替龐志遠督戰的滑縣營守備杜貴也能沒能支撐多久,被一顆蹦飛的石頭砸的頭破血流,直接送下去修養了。文圖也就被頂上了。
要說文圖願不願意來頂這個苦差,能行一點他也不願意,秦光遠已經收到了阿思哈‘回兵’的手令,文圖更願意帶着隊伍第一個搶出許州東門。但溫明不在啊,許州城裏連一個爲他說話的主官都找不到,不得已之下他也隻能領着千餘由清兵、衙役、鄉勇、百姓丁壯等衆多人等組成的隊伍,蹲守大西門了。
今日許州城重建于明嘉靖至萬曆年間。當時的古城牆四角建有角樓,城垣周圍有箭樓34座,城外有護城河,深五丈,寬二十五丈【這個是似乎是真的,現在許昌市區殘存的護城河有四五十米寬】。絕對是一座堅城,明末清初,一場又一場的戰争讓許州城殘損大半,清代明之後又進行了一次修葺,全城周圍十六七裏,城高兩丈七尺,寬一丈三尺。城門五座,爲大西門、大東門、小東門、北門和南門。
城頭的箭樓已經徹底消失,四角聳立起了四座角樓,然後是三層城樓。
陳鳴的兵力不多,不可能把五座城門都圍起來,所以就隻盯着大西門努力了,而在餘下的大東門、北門、南門則隻是放有小股部隊虛張聲勢,小東門外更是索性就空着。
炮彈一刻不停的落下,三十門三斤炮、兩斤炮分爲三個組,輪換着打。所以不用擔心炮管過熱而火力不及的問題。
第一夜裏,雙方是都沒有合眼。陳鳴是指揮手下驅趕着清兵戰俘,全力搭建大西門外護城河上的浮橋,用小船做‘橋墩’,上面鋪上木闆,前後船隻用鐵索相連,這樣的浮橋并不難制造。而文圖也在死命帶着手下把一袋袋土石沙袋搬上城頭。
兩邊一忙都是到天亮,被陳家軍炮彈幾乎掃平了的大西門兩側城頭的城垛,堅固的城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袋袋壘的厚厚土砂。文圖現在是累的要死,可是轟轟的炮響時刻回響在他耳邊,攪的他就是想睡都睡不着,也不敢睡。
大西門内一連片建築中最堅固的就是這座城隍廟了。而且更主要的是這座城隍廟西邊高聳着一棟三層高的建築,從城外打來的炮彈除非能把這棟建築給打塌了,否則想要命中相對低矮了許多的城隍廟是想也不可能的。
這樣的好位子自然非文圖莫屬,在安排了小股人手留守城牆盯梢,然後布置大隊人馬躲在城牆背後,他就帶着自己的親兵躲進了城隍廟。
昨日的炮戰,清兵落敗的速度太快了,讓城内的士氣大喪,特别是接連死傷大将,也讓清兵的士氣大頹,現在直接在大西門頂缸的文圖部衆士氣低靡。一些本來向着清廷,自願出來協助守城的百姓丁壯這時候也已經悔的腸子都青了,不少人還偷偷地溜了回去。作爲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他們不但要在炮聲隆隆之中背着土袋、石塊上城牆,還要和清兵、衙役等一樣去抽簽選拔人手上城牆盯梢,實在超出了心理承受能力!
而且陳家軍也不是沒有打進過許州城,陳家軍自身并不禍害老百姓,不濫殺無辜,更不會奸yin擄掠,這些許州城的百姓也是知道的。但總有一些人站在滿清這裏,雖然這個數量并不多。許州城被破之後,大量士紳大戶的逃亡和被清算,以及陳家軍的旋即後撤讓整個城池陷入了無政府無秩序狀态,結果城中居民百姓在這種狀态下受到的損害反倒遠超出陳家軍攻城。
一直到清兵再次進入許州城,許州城内的居民數量在此之前都是日日流逝的。其他地方都不說。城北大片地區都成了無人區。往那‘不應該’的方面想一想,就算是城池破了,倒黴遭殃的也是清兵,而不是他們這些普通百姓。且說不定,陳家軍臨走的時候,大把大把的糧食還會再度分發下去,就像上一回……
文圖頭都要炸了,這種明明熬的眼睛通紅,卻睡也不敢睡的滋味太難受了。
想睡卻又睡不着,心裏緊張的有些過度,似乎隻要一閉眼,就會有無數的‘匪寇’蜂擁殺來……轟轟的炮聲攪的讓文圖的頭都要炸掉。
而且城頭盯梢的人因爲沒有躲避炮火的經驗常有被炸死的,就連躲在城牆後面的人手也時不時的被蹦起的石塊砸死、砸傷的。而每到有人被炸死、炸傷第一個報知的或者更準确的說是打攪的就是文圖。
誰讓他是大西門的第一号人物呢!
衆人都在惶惶不安之中,表面鎮定的文圖内心中也實是惴惴不安。咚咚的心跳聲猶如在擂鼓一樣。許州城這樣下去早晚是一個陷落,總兵大人是怕了陳家賊兵了吧?昨夜裏連摸營都不敢派人去了。
——那能不能成功是一回事,派不派人去又是另外一回事!這是态度的問題。
文圖當然知道八裏橋時那百餘條漢子的下場是怎樣的,可一味的困守,久守而必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