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什麽樣的劍最厲害？”

在某一天的傍晚，練完劍之後，母親就開始給周衍準備晚餐了。

看着母親用娴熟的刀法給土豆去皮的時候，周衍莫名其妙地突然想到了這樣一個問題。

“嗯？”母親奇怪地看了周衍一眼，然後繼續專注地給土豆去皮：“爲什麽問這種問題？”

“就是想知道啊，有嗎？最厲害的劍？”原本隻是随便就脫口而出的問題，在得到母親的回答後卻不由得産生了興趣。

“你這麽問我也不知道啊。”母親無奈地笑了：“不過要我說，應該是能斬殺自己的劍吧，畢竟自己都能斬了，還有什麽是斬不了的？”

“斬自己的劍？”周衍覺得很奇怪，話說要自殺應該是誰都能做到吧。

即便沒說出口，不過他的想法從表情上就看得出來。母親搖了搖頭也沒解釋，隻是笑了笑說：“嗯，不過我這裏還真有那樣的東西。就是使用的話，估計得付出很大的代價吧。畢竟是先斬自己，不過具體要斬什麽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倒是不介意多個女兒就是了。”

“诶！！！”還以爲母親隻是随意敷衍自己，結果卻得到這樣的回答的周衍不由得發出驚呼。當然母親最後那句話他很自覺地将之忽略了。

而母親下一句更是讓周衍感到不可思議：“怎麽樣，想學嗎？”

“可以嗎？”周衍沒想到母親竟然願意教自己這種會傷害到自身的招式。

“沒事，你總得學一些保命的招式。而且……”母親停頓了一下，莞爾一笑：“反正這招條件太苛刻了，不達到若生若死……大概就是植物人的狀态是沒有效果的。”

“诶……”原本還很期待的周衍，在聽到最後的話語時就發出失望的聲音。

“别跑，吃完飯我就教你。是你自己想學的。”

“我才不想學這種沒用的東西！”

不過，在母親的強硬态度下，周衍還是隻能學會了這雞肋的心法。

是的，全名《一劍平生式》的劍招，實質上應該被稱爲心法才對。其本身并不是什麽劍術，而是一套特殊的控制真氣的流動方式。

隻不過在使用此套心法運行真氣的時候，還需要特定的心境。這才有了周衍最後那一句：“我有一劍，可斬平生。”

那是因爲心境調整到最契合的狀态，才能發揮此式的真正威力。結果在心境達到的時候就不由自主地文藝了一把。

實際上心境或者意志影響個人戰力的強弱和發揮并不是虛假的，含恨時的攻擊比平時威力大，消極狀态的攻擊比平時弱的情況簡直不勝枚舉。

幾乎所有高深的武學，到最後都不再追求一招一式的強弱，而是追尋境界的高低。

而一劍平生式，便是要求使用者需具備足以斬盡自己平生的意志，隻有具備了能将自己的一生斬掉的覺悟，隻有這種堅定意志才能忍受住這特殊的真氣流動所帶來的劇烈痛苦。

至于其要求的“植物人”狀态，也不過是爲了減輕身體感受到的疼痛而設定的。

就連妖夢這神奇的劍術，都無法繼續封印周衍的觸感。那劇烈的疼痛随着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強烈，在觸感回歸的時候，其餘的五感也陸續回歸。

真氣沿着一劍平生式的要求在體内流動，打開那些平時不用的經脈讓周衍體會到了撕裂身體的痛楚。而更重要的，是腦海中仿佛正在遭受無數的斬擊。仿佛，自己已經被斬殺了。甚至，周衍感覺到，意識中仿佛有一部分已經被斬掉，然後歸于虛無。

這才是斬己的真相嗎？在劇痛中，意識卻無比清晰。原來這一招斬掉的并不是物理意義上的自身，而是精神上的存在。不過也對，如果斬掉物理上的自己，還算什麽絕地反擊？

同時，周衍心中也不禁感到震驚，用于精神的劍招？原來過去的世界也存在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呢。

丹田處的氣旋在瘋狂的旋轉，吸收着外界遊離的元氣補充着周衍的身體。然而更多的真氣湧入也代表着經脈的開發還在繼續。

這是相當漫長的時間，至少周衍在痛苦中感覺不到盡頭。他唯有忍耐，隻要想到樗兒，他就能忍受。更重要的是……

“衍，你在幹什麽啊？”璃能感受到周衍的情緒，所以她知道周衍此刻正在遭受某種痛苦。

“嘿，沒事……璃……”至少，意識此刻無比清醒的周衍，能夠通過用意識交流的方法，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過具體交流了什麽，他卻沒有留下印象，說白了他隻是在通過意識的流動轉移注意力。

當劇痛終于結束時，周衍早已經感到麻木了。這仿若萬年一般長久的時間，實際上卻并非周衍感知到的那麽久。整個過程也就數分鍾。彼時恰好是妖夢舉劍砍向樗兒的時候。

心意所至，便是劍氣橫飛。妖夢在感到危機的時候主動避開，而她原本所在的地方已經被劍氣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原來，我也可以這麽強大。

此刻周衍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比平常還要強上許多。不過他也能清晰地感覺到，剛才擴大了近兩倍的氣旋，此時卻在旋轉中飛快地變小。

留給他的時間并不多，這強行提起的力量隻是暫時的。他必須在這段時間内與妖夢分出個勝負。

想到這裏，周衍抛開了一切雜念。妖夢已經再度行動了起來，她揮動白樓劍繼續攻向了樗兒。

然而周衍快速掠過，劍鋒發出一陣嘯鳴強硬地擋在了白樓劍和樗兒之間。

妖夢立即變勢，白樓劍換了個方向，改爲橫掃。同時，妖夢另一隻手上的常太刀樓觀劍也揮動過來。

鐵劍的劍尖向上，擊中了白樓劍的劍身，妖夢隻覺得白樓劍上傳來了巨大的力道，被那巨大的力道牽引連帶着她的身體動都受到了影響。那是因爲周衍鐵劍所擊中的位置，是妖夢劍勢中的最弱點。

曾經，就算看得見也根本跟不上對方的速度，但是現在體内的氣旋增大了近兩倍，代表了真氣的量也幾乎提高了兩倍。而在剛才強行打開的新的經脈，也讓真氣的運行變得更加的有效率。這兩者帶來的直接效果就是周衍的身體能力不但能被更進一步的強化，持續時間也大大增強。

白樓劍的劍勢被破，也導緻了樓觀劍的攻勢出現了偏差。而周衍一劍破去妖夢攻勢後，立刻一劍刺向了妖夢的心髒。

或許妖夢之前的确有留手。或許，這個小姑娘比周衍想象中要善良。但是，現在周衍也知道不是留情的時候。情況到了現在，對方對樗兒的殺意是貨真價實的。而自己的話語似乎也引起了她的殺心。

此刻容不得自己留情，否則死的就隻會是自己和樗兒。

面對周衍這迅疾且滿布劍氣的一劍，妖夢立刻後撤，憑借自己的速度，那一劍雖然沒有觸及她，但是其上的劍氣卻是堪堪削掉了她額前的幾根頭發。

隻是一次交手，妖夢就明白此刻的周衍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能被她輕松應付的弱小存在了。同時她也明白，如果不先解決掉周衍，自己的目的也不能達成。

妖夢默默地重新擺好架勢，周衍則是向前一步稍稍遠離了樗兒，不過他依舊擋在了樗兒和妖夢之間，不給對方趁亂出手的機會。

“獄界劍·二百由旬之一閃！”

然而再次對決的一開始，妖夢就用出了這招曾經輕松解決掉周衍的劍技。

快，如此快的一劍根本不是人的視覺所能跟得上的。也沒有人的動态視力更得上這種速度，哪怕再怎麽使用真氣強化。這種速度已經不是空間概念而是時間概念了。

但是，從一開始就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在一劍平生式産生用的當下，周衍真氣的提升加強隻是最淺顯的部分。其他被提升的，是意志與精神。

而意志與精神的提升，所帶來的，是境界的提高。哪怕之後，強行攝入的真氣會散去，但是境界這種東西卻不會就此失去。

所以，周衍才會感歎驚訝曾經生活的世界也會有此等武學。畢竟精神層面或者說境界這種虛無缥缈的存在，是他們這些掌握了普通人不知道的武學的人也未曾涉獵的區域。所謂境界，更多的時候前輩們也隻是用一種“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來教導後輩。

直白的說法就是，你知道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不知道我也沒法讓你知道。所謂境界全憑所謂的悟。

而在之前，心境達到了“斬盡平生”的狀态時，在那把精神之劍真的斬殺自己的時候，在痛苦的過程中，卻是一種完全不同的世界展現在了周衍的眼前。那是無法用言語具體形容的世界。

在生與死的瞬間周衍對劍的認識到達了一個新的地步。他實實在在地理解到了，創出這一式的那位前輩的想法。在使出一劍平生式的時候，他就明白了那位前輩所想表達的東西。

那是，爲了某物，足以抛棄自己的過往的覺悟。一定要說的話，大概和太上忘情是一種道理吧。

“不過，我可做不到那種地步。”自語了一句，劍已揮出。

不過，還是沒能擋住妖夢的那一劍，否則她也不會出現在周衍的身後。而周衍的身上出現了交錯的斬擊傷口，鮮血隻是噴出少許就被大量的真氣帶來的自愈能力愈合了。

妖夢無法理解，剛才的那一劍她沒有留情。在那種高速的揮劍下，憑借樓觀劍和白樓劍的鋒利，已經足夠将周衍給斬斷。

但是，周衍隻是迸濺出血花，而且傷口還很快自愈了？妖夢看向周衍的眼神，仿佛在看什麽非人的怪物。

至少在她的常識中這一切都是無法理解的，人的身體能堅固到那種地步嗎？

“喂喂，别那麽看我啊。”周衍理解了妖夢的想法，無語地說道：“隻是，強行扛住了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

是的，看不見，也跟不上妖夢的動。所以從一開始他就利用了真氣被增強數倍的狀态，強行使用真氣防護住了妖夢的斬擊。不過即便是這樣，仍舊被砍傷了。

“怎麽樣，再試試？”周衍挑釁一笑。

回應他的，隻是一聲：“櫻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