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說一天一章咯。這章分量都等于兩章了。)
黑色的發梢幾乎要吧眼睛遮住,讓其看上去多了幾分陰沉的感覺。
這就是我對她的第一印象。
那是九歲的時候,被居民樓包圍的那個小廣場永遠是附近孩子們玩耍的地方。我完成了母親的跑腿任務,正提着一口袋的廚房用品往家裏走去。
“臭椿!臭椿!哈哈哈!”
笑聲裏充滿了深深的惡意,我好奇地看過去,原來是同齡的幾個男孩正在欺負人。
這種行爲很正常,那樣陰沉的家夥一看就是沒朋友的類型,還是才搬到這裏來的新住戶。欺負的話也不怕有人幫忙,而且隻要不做得太過分,也不會引起大人們的注意。
男孩們并不會攻擊她,他們隻是在她的身邊跑來跑去,時而突然靠近又立刻跑遠,一邊喊着“臭椿,臭椿”,一邊繞着圈不讓對方離開原地。
這麽看過去,被欺負的她顯得很可憐。隻能站在那裏,因爲發梢太長的原因,讓人無法看清她的表情。然而從她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我覺得她是在害怕。
這個孩子是最近才搬到附近的,而且恰巧成了我家的鄰居。我記得她的父母是一對很溫和的人,對誰都彬彬有禮。特别是剛搬到隔壁的時候,還一家三口都來我家打了招呼。當時經由她父母的介紹,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樓樗。
樗,是椿樹的别稱,因爲那種樹會散發出臭味,所以又被人們稱爲臭椿。而樗,是椿的另一個稱呼别稱。
大概是這些男孩子中有人了解到了這一點,才這樣取笑她吧。
我不打算管這件閑事,母親還等着我把東西送回去。再說就她那種陰沉的模樣,我一點也不喜歡。
多看了幾眼我就打算回去了。但是這個時候,那群男孩子卻開始向她扔石子。都是那種小石子,被打到了也不會受傷。他們一邊扔一邊“臭椿,臭椿”地大聲嘲笑着。
而樓樗,隻是蹲下來抱住頭,一聲不吭地任由他們施暴。
“喂,你們快住手!”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還是出聲了。無他,這一幕讓我想起了以前自己也遭受過這種待遇。同仇敵忾的情緒讓我向着那邊跑了過去。
看到提着大袋子的我,領頭的男子嫌煩地揮了揮手:“周衍,你别管!”
那種不耐煩的傲慢态度讓我很不爽,不過在母親的警告下我沒敢立刻發怒。而且既然已經出聲幫忙了,我還是幫人幫到底吧。
“我就要管!”我沒法和他講道理,隻能說出這種話。畢竟那個時候的我平時幾乎都在母親的眼裏教導下練劍,和他人交流的時間很少。
“cnm!”他罵了句髒話,仗着比我長得高還推了我一把:“野種!”
這下他是真的激怒我了,并不是他推我,而是那句髒話裏包含了我母親。嗯,那是被稱爲國罵的三字經。
自我懂事以來,就一直是和母親生活在一起的。别人家都有父親,唯獨我沒看到過這樣的角色出現在生活中。每每我因爲羨慕而問母親的時候,母親就會說父親正在外邊旅行。
但是,有幾年都不回家一次的父親嗎?小時候我相信母親的話,每天都會盼着哪天一回家就見到一個從來沒見過的男人,而那個男人就是我的父親。甚至在那段時間,我的那還中不斷地完善着一個完美的父親的形象。
遺憾的是,直到最後,我都沒見到過這樣一個男人。
我隻有母親,我重視母親,我喜歡母親。所以,我讨厭别人侮辱母親,尤其是觸及我的身世。
大人們每當看着我的時候,都會露出憐憫的表情。小時候不懂,但是現在我已經開始覺得那種眼神很刺人。
而這個男孩子最後一句“野種”徹底觸及了我的自卑處。憤怒仿佛狂湧的巨浪一瞬間崩潰了我的心防。我扔下手中口袋就向他撲了過去。
結果毫無懸念,已經練劍五年的我不管是身體還是技巧都是超過了這些同齡的男孩子。不過因爲我是練劍,沒練習過拳腳功夫,在他們一擁而上的時候還是讓我被打了好幾下黑拳,但是他們更慘。
打不過我的男孩子們一邊跑,一邊嘴裏繼續冒出污言穢語,還不停地罵着“野種,野種”之類的詞彙。氣得我追着他們打了一路,直到把每個人都打得哭着跑回家裏才罷。
回到剛才把袋子丢下的地方,樓樗還在那裏站着,她依舊是一副陰沉的模樣。
袋子在地上,東西散了一地,還有不少在剛才的混戰中被人踩得稀巴爛。我把東西都拾起來後,再看向樓樗。她也在看我。
雖然我并不是爲了幫她才出手的,但是那個時候我還是有種自己是救了她的英雄的錯覺。然而我錯了,在她的眼睛裏毫無感激之情。那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明明可以充滿靈氣的眸子,卻因爲她一副陰氣沉沉的模樣顯得呆闆而冷淡。
“喂,你該說謝謝哦!”沒得到預料的感激,讓原本打算一副英雄姿态的我很尴尬,惱羞成怒的我語氣也就不那麽和善了。
然後她毫無感激之情地說了句:“謝謝。”
不過當時的我沒不聽出這句話有無感情,很開心地接受了她的道歉,然後一副了不起的樣子順勢就說道:“以後他們在欺負你就找我,我保護你!”
完全隻是在耍帥,畢竟自己是個男孩子,而她就算再怎麽樣也是一個女孩子。
不過,回到家還是被母親一頓好訓。因爲我不但把買的東西弄壞了許多,還被那些男孩子帶着家長找上門了。
好在混戰中我沒少挨他們黑拳,臉上也是紅一塊青一塊的。而且樓樗的家長還帶着樓樗過來打圓場了。事情沒有鬧大,我被母親要求當衆道歉,而那些男孩子也在家長的要求下不情願地說了句很沒誠意地“對不起”。
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不過後來那些大人們看我的時候,卻夾雜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到底是什麽果然如此我不知道,但是感覺很不舒服。還被刺激得偷偷躲着哭過。
我更加讨厭那個沒見過面的男人,我覺得他不是死了就是個壞男人。
我甯願他死了,這樣總比他是一個抛妻棄子的男人要好。
後來我把這個想法說給母親聽後,一直沒生過氣的母親那次發了很大的火。她讓我拿起劍與她對練,然後毫不留情地用劍在我身上拍出一條一條的紅印。即便我哭着求饒母親也不停下。
全身都已經滿布紅色的印子,站着都讓我覺得無時無刻都在火辣辣地疼。我從沒見過母親發火,害怕、疼痛以及委屈讓我嚎啕大哭起來。
見我哭成那樣,母親終于是沒有繼續打我。她隻是把劍扔到一邊,摸了摸我的頭用極爲認真的表情對我說:“兒子,你爸爸還活得好好的,正在外邊找東西。”
母親的表情是那麽的溫柔而無奈。但是,我卻在心底對那個不知道存在與否的男人産生了巨大的怨恨。
甚至因此,我決定要成爲一個好男人。現在想來都好可笑,明明隻是個幾歲的小孩子,什麽都不知道卻還敢說要當好男人。
不過,這個執念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都影響着我,結果就是明明想要當個冷漠的人來武裝自己,結果總是不自覺地成了聖母。
在那之後,男孩子們對樓樗的欺負卻沒有結束。她總是那副陰氣沉沉的模樣,除了我以外一個朋友都麽有,即使對我這個“救命恩人”也沒有多餘的言語。
當然我從來沒把她當過朋友,實際上對她我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是心裏卻自覺高她一等。
她被欺負而我看到的時候,我就會去幫她趕走那些欺負她的男孩子。但是結果就是之後她會被欺負得更慘。
什麽課本被人撕爛,書包裏被塞進垃圾,被人裝不小心地潑洗過拖把的水,被人裝不小心地撞倒……
而她,卻一次都沒有哭過,那種陰氣沉沉的模樣讓人越發感覺讨厭。這些讨厭她的人裏邊也包括了我。
但是自己說過要保護她,即便那隻是一時興起說的大話,卻也因爲當時的自己那個“要成爲好男人”的誓言,我決定盡量和她在一起方便保護她。
反正,除了上學以及上下學回家的路,基本上當時我的時間都是在練劍中度過的。
和她走在一起的時候,她也不理會我。她的頭發已經蓋住眼睛了,我很好奇那樣她還能看到前邊的路嗎?
因爲無聊,我有時候會向她搭話,但是她就像聽不見一樣,悶着頭向前走。這樣的态度,讓我不止一次差點學着那些男孩子喊出“臭椿”的外号,好在自己終于還是以“保護着”和“英雄”自居,虛榮心讓我忍住了。
有我在使得她受到欺負的次數減少了。這樣的結果讓我很有成就感。連帶着對她那陰沉的性格都讓我不那麽讨厭了。
而後來,莫名其妙地就就習慣和她一起回家了。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小學畢業。
小學畢業,也就是十二歲後。母親突然告訴我,不需要每天都花那麽多時間練劍了。時間一下空餘出來讓我感到無所事事。
在小升初的那個暑假裏,閑逛在街上的我被人搭話了。搭話的是一個青春靓麗的女孩子,她充滿了活力,烏黑的頭發紮成了常見的馬尾放在腦後。那雙靈氣滿溢的眼睛彎起來如同天上的月亮。
“周衍!”當時她從後邊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嘻嘻地對我打招呼。
但是我卻不知道她是誰。是的,我不知道她是誰,在我的印象裏我可不認識這樣漂亮的女孩子。雖然感覺似乎有些熟悉,但是仔細搜索腦海中自己認識的女孩子并沒有她。至于樓樗,在一開始我就過濾掉了。
她并沒有和我多說話,在我露出疑惑的表情時,她就笑嘻嘻地離開了。從那以後我也沒見過她——直到開學。
初中剛開課的時候,全班被要求做自我介紹。我當然在一開始就注意到她,她發現我的時候還像我偷偷招手。這讓我受寵若驚。
“大家好,我叫樓樗,以後請大家在學習和生活上多多幫助我。”她露出得體而活潑的笑容,大方地做出了自我介紹。
沒錯,她是樓樗。不管是我還是其他人都震驚了。尤其是,在這個班上大多數同學其實都是小學時就認識的人。
她真的是樓樗嗎?難道不是某個同名同姓的人?我覺得當時所有人的疑問應該都差不多。
不知發生了什麽,在初中的時候樓樗就完全轉型了。不,這已經不是轉型,而是仿佛完全換了一個人一樣。讓人感覺由裏到外都不是同一個人。
這個露出開朗笑容,青春靓麗的女孩子是那個陰氣沉沉,沉默寡言的樓樗?是那個被人“臭椿,臭椿”叫着的女孩子?
我覺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而她,對我很親近。這種親近讓我的疑惑煙消雲散。不管怎麽說那個時候的樓樗,已經不是以前讓人讨厭的模樣,而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了。因爲她的親近讓我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也就沒有再追究她爲什麽會變化這麽大。
因爲兩家是鄰居的原因,我們還是會一起出發,一起回家。
而現在,路上她不再沉默地悶着頭走。會有說有笑地和我聊天,還會偶爾強行拉着我去街上閑逛一圈再回家。
這個樣子的她,甚至讓我一度忘記了曾經的她是那麽的陰沉寡言。
并且那個時候的我雖然也感覺很突兀很奇怪,不過那時也不過十二歲的我,根本來不及想那麽多。
等到後來可以思考的時候,又因爲已經開始習慣上這個開朗大方的她而懶得去思考了。
把這件事告訴母親的時候,她隻是笑了笑說:“不錯啊,那個孩子總算變開朗了。”
不過母親的眼睛裏卻透露出某種說不清的情緒,那是歎息。我不明白爲什麽母親會歎息,也沒有多想。
理所當然的,我開始一點一點在意起這個變得開朗活潑的樓樗。然後開始暗戀她。
沒法,這樣一個開朗活潑而且漂亮的女孩子,對于當時的我來說殺傷力太大了。
而且不止我,其實就算當年欺負過她的男孩子中也有不少人暗戀她。
我還被人私下裏調侃,說我當年肯定是知道樓樗會變成這個樣子才出手幫助她的。但是天地良心,我是真不知道。
初二的那年,樗兒(我在她的要求下,非公開場合稱呼她樗兒)告訴我,她家也是武術世家,并且像我展示了拳術。
而當我把這件事告訴母親的時候,卻是母親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我知道啊。”
我問母親她是什麽時候知道的時候,她卻告訴我一開始就知道了。
好吧,雖然我覺得是母親騙了我,但是又不敢直言。否則肯定會被拉去對練然後被好好疼(吊)愛(打)一番的。
在那之後,偶爾我也會和她一起切磋。當然這種切磋是瞞着其他人進行的。因爲有了她與我對練,在那時候我的成長也稍稍有了加快。而且我們會互相指導對方,我的基礎拳術也是她教會的。
在時間的流逝中,我越來越在意她,但是表白什麽的當時我沒有勇氣。因爲那個時候的她,開朗大方,漂亮優秀。和每個人都能打好關系,是幾乎班上所有男生甚至是外班男生的暗戀對象。
她已經不是那個陰氣沉沉的醜小鴨了,現在的她是一隻高高在上的白天鵝。即使她依舊與我非常親近,甚至她有一次對我認真道謝,感謝我曾經幫助她解圍。
不過知道她也會武術後,我總覺得自己當年是多管閑事。對于她的道謝,我感到的更多是不好意思,而非曾經自大的驕傲。
如果,就這麽一直走下去,或許我會在未來的某個日子,終于鼓起勇氣向她表白。而如果她也喜歡我,或許我們能走到一起。
但是,沒有如果。誰也想不到會有那種事情發生。
初中畢業,升入高一,我和她也已經十六歲了。那個時候不管是我還是其他人,都已經開始忘卻曾經陰氣沉沉的樗兒。畢竟比起那個她,還是現在的她更能讓人接受。
然而,在某一天,她卻沒有來上課。晚課回家的時候,我看到隔壁門被打開,外邊已經拉開了封鎖線。有警察在進進出出。還有一些好事的人在圍觀。
我在一陣好奇的目光中走進了自己家。看到警察還有封鎖線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我立即詢問了母親,那種迫不及待與害怕恐懼夾雜在一起的心情我現在都還記憶猶新。
我從母親那裏聽到了會變成這樣的緣由:樗兒的家裏發生了暴力襲擊,兇手殺人的手法極爲殘忍。樗兒一家,被人活活打成了肉醬。
剛聽到這個消息時,我發瘋了一樣想要沖進樗兒的家裏去确認真相,但是卻被母親死死攔住。
然後,我在一陣天旋地轉中暈了過去。
我無法承受這樣打擊,但是這卻是事實。實際上消息傳得很快,關于樗兒的死訊還有發生在她家的事情已經鬧得滿城風雨。
爲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爲什麽必須發生這樣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爲了安慰我,母親告訴我,這是某個邪教團體的惡行。實際上警察最後也給出了這樣一個結論,因爲在樗兒家發現了一些疑似祭具的東西。
然而直到最後,也沒人知道這個邪教團體到底去了哪裏。樗兒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永遠消失了。這究竟算是什麽事啊!
憑什麽她必須遇到這種事呢?憑什麽那個不知何人的兇手還能逍遙法外?憑什麽死的人必須是她?
這是在那之後極長極長的一段時間裏,我心裏無數次出現的問題和怨恨。
然而,在十八歲高中畢業後,還是在暑假中,我獨自在家。我聽到了門外有人在喊我。那是,樗兒的聲音。
是的,雖然已經過去了兩年,但是,我絕對不會聽錯的。不是幻覺!不可思議和某種對未知的恐懼,讓我毫不猶豫地沖向了大門并且打開了門。
然後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出現在了異世界。但是,樗兒在哪裏?
在門外喊我的,一定是樗兒。我莫名其秒地穿越了,但是門外的樗兒呢?我想要回去,但是沒有絲毫的辦法。不!我一定要回去,或許,我能再次見到她。
爲了見到樗兒,爲了回去原來的世界,我答應了這個世界的一位公主,将用名爲“女神之淚”的神物與她交換回去的機會……
以上,就是我的回憶以及我的青梅竹馬。我,很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