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到門前推開門,隻見一個頭上插着流蘇簪子的俏婦人臉色陰沉着站在那裏,她旁邊還有兩個下人打扮的男子,每人手上拿了一個盒子。
“有事嗎?”張柽已經想到了什麽,但還是問出來。
“在京城中被開封府的接待賣的東西你們這裏管,是吧?”俏婦人聲音很脆,隻是語速很快,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樣。
張柽歎口氣,點頭:“我們這裏隻管京城接待司,不開封府接待。”
“京城就是開封,開封就是京城,我在客棧住下,有自稱是開封府接待的人,賣我兩個香皂,結果你們看看,看看。”俏婦人邊說邊讓身邊的兩個人打開盒子。
盒子很精緻,上面雕刻着花紋,而且還有字,行書的字,徐寶和馮媛看了,對視一眼,兩個人看出來了,盒子上寫的字不是‘上崗皂香’,而是‘止崗皂香’。
隻不過兩個字用行書寫出來,有人刻意把止字後面的那一豎給寫得很飄,熟悉這個字體的人,一下子就能認出來,但是不識字,或者是書法還不行的人,一眼看去,就是一樣的。
盒子是這個樣子,裏面裝着的肥皂已經被人從中間切開,截面上是分層的,裏外兩層,外層是乳~黃~色的,内層是黑的。
“好手藝,好耐心。”徐寶看了後誇贊,又問:“多少錢一塊買的?”
“哼!賣多少錢你們不知道?五百文一塊,盒子另算五十文,看看,上崗的香皂中間竟是黑心的,香皂心黑,人心也黑嗎?”俏婦人柳眉倒豎。
“差不多,村裏的肥皂大小,還有做出來的不同的,價錢有所差别,從三百文到六百文者皆有,隻是這位嫂嫂,你所買香皂,不是出自上崗村,是有人把上崗村的肥皂買了後化掉,又制出來的。”
徐寶拿起來半截,手摸一摸,又放到鼻子下面聞聞,味道差不多,而且還多了一些香味,應該是原來胰子制作的時候加進去的。
他給對方解釋。
“我不曉得是不是你說的那樣,我隻知道他們是開封接待的人,又過來賣上崗的香皂,你們就要管。”俏婦人向後退一步,身邊兩個人擺出來要肢~體~沖~突的架勢。
張柽上前一步,朝着對面使勁喊:“老劉,過來一下。”
“來啦。”對面的衙役住的地方有人回應,然後劉衙役跑過來,一愣:“呦!寶郎來了,還有這位便是那……馮家小娘?”
“勞煩劉大哥了。”徐寶笑着回應。
“無妨無妨,走,三位,買錯東西了是吧,随我走。”劉衙役随意掃眼盒子和裏面的肥皂,指指東邊說道。
“去哪?”一見來了衙役,兩個要全武行的人收斂,俏婦人也面色稍霁,問道。
“自然是開封府府衙,你們買錯了東西,去那裏說。”劉衙役笑着道。
“不去那裏,我們在開封接待買錯了東西,應是這裏管,退了,我要退掉,一盒五百五十文。”俏婦人搖頭,頭上簪子的流蘇來回晃動。
張柽用眼神示意下徐寶,三個人又進屋,把門關上。
“小寶,已經不是一次了,衙役們會應對,尋常三個找來的人中,有一人或許能去開封府衙。”
張柽給泡茶,又說:“去了也是白去,他們認不出人,不知是誰賣給他們的,報了官,有筆吏給寫下來,按個手印便不了了之。雖是煩心,卻我大礙。”
徐寶和馮媛又互相看一眼,二人表情卻嚴肅起來。
馮媛說道:“長此以往,我上崗村的名聲敗了,京城接待司的信譽也将壞掉,他們根本不是爲了賣錢。”
徐寶深表贊同:“正是,融了肥皂,重新制作,耗費的人工不少,尤其是向其中夾雜胰子,若是想賺錢,何必還要放胰子?放上個木頭塊也一樣。”
“小寶,可有應對之法?不若叫人狠狠收拾他們一番?”張柽打算動武。
徐寶搖頭:“理兒上說不過去,他們是用他們自己的開封接待名号,做出來的東西又是止崗香皂,聰明便聰明在這裏,不然用了我們的,打上門去,他們也說不出什麽。”
說着話,他看想馮媛,馮媛笑笑,低頭喝茶。
三個人沉默起來,想辦法。
不能打,報官更沒用,開封府若說是不知道情況,那是沒人信的,他們不去抓人,是不想得罪稀什鋪子背後的人。
若是大案子,開封府自然要辦,僅僅是個賣假貨的事,哦不,不假,肥皂确實是肥皂,哪怕用到了裏面,出現胰子,依舊能洗手。
價錢上來說又不貴,非說賣的人騙人,那得看對方賣的時候是如何說的。
徐寶想到此,推開門出去,對依舊和衙役争執的俏婦人問道:“賣你東西的人是如何說的?你又是怎知裏面有假?”
“哼!”俏婦人冷哼一聲,不情願地回答:“他說讓我看看他的香皂,好用,還有香味,說許多來京城的人都買,我來時已聽别人說過,上崗村的香皂好,自然認爲是一樣的,待他離去,有客棧夥計才與我說,說香皂裏面夾了胰子,不是上崗村的,哼!夥計也招人恨。”
氣呼呼說完,俏婦人又對徐寶說:“你們給我退了,我不去衙門,我不管誰是誰家的,我就知道過來時是你們的人領着我到的客棧,你們就要管。”
“管,退,等我取錢。”徐寶笑着點頭答應,轉身進屋,數出來一千一百文,一百個穿一串,拎着出來遞給俏婦人的兩個随從。
“寶郎使不得呀。”劉衙役出聲阻攔:“寶郎,此事一開,麻煩不斷啊。”
徐寶笑着對劉衙役擺擺手:“是我們京城接待沒做好,别人信我們,我們自然有讓别人信的底氣,賺得了這種錢,便吃得了這分苦。”
徐寶認了,同時他也想到了應對之法,很簡單。
俏婦人看到錢,略顯不好意思,說道:“知道不是你們的事,可是……”
“這位嫂嫂,我明白。”徐寶笑着說:“嫂嫂記得,往後在京城遇到難處,找不到人幫,找我京城接待司,哪怕是身無分文,我京城接待司也不會讓你困死在天子腳下,莫說是買錯了香皂,買别的買錯了,也可找過來。”
“好,說得好。”馮媛從屋子中出來,對徐寶點下頭,又轉向其他看熱鬧的人,揚聲說道:“京城接待司,不止管着自己的一攤子,但凡有難的人,皆可尋上門,天雖冷,但人心不能冷。”
“這是誰呀?丫頭俏着呢。”有人問。
“是我家寶郎的……媳婦兒。”有上崗村送完東西的人回來,給介紹,說起媳婦兒的時候猶豫下,因還爲成親。
“怪不得,是寶郎的媳婦,對,有難找過來,到了西市就是到了家。”有人連忙支持。
“咱不能掉錢眼裏,不拿錢我也給他口吃的。”這是賣吃食的人附和。
徐寶拱手:“諸位,多謝多謝,散了吧,回去做事。”
說完,他拉着馮媛進屋,一進來,他對張柽村裏跟來跑腿的少年吩咐:“去傳個信,給所有老兵,告訴他們,再帶人過來時,就先說好,凡是不是我們的人賣的東西,很可能有假,千萬小心。”
“知道了寶郎。”少年出去,跑着聯系别人,分開來四下裏告訴。
徐寶又對第二個少年說:“去找當初在各處帶人來的那些個……行竊又洗手不幹的人,晚上我在西市攤位請他們喝羊湯。”
“這……”少年爲難,他不理解,爲何還要請那些人,因爲正是原來的人現在搗亂。
“去吧,我缺人手,找别人不如找他們,他們無非是想多個賺錢的活路,畢竟很多人手藝還在,真四處下手,我抓來抓去的,耽誤事,跟他們也算是熟人,熟人好辦事。”
徐寶笑着對少年說。
少年答應一聲,邊往外走邊嘟囔:“哪裏是熟人?是敵人還差不多。”
“小寶,真要用他們?”張柽心中不舒服。
“用誰不是用?不過這次和以前不同,都給我去牙行立字據,按手印,衙門中備上,誰差了事就讓牙行和衙門管。”
徐寶撇撇嘴,說道。
張柽恍然,點頭,好辦法,對方壞了事,自己不需要出手,牙行會按着規矩做,牙行行事可不那麽軟,死人都是正常的,自己可是在行裏做過,雖說自己沒動過手,但行裏有人手上沾了不少血呢。
“小寶,你找了他們做何事?”張柽覺得人多,不好安排。
“在京城四下裏看,看一家家客棧,到酒樓館子吃飯,去勾欄之地聽曲,還有各種雜貨鋪子,按着我定的規矩來報,一家家記下,對吧?”徐寶說到此處,一扭頭,問馮媛。
馮媛甜甜一笑,說道:“對,到時給評出等來,再有人來京城,告訴他們都有多少等,大概需要多少錢,這叫評級機構,往後印出來冊子,我們定标準。”
張柽聽了個大概,還是有很多不解的地方,剛要詳細問問,外面有人喊:“徐郎可是來了?我家老爺邀徐郎一叙,我家老爺姓宋,名諱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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