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喊了一聲爹的丫頭被吓愣,停了兩息,邁開小腿跟在後面跑,跑出去幾步,回頭喊:“娘,娘快來。”
“九嫂,孩子給我,我穩着呢。”另一個村衛上前,邊說邊接襁褓中的孩子。
第三個村衛一把橫抱起丫頭,然後叫:“脫衣服,丫頭就一層單衣,渾身燙呢,快。”
“我娃根子病了。”婦人一見孩子被抱走,也急得不行。
那邊已經有走在後面的巡邏人跑着去安排了,他速度最快,一到了四個院子夾兩個大房子的地方就扯着嗓子喊:“周醫生、關郎中、程醫生、黃醫生,快起來呀,村裏回來一家子全病啦。”
等背着人的過來時,四個院子主卧的燈全亮,小周醫生已經站在了看病的院子門口,他夜班。
挨着關郎中的院子房間的門被推開,有人露出半個身子大聲問:“誰回來了?”
“二房的老九,多帶了一個崽子,快,叫人去給拿熱乎湯,衣服,還有衣服。”有村衛回話。
好多人家被驚動了,尤其是村裏張家二房的,附近的把門一開,抱着被就沖出來,還有的去不遠處的晚上給提供夥食的婦人們呆的窩棚。
婦人和丫頭到時,四個醫生與一個郎中全部就位,四個藥童和關郎中的兩個兒子同樣各自找地方站好。
婦人和丫頭茫然地被領到看病的院子中,她倆看到了家裏的頂梁柱躺到了一張高的窄榻子上,有人拿着針給紮,幾下男人就醒了。
還有一個人拉個高凳子,墊上脈枕給把脈。
不等二人詢問,又有兩個藥童來到她倆的旁邊,把脈枕一放,左右各有一人坐下,對她倆說道:“把手放上,看看。”
婦人很自然地就聽着話把手放到了脈枕上,丫頭則左右看,問:“我弟弟呢?我弟弟病了。”
“有程醫生在看,程醫生的啞科在我等幾人當中最強,我次之。”老周醫生對丫頭說,聲音柔和、平緩,讓人一聽便心中安甯。
他所說的啞科就是兒科,五人中最厲害的看襁褓裏的孩子,他稍微差一點,就看丫頭,關郎中和小周看男人,剩下的黃醫生管着婦人。
還有藥童在旁邊拿着針和體溫計等着。
丫頭迷糊着把手放到脈枕上,一邊讓人把脈,一邊好奇地問:“我爹那邊呢?”
“那有關郎中和我兒救治,我兒也是太醫局的醫生。”老周臉上的表情愈發和藹。
“哦。”丫頭算是放心了。
但婦人内心中卻無法平靜,她聽出來了,周圍一圈,有四個醫生和一個郎中,她甚至懷疑是不是病死了,然後到了陰間,否則上崗村怎麽排出來的這等陣容。
她在外面還算是見過世面,但哪怕是一個縣城,也不可能一下子出四個太醫局醫生,大晚上的突然出來,如果自己沒死,那上崗村是怎麽了?
最先倒下的男人剛才醒了,一直被擺弄着,周圍的人一個都不認識,他衣服被脫下去,一股濃烈的酒味湧過來,身上涼涼的。
“冷。”沾着燒酒的棉花團擦到他胸口的時候,他哆嗦了一下,出聲。
“一會兒便好,且安心。”關郎中不容置疑地說道,他久當郎中,知道自己的神态對病人有多重要,自己越穩,病人越安心。
“先救我兒。”男人掙紮着要起來。
“有程醫生在,死不了,哪怕我等不行,也會去請來寶郎,寶郎出手,閻王爺也拉不走。”
小周醫生又把對方給按住,繼續讓關郎中的兩個兒子給‘物理降溫’,這是徐寶告訴的,人發熱了拿燒酒擦。
如果還是熱,就把用過的那幾個吊瓶裝上雪,放到兩腋。
若是還不行,吃那個小片的藥,大人吃一片,小孩子吃半片,嬰兒就先别吃了,找他倆,他倆不在的話,吃四分之一片。
“我,我迷糊過去多久了?”男人還是不怎麽放心,扭着頭,想要找到自己的兒子。
“九哥,沒多一會兒。”十二疙瘩的聲音傳過來,人也跟着進來,一來便說:“九哥,你那身上腰下面全濕了,你作了甚?”
“船停在旁邊,我趟着過來的,十二疙瘩,你那侄子……”男人看到熟悉的人,松口氣,然後又問起兒子,兒子病得最重,而且又是乘了十一天的船,藥在五天前就吃沒了。
他擔心,因爲兒子到現在一聲沒出過,昏睡的樣子,才六個多月,他怕。
結果沒等他把話說完,另一個屋子中傳來嬰兒的哭聲,有一點嘶啞,但是動靜不小。
“弟弟,弟弟。”丫頭從另一個屋子裏喊,婦人也扭頭。
“丫頭别急,沒事,沒事兒的,有程醫生,他……”老周醫生正安慰着,一個藥童跑出來,喊:“我去找寶郎。”
老周醫生聽到藥童的話,心就是一緊,除非是程醫生沒把握,否則不會去請徐寶的,因爲村裏人的意思早表達清楚,找他們就是處理病情,若遇到事情就找寶郎和嘟嘟,要他們有何用?
所以哪個村民生病了,他們甯肯慢點治,也不打擾徐寶。
老周醫生着急,他可是知道一個男娃子孩子對一個家裏有多重要,但他還是笑着對丫頭說:“程醫生覺得治起來慢,去找寶郎和馮家小娘了,他倆一來,你弟弟馬上就好。”
“是說太醫局的醫生也不行了是不?”丫頭不傻,說着話,眼淚往外湧。
給婦人号完脈,正寫方子要叫藥童去抓藥的黃醫生停下動作,說道:“太醫局的醫生并不厲害,上面還有翰林醫官院,而寶郎一家兩口的醫術比醫官更強。老周。”
“我這裏也好了,馬上寫方子。”老周醫生開始拿筆寫,其實他告訴藥童一聲,藥童就會把藥抓來。
不過徐寶要求看病必須出方子,如何辯正的,出了什麽藥,最後出了問題要倒查,還有在村裏吃藥的藥渣也得留下。
宮裏就是這麽幹的,村裏一樣。
小病無所謂,遇到大病,還得會診,因爲醫生資源多。
不像别的偏遠村子,遇到一個走方郎中,說什麽就是什麽,治好是醫術高,治壞了是人力無法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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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童跑到徐寶居住的院子外面幾十步的時候,站在一個拿着刀的村衛旁邊,向裏喊:“寶郎,村裏回來一家人,有個六個多月大的娃娃病得重啊,程醫生讓我請你們過去。”
屋子裏的馮媛和徐寶還沒睡,天還早,馮媛正詢問徐寶需要帶過來什麽東西,然後記在紙上,徐寶說不急,等明天去京城看看,再作考慮,不能白用一次機會。
隻不過馮媛要求,而且很神秘的樣子,徐寶隻好想出來一個個東西。
外面一喊,徐寶眉頭輕皺,跟着喊回去:“咳嗽不?發熱不?四肢抽搐不?哭不哭?”
“不知道咳嗽不咳嗽,熱,你那個體溫計含嘴裏,三十九多,不抽,剛能哭。”藥童大聲回答。
“知道了,馬上過去。”徐寶喊完,歎口氣:“又一個孩子。”
“你先帶着東西過去,我回去,帶了東西定位找你,二十分鍾吧。”馮媛說完也不管别的,拎起旁邊兩個各重有二十多公斤的石頭,消失了。
這石頭是她綁的,就放在屋子裏,徐寶也不曉得她帶石頭回去做什麽。
愣了一下,嘟囔:“二十分鍾定位?她是說要讓别人看到她那麽出現?瘋了,好吧,我帶東西過去。”
徐寶開始找東西,小氧氣瓶、注射用的工具、幾樣藥物,馮媛的鴨絨被,裝到大塑料口袋裏,拎着往外跑。
邊跑邊癟嘴:“我不是專業的呀,我專業是地質,當初選錯了。”
他一跑到地方,孩子正吐奶的,剛才孩子哭,婦人就喂他,可是他發熱呢,吃的時候安靜了一下,吃完就吐,邊吐邊哭,眼睛無神地看着母親。
徐寶一到,屋子裏除了後回村的一家人之外,所有的人皆松了一口氣。
徐寶洗了個手,問:“多長時間沒吃東西了?”
“上午還喝過奶,晚上就一直吃不下,然後睡了,醒了哭,喂他他就吐。”婦人抹着眼淚說。
徐寶看看她懷裏的寶寶,伸手在寶寶的額頭上開始按來按去,寶寶開始時躲,後來按着按着就安靜下來了。
徐寶又拉起寶寶的小手,從手一直按到胳膊,很認真,嘴裏還哼哼着:“月兒明,風兒靜,樹葉遮窗棂……”
他是沒辦法,他不敢給孩子紮針,換成大人,他也就紮了,反正一下紮不進去,再紮第二下,還不行就第三下,總能蒙進去一次。
等着按摩一會兒,他想了想,把氧氣給上了,雖說現在用氧氣沒用,但是誰吸氧都舒服。
果然,寶寶也舒服,呼吸幾下,睜開眼睛看徐寶。
徐寶自家人知自家事,他是求爺爺、告奶奶,希望老婆快點來。
别人不曉得呀,一見徐寶到了,幾下子之後,孩子不哭了,然後有拿出個罐子,還有管子連着個罩子扣在孩子的口鼻上,孩子一下子就高興了。
他們登時就露出笑容,關郎中還對吃了藥、裹着被的孩子父親說:“看,我說了吧,寶郎一到,就沒事了,他要是救不了,隻能等神仙。”
沒想到,關郎中剛說完,寶寶左右一搖頭,哇的一下子又哭了,他餓呀,而且還發燒呢,吸氧不頂飽。
大家的心又一涼。
就在這時,刷的一道白光閃過,馮媛拎着兩個箱子出現,白帽子、百口罩、百大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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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夠了,19點左右還有一章,然後就是21點左右,兩個小時一章,速度快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