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彥仔細檢查二十四具屍體,欲從其中找到關鍵的傷口,以确定多少人出得手。
上崗村的除了張勇三人與裏正,并人之前并不知道有西夏細作,屍體是徐寶帶領三個人埋的,車上的血漬也是三人清理的。
随裏正前去挖和擡屍體的人已經吃過一驚,此刻其他人再吃一驚,有嫌氣味難聞的往後退退,更有人向前湊,要瞧個仔細。
下崗村和崗東村服徭役人一個個瞪大眼睛,十分想知道二十四個人何時到來,又是怎樣被殺的。
他們一直在上崗村幹活,除非二十四個人是晚上來的,不然不可能聽不到任何動靜,如後來的九個人,上崗村圍剿的時候可是從村東頭到村西頭全能聽見。
兩村的人突然發現,自己村與上崗村不但是賺錢多少不一樣,連動手都不同了。
以前有不對付的時候還能叫着人一起打,現在再鬧點什麽,誰敢跟上崗村打?上崗村的大刀和弓全用上了。
兩村的人很想問問上崗村的,你們還是與我們一樣的村民嗎?确定不是正規軍?
往後你們村的牛把我村的苗吃了,我們村找你們算賬時,你們會不會擺出來一樣的陣勢對付我們?能不能跟以前一樣隻動動拳頭?
一時間上崗村的人在兩村人的心中變得更加不同,不但有錢,還能打。
徐寶偷偷觀察三個村圍觀的人,發現自己村的隻是驚訝和不解,同時又有着自豪的神色。
而下崗和崗東村的人則是羨慕和畏懼,羨慕自然是因爲三百三十萬個銅錢,按照官方的兌換數量,是四千二百八十五貫多。
這是一筆龐大的收入,上崗村一百二十一戶,每戶分的話能分三十五貫,想攢三十五貫,五年也攢不下來。
三十五貫在村裏能做多少事情?至少能起三間房,再給兒子娶個尋常人家的閨女當媳婦兒。
徐寶高興,有差距才有動力,兩個村的人是沒有辦法賺更多錢,不是不想賺,準确地說他們是缺少領路人。
隻要自己拿出來辦法,他們自然願意跟着做。
思忖着,徐寶小聲問王疇:“景彜兄,死掉的算不算錢?算的話,朝廷給不給?”
如今的徐寶見殺了人不需要隐瞞,開始惦記賞錢。
“應該……能給吧?”王疇不确定地說道。
徐寶不指望他了,蹲下身,在觀察五花八門傷口的曹彥耳邊問:“會給我錢嗎?”
“啊?啊,給,要給的,不給别人誰還去抓細作?”曹彥笃定地說道,随後又壓低聲音:“隻是三十三個人,三百三十萬錢,那個……從上向下撥付,最後……哈哈,是不?”
他給了徐寶一個你懂的眼神。
徐寶不想懂,他想罵人,太他嗎的腐~敗了,層層克扣啊,到自己手中還能剩個零頭?
“直接給我不行麽?”徐寶不甘心,又問。
“直接給倒是行,可是我驗好了是西夏的細作,還需要上報,上面确定了是真的西夏細作才算數。”曹彥給出個解釋。
“唉~~”徐寶歎氣,看樣子錢是不能全拿到手了,否則人家不給你證明你殺的真是西夏細作。
别看還有三個活口,沒用,徐寶又不是真的什麽都不明白的孩子。
如果非要把這筆錢全拿到手,徐寶覺得能成功,比如寫個詩在京城傳揚,逼迫上面給錢,一文不準少,上面不但會給,還會派人來慰~問,然後……
徐寶知道不能那樣得罪人。
但他又不想白白把利益讓出去,得找補回來,錢的方面不行,要從其他地方入手。
于是他繼續和曹彥說:“二十四個我殺掉的細作給多少我是無所謂的,可九個村裏殺掉和抓起來的,少給了他們是不會幹的,一旦宣揚出去……”
“徐郎,我也無能爲力,我隻是一個虞候,我那份錢不拿,别人總要拿,除非你讓景彜兄與官家去說。”曹彥無奈地說道,給出了一個主意。
徐寶搖頭:“不必勞煩官家,我村中殺了西夏細作,怕西夏報複,你們那有壞了不用的弓沒?二鈞、三鈞的全行,一石的也可以有一個,張小力氣大。”
曹彥沉思起來,過了會兒說道;“應該有,有的是缺了弦的,有的是裂了縫的,還有的是丢了角的,報損的時候有人勘驗,但總歸要入庫,你村要修多少?”
“十張二鈞的,十張三鈞的,一張一石的。”徐寶報個數,要二十一張弓。
村子裏确實缺,雖說齊爺爺應該會做,但做一張弓需要很長時間,成本會非常高,比南北作坊那裏高出十幾倍,畢竟人家那是規模化生産。
“有點多吧?”曹彥覺得徐寶要得太多。
“不多,三百三十萬錢呢,我村一個銅闆不要,爲什麽?因爲我村的人一心爲大宋,我們甯肯擔着憂,也絕對不會跟西夏讓步,隻要有外敵過來,我村願拼盡最後一人。
我們自組鄉兵,爲我大宋抛頭顱、灑熱血,我村的人皆是那種‘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的忠君愛國之士。”
徐寶在那裏極力地說着,非要把弓弄來不可。
曹彥明明知道徐寶是要往回撈好處,卻依舊聽得心潮澎湃,因爲不管怎麽說,人家是真把三十三個西夏細作給收拾了。
“成,我回去說,不管誰拿了錢,總要把該做的做了,畢竟上崗村是真殺真抓了人的。”曹彥答應下來。
他也不全是爲了一腔熱血激蕩,他是知道徐寶所作所爲入了官家的眼,上面不同意,就與上面把事情說清楚,四千多貫别人會在乎,上崗村三個月就賺回來了,上崗村把錢讓給大家,大家給人家好處不對麽?
何況徐寶還答應給送幹豆腐,以後想吃幹豆腐找徐寶要,帶字兒的貴就要不帶字兒的,真惡了徐寶,往後可沒好處拿。
如是想着曹彥又補充:“一定能成,弩要嗎?我們使使勁,弄出兩張。”
“不要。”徐寶擺手:“弩擔的關系太大,我村想要的是拿制式兵器的名分,組鄉兵的名分,但遠了我們不去,隻管京城周圍一圈的事情,有需要我們就上。”
徐寶道明意思,想要合法擁有武器的資格,不然刀和弓全要交上去。
曹彥點頭,他喜歡和徐寶這樣的人打交道,幹脆、直接。
兩個人談好,村中的人在曹彥的指揮下把三十個人的腦袋割下來,再用石灰腌制。
原本爲了證明還需要把武器也帶着,包括大刀、小刀和弓,以及衣服等随身物品,不過有三個活的就無須那般麻煩,帶個腦袋回去,懂的人一看便能認出來。
安排完處理西夏細作屍體的事情,徐寶帶着曹彥和王疇向孩子們所在的地方走,已經過來的王管事和十個未來的‘老師’陪同。
走到大院子外面時,裏面傳來孩子們清脆的聲音。
“拔蘿蔔,拔蘿蔔,哎呦哎呦拔蘿蔔,拔呀拔呀拔不動,哎呦哎呦拔蘿蔔……”
聽到這動靜,王疇和曹彥嘴微微張開,眼睛瞪大,然後曹彥呵呵笑起來。
徐寶的嘴角往上翹,他喜歡聽寶寶們唱這首歌,他教的時候把歌給改了,節奏變慢,同時加了‘拔呀拔呀拔不動’的用嘴說。
他不喜歡原來的曲子,覺得那些個孩子唱的時候跟新~聞~聯~播裏的播音員一樣,是表演形式的,孩子們學着唱難度太高,而且還不夠萌。
改完的速度慢了,并加上說的地方,寶寶唱起來才更真實,符合幾歲孩子的說話方式,就像‘豬之歌’那麽可愛。
而且他還認爲曲子此時代的人能适應。
徐寶認爲很多曲子都可以拿到這個時代來,因爲有共通性,如‘梅花引’古曲,在不使用更多炫技的情況下,平奏出來,配上詞他那邊的人也能接受。
就按照‘梅花引’的意境填詞,可以寫出來:北~風~吹~~~~傲立雪~中~巍~~~~一枝仍開~~铮铮即寒梅。
而給春江花月夜填詞就更簡單了。
唯一的差别是後面的人自己有加工,因爲這已經不是工尺譜的問題,還涉及到減字譜,而減字譜沒有旋律。
當然,這些此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寶寶們玩得開心,唱得萌。
聽着娃娃們的聲音,不管是王疇、曹彥,還是跟過來的三個村的人,心中都有一根弦被觸動了。
尤其是本村的裏正,他聽着聲音,眼睛看着遠處,有淚光閃爍。
這是他一直等待的一刻,曾經讀書人的事情在他心中難以磨滅,他要争口氣,如今有了,村裏的娃娃全能讀書,而且不像别的地方的學堂那樣死闆。
多年的夢想從未忘記,實現的時候讓裏正想大哭一場,他抹了抹眼角,看向站在那裏面帶笑容的徐寶,走過去摸摸徐寶的腦袋,在徐寶不解地轉過頭時,他對徐寶說道:“我心裏裝的事情都在。”
徐寶秒懂,認真地點下頭,說道:“從來不是遙遠,一直都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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