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爲重要的是,那婦人是突然說胖娃娃不喜歡吃的,徐寶爲何能立即想到辦法?
無怪乎一個個擺攤的人對徐寶那般親切,徐寶是真幫人做事呀。
這是自己來了,若換一個與王疇家不相熟的,上來便搶權,估計徐寶一句話,整個西市攤位就不會交出一個銅錢。
而想要用強的話,被這一千多個攤子的人打死都白死,徐寶能攏起這等民心,果然不一般。
王肱懷着心事,走起路來都輕飄飄的。
走着走着,他停下來,看一個賣菘菜攤子裏的婦人正在那裏把菘菜外面顯老的幫掰下來。
他以爲會扔掉呢,沒想到這婦人把那幫一片挨一片地碼放好,拿個草簾子一蓋,不扔也不賣,隻賣那剝出來的好的,以及沒剝的,剝完的自然價高。
換作平時,王肱是不會問的,别人掰下來幫子,或是以後再扔,或是自己拿回家吃,他管不着。
可是今天不同已往,他覺得整個西市都不正常,他納悶賣白菜的人難道還舍不得那點幫?回家想吃,再砍一顆就行了。
于是他站住,問站在那裏擺小黃瓜的,看上去跟婦人一家的男人:“菘菜掰下來的幫,你們打算留着做什麽?”
小心地擺着小黃瓜的男人看過來,一見對方穿官服,就回答:“不一定做什麽。”
随意他又看到了徐寶,立即露出笑容:“寶郎來了,我給你拿點小黃瓜,你做鹹菜,黃瓜地罷園了,再不吃就沒喽。”
徐寶看看小黃瓜,有一寸長的,有一寸半的,最長的也就是三寸,很細,專門用來做鹹菜的,罷園那種奇形怪狀的黃瓜沒有擺出來,因爲一般人不愛買那種,賣不上價。
他問:“罷園的其他黃瓜呢?留種沒?”
“剩下的自己吃,吃不掉就給人,拿西市賣,不夠折騰的錢,種倒是留了,可惜種子一年不如一年。”男人回話。
王肱看着心裏那個氣呀,自己問,對方那麽答,換成徐寶,是有什麽說什麽,我穿官服呢,民不與官鬥你不懂?
徐寶不知道王肱想什麽,他站在那裏思考,随後問道:“留種黃瓜貼地了?”
“沒,懸着呢,差這麽高才落地。”男人用拇指和食指比量一個距離,能有半寸。
“那就得換種,張勇哥記一下,問咱西市誰自家種菜,問他們種是不是越産越少,少的讓他們把種拿過來,咱們去别處給他們換,往遠一點走,再買一點别地方的種子。”
徐寶知道情況了,一個區域的地總是種同樣的種子,産量會越來越少,最好是跑遠點地方弄種子。
而若是帶着種子過去換,對方會很高興,那樣對方就不用再跑别的地方換了,一般情況下糧食作物最明顯,但蔬菜同樣受此影響。
“知道了寶郎。”張勇應聲。
王肱微微張着嘴,像看怪物一樣看徐寶,他通過徐寶跟對方說的話就知道,徐寶懂。
問題是自己這麽大個人都不明白換種是怎麽回事,你徐寶爲何知道?你專業種地的?你今年多大?你從娘胎裏開始學,你也就學個十四五年,你怎麽可以會這麽多東西?
徐寶這時又說話了:“家裏罷園不好的黃瓜腌起來,有多少腌多少,别扔,怪可惜的。”
“腌那樣的不好吃,又腥又臊。”男人露出爲難的神色。
他那個媳婦突然擡頭:“讓你腌你就腌,寶郎法子多了,寶郎,咱家腌,聽你的,你别跟他一般見識。”
“腌,腌還不行麽,我就是說以前腌的不好吃,沒說旁的。”男人跟着說。
徐寶沒管人家鬥嘴,與張勇說:“張勇哥記一下,告訴自家種菜的,覺得賣不動的芹菜、香菜,别扔,都腌上,還有其他的那些能腌的菜,跟他們說,别怕耗鹽,都能賺回來。”
張勇又應聲。
王肱聽着,算是服了,他承認,真把西市攤位的地方全交他管,他管不了,因爲不會。
他覺得自己應該和徐寶換一下,徐寶當官,自己平時寫寫詩什麽的,徐寶保證是個親民的好官。
怪不得西市如此規整,這麽賺錢,有徐寶着種親民官又是能吏一樣的人在,想不好都難,他隻不過是少了一個名義上的官身而已。
“徐寶,他家的菜幫子做什麽用的?”王肱沒辦法,隻好問徐寶。
“王差遣,是這樣的,咱們的西市攤子區,原來是家中不是很富裕的人來買,還有的人是等攤子散了,或快散了的時候過來揀菜。
現在大部分菜全是選好的賣,像菘菜,家中好點的,就買掰下幫的,家裏條件一般的買沒掰幫的,還有家裏……不給擺放好,他們揀的時候就有被踩壞的、沾到泥沙的。
既然是自己都不要了,爲何不給别人一個便利?擺好了,别人拿的時候也方便,而且看上去像買回去似的,而不是揀回去。”
徐寶給出解釋,菜幫子就是給買不起菜、到市場上撿菜的人準備的,揀和撿不一樣,前者是亂扔亂踩,隻能挑還能吃的揀起來,後者是掰下來放好了,也沒人往上吐痰,過來就拿,不用再選。
而且别人的看到後,不會認爲他家是揀來的,那樣就可以不讓别人笑話。
王肱聽了,深吸口氣,邁開步向前走,一聲不出。
他怕自己停下來會讓人看到自己失态,他是真的被震撼到了,原來隻是以爲徐寶會賺錢,懂的東西多,了解民生,哪想到徐寶還教化民生。
他徐寶是在教人向善,心有善念則行有善舉,如此一來,這西市攤位區誰敢動?誰動誰就是毀了根基,上面下令讓自己過來學,而不是過來管,根源在這呢。
看樣子是王家的景彜兄把事情跟上面說了,那劉乾别說被徐寶算計了,即便徐寶對其沒辦法,他劉乾也得倒黴。
該!就應該收拾劉乾,還有他弟弟劉坤,兩個人耽誤徐寶不少工夫。
還有那東市,做過分了,有人會出手,前提是徐寶自己沒出手,估計懸啊,徐寶應該會報複回去,現在徐寶應該是還沒抽出空兒,或者是沒弄清楚東市背後是誰。
那麽自己要不要透露點東西給徐寶呢?然後看看徐寶會怎麽做?
還有自己家的兩個娃娃,一個九歲了,一個才三歲,要不要像景彜兄那樣,送上崗村去?就怕上崗村那裏夥食不好,苦了孩子。
王肱從白菜幫子的事情一路想到了孩子的教育問題,然後他放慢速度,看着一個個攤位,越看越順眼,甚至恍惚間覺得世間最美好的東西就在這西市攤位區。
等他回過神時,吸吸鼻子,香,再一打量,到了賣小吃的那一排前面的地方了,把頭兒的是賣烤肉串的。
然後看到一隊四五十人從西邊朝這走來,前面的人還打着旗,歪着脖子瞧瞧,看清楚字了,是‘開封府外城西市接待’,啊,知道了,裝成官方的樣子弄出來的。
王肱一看那旗幟就想笑,這騙人的玩意有無數人上當,當然,上當隻是它不是官方,但實際上沒吃虧。
因爲徐寶不騙人,該是什麽就是什麽,自己要是去一個新地方,花兩文錢就能被安排好,自己算是賺了,更主要的是吃喝和住宿,沒額外要高價。
而且越是了解這些領路的人,就越安心,自己若是有親戚寫信過來說要到此,但自己又不在京城,也會回信讓親戚跟着西市的這個接待走。
心中塌實呀,這可全是以前的小偷,有他們在,就不用害怕在攤子吃飯和逛街的時候被别人偷,據說這個隊伍本事不行的不讓進,被一群高手護着誰敢伸手?
王肱想着事情時,一群人過來坐下,賣烤串的問别人吃不吃辣的,吃很辣的那種一串要多加一文錢。
王肱恍然,知道是昨天流傳出來的燕歸樓火鍋事情中徐寶拿出來的好東西,很辣、非常辣、十分辣、忒辣、賊辣賊辣的、老辣了……
于是他也讒了,找個長條凳子坐下來,想了想,對一個領人來的說:“碼頭那邊沒出岔子吧?”
小偷一愣,官兒?扭頭找人,見到徐寶在那點頭,馬上回答:“沒事,全安排好了,還勞煩你親自來了。”
王肱暗贊,不錯,馬上就把自己給利用上了。
果然,那四五十人一看領自己的來的跟官員這麽說話,那沒錯了,官方的。
不遠處的徐寶也放下心來,王管事剛才跟他小聲說了,說是當初的幹豆腐和素雞就送王差遣家去了。
隻這一句話,徐寶就懂了,自己人啊,早說呀,我之前好跟他說點實話,不是騙人好不好的問題,而是自己編瞎話累呀。
王管事又提了下對方家中有孩子,但擔心到上崗村後的飲食問題。
徐寶就跟張勇三人說了說,而後他過來陪着王肱坐,随即起身,自己過去烤,别人沒工夫侍侯他。
烤着烤着,他突然一頓,問:“張勇哥,羊排忘了送回村了是吧?”
張勇配合,一拍腦門:“沒,看我這記性,這下完了,說好的給村裏的娃娃做羊排吃,娃娃們一準惦記着,哎呀,看樣子又得對付一頓了,照着算起來,娃娃們連續吃三天豬裏脊了,保證吃膩味了。”
王肱果然詫異,扭頭問張勇:“平日裏你村的娃娃吃什麽?”
“不一定,沒準兒,咱們出來頭一天吃的是……是啥來着?”張勇皺眉頭,問張廣。
“早上是豆粥和肉包子,晌午是回鍋肉、燒芸豆、冬瓜河螺湯,晚上啥來着?哦,山藥炖雞腿肉、黃瓜涼拌黃花菜、山梨片。哎呀,咱回去的時候得買果子了,要不寶寶沒有吃的了。”
張廣配合着回答。
四五十個來京城的人都聽傻了,他們以爲京城的孩子就這飲食呢,回鍋肉沒聽過,但知道那是肉,難道京城如此富裕嗎?
同樣傻眼的還有王肱,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看向王管事。
王管事輕輕點頭:“差不多吧,總變,隻要徐郎在村裏,頭天和隔天的菜就不會重樣,我總擔心他把孩子給慣壞了。”
王肱反應神速,立即說道:“對呀,我家就慣孩子,應該讓孩子出去吃吃苦,不如送到上崗村吧,徐郎?”
那四五十人有超過半數用鄙視的眼神看向王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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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别字已修改。寫曆史類的小說真累。我曾經最快的速度是四十五分鍾四千字,慢點寫别的題材的是一個小時多一點兩千字,集中精力寫,一小時三千字。
寫這本,不修改錯别字,不加領文詩,要兩個小時到兩個半小時,趕上手順了,加領文詩兩個小時也能寫出來。
要是手不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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