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疇一家的護院、婢女也有,包括張勇三人,都是小碗,可不敢讓他們放開了吃,張小很容易自己把一鍋東西吃光。
張柽在旁邊給徐寶提來一個食盒,裏面裝的就是栗子雞,徐寶要帶去參加筵席。
還有一道菜是魚凍,張柽昨天晚上開始做,用雜魚,做的方法就是炖,使勁炖,把魚刺炖酥了,然後放到徐寶給他的盒子裏。
盒子中間挖空,是按照魚形做的,炖好的魚倒進去,等涼了再倒在盤子上,魚凍便是半條魚,或者說是下面平的魚趴在盤子裏。
小雜魚不值錢,在河邊用網打上來,很多人是不要的,直接扔,或者離家近拿回去給雞和貓狗。
但是用小雜魚做出來的凍,不僅僅看上去好看,味道也不錯。
至于說爲何不拿更好的魚做,徐寶自有打算。
張柽做的魚凍是四條,或者說是四個半條,當做出來後,他瞧着也覺得很有意思,以前吃是放在盆裏,沒有魚的樣子。
現在一拿出來,一直不時看徐寶的阿莠停下動作,離開闆凳湊到近前,小手一指:“魚。”
魚凍有四個,張柽自己吃了半個,剩下三個半,兩個徐寶要帶走,半個不能給阿莠吃,便拿出一條,用刀分成塊,給三個孩子嘗嘗。
味道和用别的器皿盛放的沒什麽區别,非要找個不同處,隻能說是處理雜魚的時候比較費勁,魚小,内髒全要收拾出去,費工夫。
大的酒樓不會拿小雜魚做,尋常人家吃,又不願意多費事,何況一般人舍不得用糖、黃酒、大量姜片和其他調料做小雜魚。
三個寶寶吃着,徐寶拿來一對兒做魚凍的模子,放到阿莠旁邊,與其說道:“阿莠回去也能做。”
阿莠連忙拿起來一個看,點點頭,帶着笑容開始發呆,不曉得她又想到了什麽好玩的事情。
馬先生看看盤子裏的魚凍,稱贊:“寶郎倒是手巧。”
“尋常事物而已,旁人一看便知。”徐寶謙虛。
“确實,然,未見之時,卻無人做出。”王疇跟着說,東西确實不難,而且别人見到,還能做出其他形狀的東西,比這個更好。
可是沒人看到的時候,這東西一起沒出現過,就如那幹豆腐,拿出來兩天,韓家豆腐坊立即學出來,之前他家怎沒有?
“休要唬我,茄子長了一些,憑何比圓的貴上一翻?”大家正在辦公室裏吃着、聊着,外面突然傳來大喝之聲。
“看好孩子。”徐寶對護院、婢女先吩咐一聲,人才沖出去。
那邊已經圍攏不少人了,掃街的兩個人在,還有兩個說好今天來上班的差役也拿着水火棍從對面的屋子裏奔出來。
他們拿錢得辦事,八個人,分四組,每組四個時辰,如此一來不用專門蹿班,頭一個四個時辰的組,輪完四組正好自動到下一班的時辰。
徐寶等人到來,隻見一大漢正在與賣茄子的争執,茄子大部分是圓的,很少有長的,不像徐寶那時,大多是長的,還有紫皮的,品種不同。
正常的茄子看品相,賣三到五文一斤,就是看是老還是嫩。
此刻茄子攤的把長的茄子專門挑出來,一斤賣八文,買的人相中了長茄子,嫌價錢貴,偏要用買圓茄子的價給錢。
擺攤的人不幹,這可是昨天收攤之前張柽張行事刻意交代的,把大的茄子、小的茄子、圓的、長的分開。
不止他一家,其他賣菜的各有交代。
如賣雞的幾個攤子,他們把雞的腦袋、脖子、胸脯、骨架、翅膀、大腿、爪子和心、肝,一律分開賣,整雞隻有一兩隻。
既然如此,憑什麽自己要把長的賣出圓的價錢?
一個要低價買,一個不賣,買的人還不打算去别的攤子,因爲他是從别的攤子來的,别處一樣是長圓分開。
他仗着自己身高、腰圓、嗓門大,想強買。
以前他就做過,吓唬人,通常西市的人一害怕,隻能咬牙答應,今天他要重複曾經的步驟。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的西市可不像之前,那時負責治安的張衛不來。
此刻西市攤子所在,有掃大街的屋子,還有開封府的衙役。
賣茄子的人心裏安穩着呢,隻要自己按徐郎的規矩做,還會怕你一個想強買的?
雙方争執,要買的人又是瞪眼睛,又是撸胳膊、挽袖子的,賣菜的卻不爲所動。
然後徐寶來了,兩個拿水火棍的也到地方。
“作甚?敢動手?拿下。”一個差役把眼睛一瞪,呵斥。
一天一百五十文呢,得幹活,要體現出應有的價值。
大漢一見官,瞬間變小羊,與說話的差役訴苦:“他賣茄子長的和圓的價不同,見我要買長的,故意擡價,他欺負老實人。”
“哈哈哈~~~~”圍觀人群一陣爆笑,誰想欺負人還用說嗎?你還老實?
差役心情不錯,有人怕自己,還有人指望自己保護,自己對于西市這裏很重要啊。
帶着愉快的心情,差役臉一闆:“他賣得貴,你不買便是,何苦相逼,我眼裏可揉不得沙子,再敢瞎說,鎖了見官。”
“好,差頭說得是。”有人叫好,其他人跟着附和。
差役挺胸,爽!
大漢縮縮脖子,嘴動了動,想要說點什麽,卻不知怎麽說。
徐寶這時開口,問大漢:“你是喜歡吃茄子皮吧?”
大漢一驚,詫異問:“你,你怎知道?”
徐寶笑而不語,心中則在想,我怎麽知道的?我實在是想不出長茄子和圓茄子味道上有什麽不同,唯一的區别是,同體積的兩種茄子,長的比圓的皮多。
“給我取把菜刀。”徐寶扭頭對旁邊的張廣說。
人群靜了,大漢眼中閃過驚恐,張廣跑去拿刀。
兩個差役互相看看,剛才說話的人勸徐寶:“徐郎,些許小事,不必動刀吧?若要出氣,我打他兩棍子。”
徐寶:“……”
過了半分鍾,張廣把刀拿來。
徐寶握在手,挑一個圓茄子,用刀開始片,帶了一厘米左右的茄子肉,其他的是皮。
邊做他邊說:“我難道很像兇惡之人,咱們西市攤子的地方,與别處不一樣,隻要客人想買的東西,我們就要讓客人滿意,喜歡吃茄子皮,咱們便賣茄子皮。”
衆人松口氣,還好,不是拿刀砍人。
徐寶繼續幹活,說道:“莫說是吃茄子皮,哪怕有人愛吃芹菜根和香菜根,咱也得切下來讓買的人舒服。”
說話的工夫,一個茄子削好皮,徐寶又削第二個。
衆人看,有人擔心,茄子皮給削掉了,裏面怎麽辦?
賣茄子的人最爲關心這事,他幾次想開口問,又都忍住。
等徐寶削了四個茄子,攢下一堆皮後,他問大漢:“夠嗎?”
大漢點頭:“夠,茄子皮吃起來嘎巴嘎巴的。”
“四文錢一斤,上稱。”把茄子皮一摟,徐寶吩咐賣茄子的。
賣茄子的連忙管旁邊的攤子借稱,他自己沒有,以前還論個賣呢。
“皮能值四文啊?”大漢舍不得錢。
“對别人不值,對你值,誰叫你喜歡吃,我爲你削茄子皮,還沒收你的工錢呢。”徐寶堅持要價,不買不行,買菜單選一部分,到哪也沒有便宜的。
大漢認了,反正他愛吃,不覺得賠。
交完錢,看着一堆茄子皮發愣,怎麽拿回去?
徐寶從旁邊拿過來一個做工很簡陋的竹篾小筐,長方形的,上面有蓋,還有拎手,問大漢:“多拿兩文錢,小筐賣你,你拿回去還能裝别的東西。”
大漢猶豫了一下,點頭答應,把茄子皮一裝,拎起筐離開。
這筐有很多,昨天離開前徐寶和張柽交代的事情中便有這個。
昨天晚上張柽回去又把村裏人給喊起來,大家編筐,不要求做得多好,隻要能裝個東西拎着便成。
不限制做工,做起來速度就快,拼一拼,一個筐即成型,用不上半刻鍾,竹篾不是一條條細的,是大片的,要多簡陋就有多簡陋。
熟練的人一刻鍾輕松對付出來三個,每兩個三文錢,送到西市,則是一個兩文錢,賣兩個賺一文,多的歸張柽。
他村裏的人已經習慣晚上突然被叫起來幹活,做一個時辰,快的能做出二十四個,三十六文錢,不少賺。
早上運過來放在市場攤子上。
徐寶沒指望生活在西市周圍的人刻意買個筐,他是給從外面回來,或者是第一次來京城的人準備的。
西市的菜要求盡量精緻,有人到京城探親,買點菜帶着去吧,比空着手強,用小筐一裝,還體面。
徐寶還會幫忙配菜,栗子雞就是一個,有人被領到這裏,看到了栗子雞,覺得不錯,可以當禮物,就把栗子和雞肉分别買了,裝在小筐裏拎着送人。
像賣雞的把雞分開來賣,即是如此,每一個部位的做法不同,買一隻雞太貴,但買同一個部分的,一次花消少,又是道不錯的菜。
茄子爲什麽他讓人提價,因爲他打算教别人做蓑衣茄子,有錢的就在茄子裏面夾肉餡,沒錢的放蒜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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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解決,剩下四個沒皮的茄子,徐寶看看天色,說道:“茄子我買了,大哥幫我用水泡上,别讓它氧……哦,别讓它變黑,等我赴完筵席,回來做燒茄子。”
跟張柽交代一句,徐寶又向周圍喊:“賣茄子的今天别急着走,都看看燒茄子,記住一步步做法,回頭告訴想買茄子的人。”
“走吧。”說完,徐寶把請柬拿出來看看,招呼一聲,帶張勇三人去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