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這一片區域全是賣吃食的,熟食,他們是最怕掃大街的,推垃圾的車在旁邊一停,不用賣了。
他們不需要架子,都是自己帶矮幾和闆凳,那也收他們的錢。
不但要收,徐寶還打算多收,以後一天一個攤位不拿出來一百文衛生費,絕對不行。
徐寶不是要搶錢,是因爲他的辦法拿出來後,最直接受益的人就是賣食的,同時吃食垃圾最難收拾,有垃圾桶也一樣有人扔地上。
現在七個人過來,賣烤肉串的人眉頭皺起來,滿臉不情願。
徐寶看到對方的神情,拿出一顆能有五錢重的銀豆子,放到桌子上:“先把錢拿了,一會兒吃完,剩了你找我,不夠我再給。”
對方的表情果然變好,嘴裏說着‘不急不急’,還是把銀豆子拿走,他要管别人借戥子稱出來多重。
戥子就是相對更精密的小稱,不然用大稱稱銀子,一下差十多克,誰都受不了。
徐寶看着,對張勇說:“記得提醒我一聲,以後角落那排房間裏面,所有的趁手工具都要備全了,包括稱重一套、木工一套、裁縫一套、夏日綠豆水、冬天暖胃湯。”
“是,可是寶郎我怕忘。”張勇露出爲難的神色。
“你這秘書當得不合格啊,拿紙筆。”徐寶很無奈,至于對方能不能聽懂‘秘書’是啥他就不管了。
張勇摘了鬥笠,借着攤子上面的遮雨棚子把文具箱打開。
文具箱可不是随便的一個盒子,它不但能放東西,還能當凳子和案子,一拉一扣,上面是平的,能鋪紙寫字。
紙鋪好,研上墨,徐寶提筆,一個個行書字便寫出來了。
他寫字非常專注,似乎整個人都靜下來,隻有筆在動,讓人瞧着覺得心中有股甯靜感。
五個人盯着看,羨慕,他們認不出行書,但知道字好看。
張勇挺挺胸,整體狀态升華中……
連稱完銀子回來賣串兒的都拘謹起來,因爲整個市場找不到第二個讀書人,平時還有個老頭給人寫信,但下雨沒來。
寫完,徐寶把筆一放,不管了,張勇處理後續的事情。
徐寶對他說:“等忙過這幾天,我就教你們識字,别急,冬天活少。”
張勇點點頭,卻不信,他覺得徐寶還要賺更多錢,冬天的活才不會少呢。
賣串兒的把銀子又放到徐寶面前,說道:“不急,吃完給錢,哪有先給錢的道理。”
徐寶很想告訴他有,不但有,而且有很多。
他剛才是看對方的臉色才給的錢,顯然對方認識五個小偷,同時又知道自己之前忙來忙去,指揮别人幹活,怕自己這夥兒人吃完不給錢。
尤其是針對自己,覺得自己是官方的,敢要錢就推垃圾過來。
徐寶覺得很難受,認爲真正優秀的管理人員,是那種别人賣吃的你路過,别人拉着你吃,不吃就不高興的存在。
那說明對方認可了你,你能夠爲對方帶來更多的利益,你有能力、有本事。
自己現在還不行,看以後的。
肉串先上來十串,對方還刻意在肉上多撒了孜然粉。
見對方繼續烤,徐寶說道:“你拿兩個竹碟子,把大茴香放到裏面,要粒的,不要粉,我們吃的時候自己蘸,你那全灑火裏了,怪可惜的。”
“哎呦,我怎沒想到?不愧是讀書人。”烤肉串兒的連忙取來兩個大的竹盤子,他沒有小的,以前沒準備。
徐寶用手捏起孜然粒又多撒點,他愛吃孜然味兒,然後開始撸,是的,他沒用筷子把肉夾下來再吃,吃串嘛,吃得就是這個感覺、吃得就是這個簽子。
“行,能吃,嗯嗯!你們也吃,邊吃邊聊,酒,挑好的上。”徐寶一邊嚼着,一邊聲音模糊地說,跟五個人說,也跟賣串的人說。
五個人:“……”
他們很難理解,你一個讀書人,要不要這麽豪邁?
賣肉串的聽到徐寶要酒,問:“五十文一斤的……”
“行,先來十斤。”徐寶痛快地答應,五十文一斤的酒真不貴,這時的一文錢按照購買不同的東西進行對比,是三角錢到一元二之間浮動,按照糧食計算,是五角到八角。
他也沒拿北宋正常流通的一文錢在國際市場上兌換過,反正是往多了算,五、六十元一斤的酒貴嗎?
肉串攤子裏的另一個人去打酒,他現買,攤子不賣酒。
打回來的是黃酒,要是便宜的就是米酒。
徐寶對黃酒很滿意,比喝燒酒強,燒酒吃肉串,吃多了胃不舒服,黃酒有的地區的人喝着不習慣,多喝幾次就适應了。
這五個人一看酒來了,也不客氣,先吃,一會兒聽他說什麽。
徐寶吃着吃着,放下東西,抓一把肉串,起身打傘去剛剛過來賣東西的一個攤子,這是上崗村的,是第二撥過來賣幹豆腐的隊伍,十文錢一斤,今天這裏沒人賣幹豆腐了,那也十文一斤。
目的不是單純地打擊其他賣幹豆腐的,還要幫着體現薄的、帶字的幹豆腐的價值,沒有便宜的幹豆腐,如何襯托出貴的那個優秀?
他們正在支棚子,擋雨。
徐寶過來看到幹豆腐,發現今天這個也太不優秀了,再厚點就成了豆腐幹。
“給,你們吃肉串,這幹豆腐誰做的?”徐寶遞過去肉串,指着幹豆腐問。
“裏正說多加點豆腐腦,反正是論斤賣的。”對方高興地接過肉串,回答。
“行,賣吧,張禾叔,你讓他們先賣着,你去旁邊那屋子裏,讓他們做個蛋花湯,大家喝着暖暖身子,我拿幾張過去烤。”
徐寶交代完,随手捏起九張幹豆腐,拎着回去。
上崗村過這邊的是四個人,人少了不敢來,膽小,比如正過來要收稅的那個,看着就很吓人。
周吏員看到新的攤子擠過來,從那邊就往這快步走,結果快到近前時看到徐寶拎着幹豆腐回去,他看看幹豆腐,問:“哪的?”
“上……上崗村的。”張禾準備拿錢,他來時帶的,稅錢,他帶了六百斤幹豆腐,一百八十文的住稅。
結果對方看看幹豆腐,直接拿起來四十來張,說道:“行了,賣吧,跟小寶說一聲,我拿着回去給大家吃了。”
說完他捧着幹豆腐離去,上崗村的四個人莫名其妙,稅呢?沒人收?拿那些幹豆腐也就五十多文,比稅少多了。
有人立即跑到賣串的地方,對在那裏卷着幹豆腐準備烤的徐寶說道:“小寶,剛才收稅的那個沒要稅,拿了四十來張幹豆腐走了,讓我們跟你說一聲,他拿回去給大夥吃。”
“知道了,明天别做那麽厚,按以前正常的就行,還有素雞也擺上,他過來願意吃,你們就讓他拿,全拿走你們也給,回頭跟我說一聲便成,來,張五叔,喝碗酒。”
徐寶把酒碗遞過去,他知道周吏員給自己面子,說是讓村裏人告訴自己拿了幹豆腐,其實是叫自己明白以後上崗村賣東西的稅就不收了,但是有愛吃的會拿。
這是因爲收的租架子錢會更多,是自己的功勞,人家明白是誰的主意。
徐寶暗自感歎,混衙門的沒一個簡單,多虧自己練過,否則跟不上節奏。
他口中的張五叔确實讒酒了,端起來喝兩口,一仰頭全給喝掉,又跑回去。
張禾則是按照徐寶交代的找到辦公室,很害怕,問:“有人知道徐寶嗎?他,他讓我過來要蛋花湯喝。”
“上崗村的?”張柽起身問。
“啊,是。”張禾點頭答。
“知道了,一會兒做好了送過去,幾個人?”張柽拿出十文錢,讓一個掃街的去買雞蛋和黃瓜、蔥、姜,用眼神告訴對方,必須給錢。
“四個人。”張禾小心回答。
“夠了,很快就好。”張柽又跟對方說一句。
張禾疑惑地走了。
過了一會兒,四碗黃瓜蛋花湯被兩個人給送來,一個撐着遮雨布,另一個端托盤。
等兩個人回去,四個人互相看看,沒明白今天是怎麽回事。
收稅的不收稅,拿了五十來文的幹豆腐,管事的不管事,過去要湯還自己掏錢買東西,在京城做買賣有這好處?可是别人沒有湯喝呀?
他們帶着疑惑,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熱熱的湯,然後一個人跑過來,問:“上崗村的,四個,對不?”
“啊?啊對。”張禾點頭回答。
“知道了,中午你們别自己弄飯了啊,我于家店給你們送來,跟張柽他們一起,有忌口的沒?”對方說要提供午飯,又追問一句。
張禾搖頭:“沒有,吃啥都行。”
“那成,你們忙着。”這人轉身跑遠。
四個人就算再傻,此刻也明白了,跟京城不京城沒關系,是自己得到的待遇特殊。
“于家店,那不是小寶總呆的店嗎?他們回去說的,還有張柽,是小寶認的大哥,他管西市這邊了?”張五嘟囔着。
然後四個人全清楚了,一切看上不合理的事情,全是因爲徐寶。
張禾喃喃道:“來京城的都說小寶認識了幾個人,認識人可以這樣?”
張禾還想多說些什麽,卻說不上來,隻是在心裏自己感覺,感覺來京城這邊賣幹豆腐實在是太舒服了。
原本還擔心被京城的人欺負,尤其是聽人說有在市場上拿東西不給錢的。
可此刻卻發現,西市是自己的地方,不收稅,有人給做湯,還有人送飯,小寶究竟做了些什麽?
被人想着的徐寶正和五個人交流。
“你們能不能看出來誰是剛來京城的,誰有錢,誰又願意花錢?能做到的話,一人一個月,最少賺十貫錢,賺不到我給你補齊。”
徐寶向五個人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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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昨天的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