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郎,我先帶他們找地方了啊。”外面的聲音又響起。
徐寶還是十分不解,但應了一句:“馬上就出來。”
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徐寶來到外面。
外面燈火通明,就是打火把的,挑燈籠的,一片啊。
村子是個緩坡,火把的光芒從此出往下綿延,明顯能看到到了了小河的木頭橋上,這可是有着二裏多遠。
火把還不是單線的,是雙排的,在火光的照耀下,能看到不少箱子,還有牲口、車。
“寶郎”“寶郎”“寶郎”一個個問候的聲音響起。
有張屹、有姜廉、有魯家的、有大哥宋绶家的,還有小周醫生。
徐寶搓搓臉,問向張屹:“張屹哥,張廣哥回去找的你們?”
“張廣?”張屹一愣,随即搖頭:“沒見到張廣,他回去了?”
“你們怎麽來的?”徐寶考慮下,覺得時間上确實不對。
“你走了,洛陽知府家的人帶着隊伍到京城賣東西,正好村裏的人過來送蒜苗,我們一聽你跑到很遠的地方大官,身邊隻有張勇、張廣、小豆、張小,四個,加上村裏的八個,不夠使喚。
大家一合計,組織人手,追過來聽你使喚,正好魯家的人過來個小船隊,大家準備準備,把東西裝船,一路順着運河走,再轉進淮水,哎呀,走淮水的一路耽誤不少時候。
昨天晚上到的,找不到你,打聽的人說是沒有縣令,後來有人騎馬跑去縣城,遇到小豆他們,才知道你在下坡村的,又連着趕過來。”
張屹解釋了一遍。
徐寶眨眨眼,問:“你們跑過來,京城的買賣呢。”
“買賣别人管着,再說了,買賣哪有你重要,你跑到大老遠的地方當官,人生地不熟的,萬一叫人給欺負了,我們的心裏不得堵死呀,你現在都不敢上任。”
張屹語氣略帶責怪之意地說道,其他人在旁邊跟着點頭。
“我有啥不敢上任的?我是要教訓人,欺負我?哼哼,先歇着,睡到天大亮了,我再安排。”
徐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完轉身回去,繼續睡,心中則很感動,自己并不孤單,是有大隊人馬的,過來的全是精銳。
張屹等人開始忙碌,一共來了一千六百多人,魯家的人占了五百多,雇傭了五百多幹活的。
姜廉帶了三百行裏的,其中一百是小偷,二百是在京城混的遊手,挑經驗豐富的過來,坑繃拐騙什麽的都很精通,主要是怕徐寶被欺負。
其他的人是宋绶府裏的人指揮的運輸隊,以及村裏四個村抽調的幹各種活方面有兩手的。
東西就多了,大部分還在碼頭堆着,包括牲畜和糧食。
至于小周醫生,他帶了十個太醫局的醫生,專門到這邊看看本地的人會生什麽病的,說白了和馮媛跑人家那邊去是一個性質的,練手。
别看徐寶跑到這地方,他的計劃卻一直被人執行着,各個地方的富貴人一路過去,在京城周邊的藥鋪子、醫館等地方先看看病,接着進京城,再由京城太醫給看,太醫看到有生病的,轉到‘專~家’手上,即翰林醫官院的醫官。
等着醫官給出來結論,往下發,一直發到富貴人家過來時在京城旁邊的縣裏看病的醫館。
由此,京城又賺了不少錢,因爲不是免費的。
身份的關系,小周醫生十一個人被安排到了最好的帳篷裏,還有人給燒着洗澡水。
他對另外十個同僚訓話:“一路過來,别人對咱們好,但到了寶郎面前,一個個把傲氣收起來,誰惹了寶郎不高興,誰就自己回去,運氣不好的被太醫局除名,莫怨旁人,自己找地方當遊方郎中吧。”
十個醫生一路上過來,沒少聽小周醫生警告,之前不明白小周醫生爲什麽那麽怕徐寶,後來從村民的口中打聽到才曉得,以前小周老周,差點被趕出上崗村。
“乾定兄,徐……哦,寶郎的醫術真那麽高?”一個醫生最關心的是醫術問題,乾定是小周醫生的字。
“隊伍中有魯家唯一一個四代的男孩兒,三歲的,天聾,無人可醫,若寶郎願意給治,或者說他那個沒過門的媳婦願意治,必然是能治好的。”
小周醫生笃定地說道,他守着秘密呢,沒與十個人說仙女的事情。
“真可如此?那可是天聾啊。”有醫生不信,又問:“她人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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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說到的人此刻正在顯擺着呢。
馮媛早上開車箱貨轉了一圈,回來就招呼大家吃飯。
鎮子中已經飄出來各種香辛料的味道了,當地人大部分吃手抓飯,要麽就是烤,要麽是煮,煮的一般是湯,濃湯。
從國内來的人吃手抓飯,偶爾吃一頓可以,連着吃,胃難受,加上大米、白面送人了,吃本地的小米、高粱米什麽的,同樣吃多了不适應,主要是沒有炒菜,倒是自己買回來做的牛腩西紅柿味道還可以。
馮媛開車走,大家聽到動靜,很期待,不知道能帶回來什麽早飯。
結果一打開車箱,兩個小姑娘登時歡呼起來,一大竹筐的油條,看着就叫人有食欲。
接着木桶擡出來,打開蓋,裏面是豆腐腦,另外兩個木桶裏裝的是鹵。
“一種是偏甜味的,一種是偏鹹味的,但全是蛋花蘑菇鹵,沒有肉鹵,牛羊肉的鹵你們不想吃,豬肉的鹵不敢吃,大家盛吧。”
馮媛輕聲介紹着。
“太好啦,我就愛吃甜的鹵,北方人才多吃鹹的,像李大哥,他是京城的,更喜歡吃豆汁,一佳姐,沒給做麽?”小姑娘開心地看着豆腐腦,好長時間沒喝到過了。
“今天就這一樣,明天吃包子,要煎包還是蒸包?”馮媛微笑着。
“我要灌湯包,雞肉雞汁的吧,唉!”小姑娘一說起灌湯包,又想到了不能吃豬肉,上次偷偷吃,都被警告了,說不要因口舌之欲影響兩國關系。
轉而她又高興起來,看着搬出來的一盆盆小菜,興奮地喊着:“哇!茶葉蛋,哇!鹹香菜,鹹蔥,哇,小蔥拌豆腐,上面的是豆瓣醬呢,雖說不是甜面醬,那我也愛吃,不對,還有蝦醬哦,我用這個拌,就這個啦,這是什麽?我知道了,酸蘿蔔,這個呢?哈哈,甜蒜,天哪天哪,一佳姐,你家那口子好偉大,有照片嗎,有麽?”
小姑娘又蹦又跳的,拉着另一個小姑娘在那裏慶祝。
另一個比較含蓄,感情也豐富,看着馮媛帶回來的早餐,眼圈一紅,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她的家鄉就是每餐甜蒜不離桌的那種情況。
所以一看到甜蒜就想家了,在這邊實在是太苦了,吃的不習慣,睡的不安穩,沒想到居然能弄到甜蒜。
其他人同樣有感慨的,有高興的,有一個人就起身離開,過了會兒,他帶回來十五個人。
他和這十五個人是搞行政的,馮媛他們三十三個人則是醫療的,就是搞行政的把大米白面給人了,大米人家做成手抓飯,白面做成馕。
還有可憐的那點蔬菜,送給當地的孩子補充維生素和葉綠素了。
他們有他們的道理,負責醫療的不開心也懂政治,同時沒辦法。
可是,馮媛與他們不同,她有後勤支援,以前在國内是補貼過去,如今是反補貼。
玩行政的也不是鐵人,他們看到神奇的早餐,一個個直愣神,油條豆腐腦,難道走錯時空了?
“誰做的?”後來的十五人中,一個四十來歲的、戴着眼睛的人滿臉嚴肅地問道。
大家很自然地看向馮媛,然後突然反應過來,把頭扭向别處,兩個小姑娘最擔心,她倆給這人起外号,叫石闆四眼,其實她倆中文靜的那個也戴眼睛,但她還是願意貶低另一個。
因爲這個是領隊,也是官方地位最高的,整天闆着個臉,隻有面對人家這邊人的時候,才會露出笑容。
大家的動作已經暴~露了情況,此人又看向馮媛。
馮媛一改之前對小姑娘時的大姐姐的樣子,面色平靜,輕聲開口:“誰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能吃到。”
“我要知道食物的來源,這涉及到外交。”石闆四眼眉毛一挑,強調。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手上這把NP二五手~槍和持~槍~證怎麽來的?”馮媛說着撩開衣襟,掏出來把手~槍,NP二五式,三個月前說是要裝備,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裝備的。
正常情況是,很多軍~區高~官用的是NP二二,還有的用的是原來的九二,甚至部分地區用的還是五、六打頭的。
她知道對方并不是針對自己,而是針對能帶來這種早餐的所有人,因爲對方想要掌握全部資源,還利用起來。
問題是自己的資源可以給對方用嗎?開玩笑。
“收起來,快收起來,我呢,主要是擔心食物來源問題,像之前的那種在本地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吃的肉,讓我不得不多關心一句,今年這個早餐,我來的時候其實也是很擔憂的,但是看到同志們如此坦然,我也就放心了,哎呀,吃頓家鄉的飯是真不容易啊,感謝同志們。”
石闆四眼看到手~搶,先是一愣,後背發麻,瞬間就被冷汗給打濕了。
他悟了,對方自己惹不起,之前就聽說對方獨自開車離開,有直升飛機往同一個方向飛,這說明對方不是背後有着龐大家世支撐,就是秘~密~戰~線的。
無論是哪種,都不是自己該管和能管的。
氣氛和諧起來,大家愉快地吃起早餐。
吃完,大家休息,白天不幹活,太熱,空氣溫度四十多,地表的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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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寶這邊也吃上早飯,大家喝粥吃鹹菜,還有熏的香腸,徐寶多了一個鹹臭蛋。
“今天是糧食的最後一戰,你們過來了,對方會察覺,我撈上一筆,對方……其實是賠錢的,我的心情就好了,如果他們最後是賺到錢,我會睡不着覺的,你們都懂,是吧?”
徐寶吃飯的時候與同桌子的幾個隊伍的頭頭說道。
大家哈哈笑起來,姜廉湊個話,說道:“懂,懂,寶郎是宰相肚量,京城誰不曉得,東市擺攤的,今年趕上了好時候,卻做錯了事兒,賺的錢和往年過年差不了多少,别人一賺就是他們的幾十上百倍,沒辦法,誰敢給他們低的供貨價?”
其他人又笑,别人賺少了,他們這樣笑,感覺上很不道~德,但他們就是忍不住,主要是知道徐寶并不是看上去那麽善良。
有快馬出去,去通知小豆,讓他出貨,一石不留。
小豆得到命令,先是派人去宣揚,甚至是叫人上山找沒入籍的人說,糧價一鬥三十文,大家不要鬧,千萬别聯合起來找自家公子的麻煩,都下山買糧吧。
到中午的時候,各個需要糧的又沒入籍的人家的人就下來了。
小豆叫人把一百石糧食運過來,每鬥三十文開賣,一人隻準買一鬥。
看上去是沒問題了,但是山下的人,卻買不到,因爲排隊,有縣裏被找好的人一個眼神過去,真想買糧的人就乖乖地退出隊伍。
“寶郎果然沒說錯,指望他們反抗是沒用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們怕衙門,真不知道寶郎是怎麽忍的,這種人就不要了呗,縣令咋地?縣令就欠他們的啊?”
小豆和身邊的軍士抱怨一句,吩咐道:“其他的糧食全過來,三百八十文一鬥,愛買不買。”
更多的糧食被人給送到了路口的地方,挂上高價,那一百石沒買完的還是三十文一鬥。
大家都迷茫了,怎麽個情況?财子究竟要做什麽?
“所有能賣的糧食就這些了,再不買就沒了,價高價低的,自己看着辦?”小豆一邊在人群中走着,一邊喊。
很快,不限量的高價糧被一掃而空,而低價糧在别人輪流排隊中也賣沒了。
縣中的三個糧鋪挂出今日新價,四百文一鬥,并且有人鼓動下山沒買到糧食的人。
不敢跟衙門作對,卻敢欺負财子的一大群人被煽動着湧向下坡村。
丁縣丞和許主簿也在隊伍裏,兩個人要瞧瞧熱鬧。
傍晚時刻,徐寶一臉幸福地看着同樣一臉幸福地吃着黃瓜拌豬耳朵的馮媛,說道:“我的精銳人馬到了,明天早上吃什麽?”
“隻要不是豬肉的,你想帶着人做啥,我那邊的人就吃啥,寶寶,沒想到啊,你還很得民心嘛,咱那邊的官員換地方上任,可沒有百姓組隊跟過來幫忙的。”
說晚上不吃主食的馮媛正吃着高粱米水飯和鹽水豆子,面前還有一盤黃瓜拌豬耳朵,黃瓜是船隊過來的時候在蘇州那裏買的,還很小,但它可以拌豬耳朵。
“也是你的隊伍,你看你一出現,咱村裏的人多開心,跟過節似的。”徐寶有了隊伍,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還我糧食,還我糧食……”二人聊着開心的時候,外面傳來了陣陣喊聲。
馮媛放下筷子:“走吧,你的計劃成功了,出去見識見識。”
兩個人拉着手出來,山坡下聚集起來的幾百人已經不喊了,有弓弩對着他們。
走到最顯眼的地方,徐寶笑着朝下面喊道:“有的人啊,想不想知道我是誰?”(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