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正陽捏着小茶盅一口又一口地喝熱茶。
像,有意思。他記得自己也有那麽一段時間意氣風發,雖然耿梅慷慨激昂的說法在他看來自我安慰的味道很強。這個女孩子最後會長成什麽樣?他很好奇,假如以金錢,以縱容來養成,她又會變成什麽樣?
趙正陽放下茶盅,“晚上有節目嗎?”
耿梅停留在剛才的情緒中,對話題的猛然轉變接受不良,愣了下口吐實言,“上網,看書。”
趙正陽站起來,“有興趣在賽車跑道玩一把嗎?”他居高臨下地邀請她,“今晚趕過去,明天白天上賽道。”
什麽?耿梅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行嗎……大年初一,對外開放嗎?”一時間各種想法,除了顧慮外還有躍躍欲試,她唯一在電腦上玩過的遊戲是賽車,假如有這麽個機會動真格……不然明天也沒事做,她仍然信老話,年初一工作會一年做到頭,辛苦一年。算了,不管了,理他怎麽做到的,反正那些安排是他的事,他願花那個錢由他去,“怎麽去?”
瘋了。
半小時後耿梅按GPS的指示開在高速上。車頭燈的光遠遠地照出去,前方道路空曠,路邊的指示牌逐一被抛在後面,“天雨路滑,注意減速”、“祝各位駕駛員新春愉快”、“前方車道左側維修”、……
她做夢也沒想到趙正陽的車庫裏還放着一輛保時捷。
坐進駕駛位,把鑰匙插進去,聽到發動機轟鳴,耿梅松開握住排檔的手。她轉過頭,看向趙正陽,“即使是好車,我也不會超速。”如果他要嘲笑,就笑好了,反正她絕不會爲了别人的眼光而改變自己。
趙正陽攤攤手,“我也是,高速80,地面60。”
典型的矯枉過正,耿梅有一秒無語。油門踩下去比想象中的重,她慢慢适應着車,努力把自己熔爲車的一部分,以達到對車的控制能随心所欲。
等過了磨合她才發覺不知何時趙正陽已睡着了,他睡姿安詳,頭歪在一側,雙手互握放在膝上,老老實實的如同上課的小學生。不是說失眠?她看他簡直是睡仙,這樣都能睡着,方向盤交在一個近乎陌生人的人的手裏時?
怪人,想着一出是一出,前一刻還以爲他需要安慰,後一刻卻變成了假日休閑遊……耿梅腳下用力均勻,讓車速始終保持在100碼,平穩地走在路上。
到了目的地趙正陽仍是未醒,耿梅推開車門,自己下去松筋骨。
這裏雖然冷,但空氣清新,她做了幾下手臂的伸展運動,感覺緊繃的神經也跟着平服。兜裏的手機振動了兩下,悠悠地響起來。
是陳立打來拜年的,“一個人寂寞不?有沒有後悔沒過來陪我?”聽耿梅說沒有,他當然不信,“嘴硬吧你。要不要我提前過來陪你?”
“不用了。”耿梅脫口而出,她幾乎能想象陳立媽的臉色會有多難看,“難得回老家,好好享受全家團聚。”他是男丁,不用做家務,隻需要聊天打牌喝酒,過年正是幸福時刻。
“有想我嗎?”那邊陳立突然壓低聲音,他背後有隐約的洗牌聲,可以想象酒足飯飽後牌局要開始了,躲在窗口給女朋友打電話的他,怕被别人聽到情人間的唧唧歪歪。
“有。”耿梅誠心誠意地說,剛才開車的時候她有想過,如果是他帶着她去哪,即使沒有目的地,光在路上這麽走着也挺好的。可惜不是他,陳立不喜歡這些,兩個人膩在一起睡懶覺、玩一些小遊戲,看電影是他喜歡和接受的娛樂。其他的,他都興趣一般,她安排的話,他能陪她,但不會很參與,而且事後難免說點掃興的話。
她聽到别人叫他,不由得一笑,“快去吧,三缺一。”
陳立匆匆挂了電話,耳邊尚餘手機的溫暖,耿梅整個人卻已經凍得冰涼。她原地跺了兩下腳,朝手心重重呵了幾口氣,回頭看那邊,趙正陽已經醒了,也下了車。他人趴在車上,手裏拿着枝煙,煙頭的火星一閃一閃,在冬夜裏格外明顯。
耿梅走過去,趙正陽舉舉手上的煙,“介意嗎?”
她本想說沒關系,說出口的卻是“還有嗎?”
趙正陽有點意外,但探身從車裏拿出煙盒,送到她手邊。耿梅拿了枝,她從未抽過煙,此刻心情莫名地沖動,想做點沒做過的。
他幫她點了煙。隔着短短的距離,感受到來自打火機即發即收的熱氣,耿梅微微哆嗦了一下。她學着别人抽煙的樣吸了一口,沒等煙氣在口腔彌漫開就緩緩向外吐掉了。
趙正陽見狀,一把拿下她指尖的煙,扔到地上用腳碾滅火星,“女孩子,好的不學學這個。”
“那你爲什麽抽?”因爲是男的嗎,所以做什麽都可以。
“因爲沒人教。”趙正陽拉開副駕門,“接下來我開車,住的地方是我一個朋友的,不太好找。”
“不是酒店?”耿梅詫異,趙正陽讓她開到這裏,說這裏的标志物比較明顯。後面的路GPS上沒有,但他認得。
“比酒店還舒服。”趙正陽看出耿梅的猶豫,“放心,主人不在,但不是隻有我倆,那裏常年有兩個清潔阿姨,既打掃衛生,也負責做菜。”像保證似的,“我也不會對你做什麽,除非你也有這個想法,否則我不會強迫别人。”
真是。耿梅冷眼看着趙正陽調座位、後視鏡,剛覺得他這人有點可愛,一下子又被他的話給打消了。她才不怕他敢怎麽的,扯頭發踢下面的舉動雖然潑婦,但這種猛招她童年時還是用過的,也有過小範圍的勝利。
車剛開出,遠處的天空突然劃過幾點流星,是煙火。它們在空中綻開,金絲銀縷般閃爍。許久,黑暗歸于黑暗,耿梅等了很久,卻沒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