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證據。”
突兀而熟悉的聲音自門外傳入,楚昕推開老爺子的房門,眼裏淚光萦繞,一步步走向老爺子牀邊:“爺爺……我還活着,我沒死,我還活着……”跪倒在老爺子牀前,他一臉痛苦地哽咽出聲。
老爺子和楚明福皆驚怔地看着他,但轉瞬後,楚明福忙走向門外,片刻後,他返回房間,随手将門關上,就見老爺子眼裏淚水滾落,嘴角顫抖,被楚昕扶起靠坐在牀頭。
“昕兒,真得是昕兒,明福,我沒有做夢,是昕兒回來了,是我的回來了!”老爺子攥住楚昕的手,聲音發顫,神色激動地望向楚明福。
“是昕少爺,老太爺,您沒看錯,明福也沒看錯,是小昕回來了……”楚明福穿着藏青色長衫,邊用袖子抹淚,邊笑着回老爺子話。
楚昕在這座大宅長大,對裏面的格局自然異常熟悉,他清楚自己若是光明正大地走進楚家門,是沒人敢上前阻攔,但這于他目前的他來說很不利,所以,他一到香城,先暗中了結了下楚家和楚氏集團的事兒,這才等到入夜悄無聲息地潛進大宅。
在他沒外出旅遊前,爺爺雖年事已高,精氣神卻一點都不差,但此刻他看到的是一臉病态,且病得不輕的爺爺。
淚沿着臉龐滴落,他聲音嘶啞,滿目傷痛說:“爺爺,都是我不好,全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沒有給家裏打電話,沒有對家裏人說我在國外出了車禍,爸媽和哥嫂一家三口就不會離開香城到國外去接我回家,就不會着了楚明麒哥倆的道,慘死在異國他鄉。”
“好孩子,不怨你,那事兒不怨你,别自責。”
老爺子擡起手,粗粝的拇指輕拭去楚昕臉上的淚,說:“告訴爺爺你是怎麽脫險的。”止住淚水,楚昕将家人出事的經過,及自己被那夥惡徒帶到夜枭傭兵總部據點,到後來被龍炎所救,時斷時續與老爺子叙說了遍。
至于他自己在夜枭總部據點發生的事兒,他一個字都沒有與老爺子說,隻因他不想處于悲痛中的老爺子爲他的事越發傷懷。
“解放軍好啊!”說起來老爺子祖籍并不在香城,他是在十歲那年被家人帶到香城謀生,自那以後才在香城生活至今。從小他沒少聽父母提到華夏,提到華夏的風土人情,在抗戰期間,他和發妻竭盡所能往國内輸送藥品物資,救下一個個在抗擊外敵入侵華夏國土中受傷的八路軍、新四軍同志。
爺孫倆約莫交談了半個多小時,楚昕在老爺子不舍的目光下,眼裏含淚别過。
“老太爺,昕少爺說的話您可相信?”
楚明福在楚昕離開後,想了想,看向老爺子問。
“信,隻要是小昕說的我都信。”
老爺子抹去眼角的殘淚,說話的語氣無比鄭重。
“那您……”楚明福猶豫不決,口中的話遲遲沒有說出。老爺子見狀,直言:“你不用這般吞吞吐吐,也不用猜測我心裏是怎麽想的,就按照小昕說的辦,五日後是我七十五歲大壽,那倆孽子爲博個好名聲,肯定會給我大辦,到時跟着前來道賀的賓客一起進大宅,你呢,和警署先暗中聯系,對了,直接找邢處長,二十多年前我曾對他有恩,相信他會把這件事辦得很妥當。”
不是他心狠,是那倆孽畜不顧手足親情,對老大一家下那麽狠的毒手。
現如今小昕要從他們身上讨債,怨不得别人。
躺會牀上,老爺子閉上眼,心口既痛又堵,且憤怒至極。
他這一生前後娶兩位妻子,共生下三個兒子,就因爲些錢财,老二老三要了老大的命,如今,再有不到五日,他會親手将老二老三送交司法機關,讓他們爲自身所犯的罪過買單。
也就是說,五日後,他的兒子全沒了……
“是。”
楚明福恭敬應聲,老爺子擺擺手,他躬身行禮後,腳步輕淺退出門外。
京都,軍委大院。
“小六,你比穎兒要年近十歲,無論兩人間發生什麽事,你都要學會去包容穎兒,去理解她。”從何芬口中葉老太太得知喬穎去了香城,沒有多想,她就找葉默寒談了談這件事兒,但令她感到失望的是,葉默寒并未對她說什麽,不過,在葉默寒保持沉默兩日後,終于在今個用罷晚飯的時候,與家裏人說出他要去香城一趟。
旁人不知他心中所想,不知他爲何突然做出這麽個決定,葉老太太卻是知道的,但她忍着沒在客廳裏多言,直至葉默寒上樓回房間休息,她方跟着上了二樓,打算與小兒子好好說會話。
這不,母子倆一個坐在牀邊,一個坐在近旁的椅上,彼此靜默半晌,老太太眸光慈和,語重心長地說了句。
燈光明亮,葉默完美的俊臉此刻看起來深刻而隽永,隻是此時,他面容上向來挂着的冰冷卻找不到絲毫,他看着老太太,微掀起嘴角,良久彌漫開柔暖聞言的氣息。
“媽,您放心,我不會讓穎兒受委屈。”
清亮的眸光朝牀頭櫃上擺放的精緻相框望了眼,他嘴角彎起的弧度竟又大了些。
她……很好,是他愛在心頭,愛入骨髓的人兒,又如何會讓和她置氣,又怎舍得惹她生氣?是他不好,不該沒把楚昕回香城的事兒與她提前說清楚,才緻使她心裏有些許不痛快,獨自前往香城那麽遠的地方。
葉老太太一直鎖在葉默寒臉上,倏然間看到小兒子輪廓分明,好看的臉上浮開抹近乎迷幻的笑容,不由一怔,旋即心中笑得既欣慰又自豪。對于自家幾個孩子的樣貌,葉老太太數十年來都是倍感自豪的,尤其是對幺子的好相貌,她活到這把歲數,還真沒見過那家的小子能與自家小六作比。
部隊裏摸爬滾打,風吹日曬多年,一張臉除過從稚嫩長開,逐漸變得成熟,竟絲毫沒有被曬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