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高興地吆喝一句。
螺旋槳嗡鳴聲響起,直升機逐漸升空,不多會就消失在大營上空。
楚昕是醒着的,在被擡出帳篷那一刻他就已經頭腦清醒,高燒是在今天一早退下來的,但他始終沒有睜開眼,就那麽直挺挺地躺在行軍牀上,躺在擔架上,耳邊時而是熱鬧的說笑聲,時而是靜寂一片,又時而是吃東西和喝水的聲音,總之,機艙裏的氣氛給他的感覺很輕松。然而,他的心卻被傷痛填滿,被無盡的恨意填滿。
報仇,報仇,如果能立刻回到香城,他會毫不猶豫地殺了那倆豬狗不如的畜生,會殺了他們的子女……不,殺了他們實在是太便宜,他要他們活在社會最底層,讓他們飽受生活折磨,飽受精神和身體上的摧殘,讓他們活着來爲他的家人贖罪。
恨意翻滾,痛在心頭……
爺爺,爺爺可知他們一家出事?可知他最器重,最疼愛的孫兒此時有多後悔給家裏打那個電話,可知他在十八歲這年經曆了最悲痛,最痛苦的事?爺爺……是否還健在?那倆畜生會不會對爺爺也動手了?
置于身側的雙手緊握在一起,由于用力過猛,手背上青筋畢現。
爲免他高燒反複,軍醫建議喬穎,給楚昕要連挂三天點滴消炎,因此,楚昕是挂着點滴被龍炎隊員台上直升機的。
距離飛離大營已過去兩日,大家除了吃喝睡就是閑聊。
“喬副隊,你給我們唱歌聽吧!”
“喬副隊,我們很久沒聽你唱歌了,你就給我們唱幾首,好不好?”
林峰話音剛落,莊海就跟着出聲,同時還給劉小春和祝二毛擠擠眼,兩人會意,齊看向喬穎,笑着說:“喬副隊,我們想聽你唱歌。”原國刃一分隊隊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把目光全聚在葉默寒身上,石磊撓着頭笑呵呵地啓口:“隊長,要不你讓喬副隊給大家唱幾首歌。”喬副隊會唱歌,他們怎不知道?瞥見祝二毛幾人的得意眼神,石磊等心情很不美麗,但臉上都沒露出絲毫異樣。
他們把目光從葉默寒身上挪至喬穎身上,高聲喊:“喬副隊,我們想聽你唱歌。”
喬穎眉眼間笑意萦繞,點頭:“好。”清透含笑的眼眸朝楚昕臉上看了眼,他雖然沒睜開眼,雖然在極力隐忍,她卻看得出他的心在痛……
他遇到的事兒肯定很嚴重,對他打擊一定很大,又痛又恨,難道他說的沒有親人,是指親人近期離開了他,去了一個冷冰冰的世界?
秀眉微擰,她想了想,輕輕淺淺的歌聲立時在機艙裏揚起:“我要控制我自己不會讓誰看見我哭泣……”他竭力隐忍,但眼角卻明顯是濕濡的,可想而知他這段時日心裏有多悲戚,有多痛苦。
“……不願想起你怪自己沒勇氣心痛得無法呼吸找不到你留下的痕迹……”聽到耳邊的歌聲,楚昕周圍瞬息間仿若濃郁的悲傷氣息籠罩,不願想起你,怪自己沒有勇氣,心痛得無法呼吸……他不願去想那天發生的事,不願去想那血淋淋的一幕,可是……可是他控制不住,控制不住不去想,爸媽和哥嫂,還有小侄兒,全死了,不僅被槍殺,還連人帶車被那夥喬裝成歹徒的傭兵毀屍滅迹。
爆炸聲聲,他們屍骨無存……他找不到一絲痕迹,什麽都找不到……
“眼睜睜的看着你卻無能爲力任你消失在世界盡頭找不到堅強的理由……”
無能爲力,看着他們被槍殺在車裏,他無能爲力,隻能眼睜睜地看着,看着他們死不瞑目,看着他們炸得灰飛煙滅。
啊……心中怒吼,悲怆的怒吼,爲什麽掙脫不開歹徒的鉗制,爲何掙脫不開……
都死了,一家人都死了,留下他一個還活着,爲了能夠報仇,他得活着,必須得活着,這是他被那惡棍欺辱後,找到堅強活下去的理由麽?心是苦的,是澀的,是痛的,是悲的……爲了報仇,他要堅強活着,要讓他們後悔對他一家犯下的錯。
“……再也感受不到你的溫柔告訴我星空在那頭哪裏是否有盡頭心痛的無法呼吸找不到昨天留下的痕迹……”
媽媽,疼他愛他,笑容溫柔,爲一家人操勞的媽媽,他再也看不到了,再也看不到她溫柔的笑容,再也不能被親昵地摸着頭頂,再也聽不到她柔聲與他說話。
淚滴滴滾落,順着楚昕消瘦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臉頰滾落,融入他鬓邊的碎發中。
似是感觸到他散發出的悲傷氣息,大家的目光不知何時都落到了他身上,眼裏閃動着複雜的情緒。
“……告訴我星空在那頭哪裏是否有盡頭就向流星許個心願讓你知道我愛你……”
曾經溫暖和睦的家,曾經最親最愛的家人,一夕間全離他遠去,爸媽……哥嫂,小宇兒,我愛你們,我愛你們……你們知道麽?我多想随你們而去,可是我不能……我還要給你們報仇,我得努力活着,活着回到香城,活着讓他們贖罪。
喬穎歌聲落下,澄澈清透的眸子定定地看向楚昕:“你和你家人之間的故事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你愛他們,他們也愛你,要是讓他們知道你現在被痛苦和仇恨包圍着,我想他們肯定會很心疼。人生漫長,誰都有遇到過不去的坎,但隻要看開一點,會發現世間還是充滿很多的美好。”
輕緩的聲音飄入楚昕耳廓,他緊緊地抿着唇,沒睜眼,也沒說話,依舊靜靜地躺在那,一動不動。
“我曾懷疑我走在沙漠中從不結果無論種什麽夢……”低歎口氣,歌聲從喬穎口中再度揚起。少年如玉,卻被克萊爾那樣踐踏自尊和驕傲,如若想不開,可真就毀了!“……習慣傷痛能不能算收獲慶幸的是我一直沒回頭終于發現真的是有綠洲……”
楚昕在耳邊的歌聲作用下,逼退眼裏的濕意,臉上的痛苦和悲戚逐漸被堅強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