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從沒想過要沾喬家的光,也從未想過讓小韻爲我,爲弟弟妹妹的前程,去喬家求兩位大舅子什麽,更何況,就我嶽父的脾氣,若是知道我是因爲那等心思才娶小韻,您覺得我當初能把人娶進門嗎?”
李愛國說着,捂住臉長歎口氣:“小韻很好,她那時能看上一個小連長的我,是我的福氣,這些年,她時不時和我吵架,原因都出在我身上,是我沒本事讓她過她要的日子,是我愧對她,媽,您要是在我這實在沒法呆下去,就和爸到愛民愛華那住段時間,等到您氣消了,給我打個電話,我再過去把您和爸接回來,您二老看這樣如何?”說完,他擡眼看向雙親。
“哼!你就是不說,我和你爸明天也會離開京都。”
李母瞪了眼長子,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你就這麽慫吧,别到老才知道後悔!”脾氣不好,還驕縱得不行,這樣的媳婦她原不答應娶進門,但想着能攀上門人人羨慕的好親家,那也是倍有面子的事,且自家孩子在親家的提攜下,能前途似錦,這麽一來倒是自家占便宜。
誰知,多年過去,他們李家連喬家半點光都沒沾到,而她這做婆母的,反倒還三天兩頭受兒媳婦的氣,這能不叫她惱怒?
“媽,我不會後悔的。”
“這話别說得太早,你後面的路還長着呢!”見老伴一句話不說,隻顧着拿張破報紙在看,李母氣得一把拍落他手中的報紙:“你兒子都包子成這樣,你這做老子的就沒一句話要說?”
李父撿起報紙放到茶幾上,神色間看不出喜怒,言語淺淡:“有什麽好說的?他已四十有一,也是做父親的人,當初結這門親,我是沒發表意見,那麽現在他過得是什麽日子,我同樣不發表意見,隻要他自己覺得這日子能過,就由着他便是。”
“我算是看出來了,咱們結婚到現在,你心裏始終隻有你自己,沒有家,沒有我,沒有兒女。”
李母原是名工人,看着深明大義,實則是個喜歡占人便宜的女人,而李父則是廠裏的技術員,平日裏不喜與人結交,給人的感覺就是個有那麽點清高冷漠,可就是這樣兩個人,到了婚齡組建了一個家庭。
婚後,他們育有兩子一女,女兒排行第二,初中畢業後爲逃避下鄉,李母提早退下來,讓女兒接了她的班,成爲一名光榮的工廠女工,但沒過幾年,街道辦通知她家剛高中畢業的小兒子,必須得下鄉接受再教育,李母想讓李父退下來,由小兒子接班,這樣小兒子就能和女兒一樣,留在城裏端鐵飯碗,但是李父那會子沒有答應,爲此,李母和李父大吵一架,隻能忍痛送小兒子坐上下鄉的火車。
熟料,到鄉下沒兩年,李母收到小兒子的家信,看着信中小兒子病重,如果在鄉下繼續呆下去,母子極有可能再難相見,當時下,李母在家裏哭得死去活來,逼李父病退,接小兒子回來頂班。
李父心裏不情願,但考慮到這是唯一能把小兒子接回城的法子,隻得點頭同意。
就這麽着,夫妻兩人早早從工作崗位上退了下來,李母心裏倒沒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好,可李父自病退後,心裏一直不得勁,與李母平日裏相處比之前還要平淡如水。
因此,這會兒聽到李母說的話,他淡淡的,看沒看老妻,也沒說一句話,起身直接回房間休息。
李母見狀,隻能抿着嘴生悶氣。
“媽,你别那麽說爸,要是爸心裏沒有您和我們兄妹三個,咱們家怕是早就散了。”對于父親對家庭,對妻子,對兒女的淡漠,李愛國很小的時候就習以爲常,但要說他對此沒什麽想法,那肯定是假的,然而,他作爲兒子,即便知道父親是個冷漠自我的人,又能怎樣?
讓父親改變?他自認做不到,所以,也就沒有嘗試過去勸說父親對母親好點。
“你不用爲你爸說好話,他心裏要是有咱們的家,有我,有你們兄妹,媽至于心裏一苦就是多年?”
不想再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李母輕歎口氣,看着李愛國:“現在回過頭想想,還是梅梅好啊,媽要是當年沒做那些糊塗事,你過得日子肯定要比現在好。”
李愛國聲音黯啞,眼裏染上一抹隐痛:“是我對不起梅梅,對不起他們母子。”翟梅,他的前妻,他的高中同學,他的初戀對象,高中畢業,因爲他的情不自禁,和她有了夫妻之實,于是,在他參軍前,他跪求母親,娶那甯靜美好的女孩進門,未成想到的是,在他入伍後不久,她就有了身孕,而他的母親卻并沒有因爲即将抱孫子而感到高興,反處處發難身懷有孕的兒媳婦,甚至在兒媳婦再有不到一月就要臨盆,還讓她在大冬天挺着個孕肚,用冷水洗一大家子的衣物,結果,天寒地凍,地上灑下的水結冰,她一個不慎摔倒在地,等到被送到醫院,他愛的女人,他的妻子憋着最後一口氣生下他們的兒子,給她的家人留下一句,把孩子抱回翟家撫養,李家與這孩子日後沒有半點幹系。
等到他從部隊趕回家,媳婦兒已經沒了,兒子也不再是他的兒子,而這一切都是他的母親造成的,也是他母親在翟家人面前同意的。
怨麽?
恨麽?
他要如何怨,要如何恨?那是生他養他的母親,他要如何怨恨?
可是,不怨不恨,他又有什麽臉去見兒子,又有什麽臉站到妻子墳前?
活在痛苦與悔恨中近五年,他現在的妻子毫無預兆地闖入他的生活,她用她的熱情,将他從過去的傷痛與悔恨中拽出,等到他完完全全反應過來,才知她家世背景不簡單,他有想過他們不合适,但卻被她像藤蔓一般緊緊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