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老忍住心底不時竄起的悲痛,凝向眼前的兒子們:“你們一個個不是都很能耐麽,老子讓你們尋找妹妹,卻多年過去,你們連點蛛絲馬迹都沒有找到,現在,小溪兒有消息了,可這個消息不是老子要的,你們知不知道?想想你們的媽媽,想想小溪兒,你們這些做兒子做哥哥的,對得起她們嗎?”
當年接到上面的命令,說他們夫妻的地下身份被叛徒出賣,必須緊急撤離,迫于身邊孩子多,加上小女兒剛生下沒多久,經不起在路上折騰,他們不得不将小女兒托付給朋友照顧,熟料,會自此造成和女兒永别。
故友重逢,老伴由于思女心切,再加上突然間知曉女兒在動蕩年間失去消息,終經受不住打擊一病不起,并在兩個多月後,懷着對女兒的愧疚,在自責中離世。
“爸,我們一直有盡力尋找妹妹。”
喬家老五痛聲說着:“雖然我們兄弟和妹妹僅相處了半個來月,但妹妹是我們的親妹妹,她又是那麽可愛懂事,我們都很喜歡她的,又怎會不念着她,不努力尋找她的下落。”
“借口,全是借口,你們肯定是老早就忘記你們還有個妹妹。”雲老情緒激動,語中帶悲:“不說了,小溪兒已經沒了,我不想再說過去那些事兒了!”說再多,都是他和老伴的不是,不該顧忌太多,和小女兒分開。
喬穎在房間裏又是寫又是畫,忙活到近十一點,直接上牀睡覺,她可不知宋家和雲家今晚都籠罩在悲傷的氣氛中,嗯,就算知道,在她這恐怕也沒什麽,眼下,她要做的就是盡快,努力讓自己強大,讓所謂的圈裏人知道,喬家的第三代不是讓人可以小觑的山裏娃兒!
從喬昱口中知曉喬穎有給報社投稿,喬澤心疼自家阿姐的同時,與喬昱一樣,也是暗暗自責不已。
覺得身爲男子漢,他和阿兄事事都要阿姐操心,這樣的他們不說旁人怎樣想,就是他們自己都沒法瞧得上自己,但喬澤沒有鑽牛角尖,他清楚知道自身目前的能力,所以,他決定在假期裏照顧好阿兄,和阿兄努力自學高二的課程,如果還有空餘時間的話,他們再把高三的課本好好看看,争取明年高考時,和阿姐共同考上理想的大學,從而早日成熟,強大起來,減輕阿姐身上的負擔,不,他和阿兄不僅僅是要減輕阿姐身上的負擔,他們還要阿姐成爲這世上最幸福,最快樂的女孩兒。
“阿澤,我們不能拖阿姐的後腿,我們要盡快讓自己成長起來,盡快讓自己能夠獨當一面,這樣阿姐就不會很辛苦。”
病房裏燈光柔和,喬昱看着喬澤,臉上表情尤爲認真:“和阿姐比,我們各方面的能力實在差得太遠,這兩日我不時在想,同樣是阿媽的孩子,爲何我們就沒像阿姐一樣,多跟着阿媽學那些外國話,跟着阿媽學習醫術?”
說着,他嘴角忽然漾出抹苦笑:“在你進病房前,我終于想到了原因,阿姐比我們心靜,遇到事,她總是不吭聲,默默地想法子解決,還有,阿姐比我們有擔當,想着自個是長姐,想着自個肩上的責任,她即便再苦,都隐忍着挺過來,有這樣的阿姐,是你我的福氣,所以,我們不能辜負阿姐爲我們的付出,不能讓阿姐一直這麽辛苦。”說到後面,他眼神堅定,眸光熠熠生輝。
喬澤低“嗯”一聲,接着重重地點頭。
“我今晚說的話有些多,而且有些話翻來覆去的說個不停,你别嫌阿兄唠叨。”
“阿兄就是把之前的話說十遍百遍,我都不覺得煩。”
“好了,休息吧!”
“嗯。”
兄弟倆互道聲晚安,喬澤關燈後,借着透窗而入的月色,腳步輕淺,走到一旁的簡易牀上躺下:“阿兄,在我心裏,你和阿姐是我最親的親人!”他沒有即刻阖上眼入睡,抿唇靜默良久,輕緩的聲音在靜寂的病房裏響起。
喬澤聽了他的話,微微一怔,旋即啓口:“你和阿姐在我心裏也是最親的親人。”是啊,他們姐弟是這世上最親的親人,哪怕他們現在有爸爸,有爺爺和大伯父大伯母,甚至即将要多出更多的親人,但那些親人又如何能和阿姐,和阿弟相比?
往事如煙,雖然成爲過去,且那個時候,爸爸的做法并沒有錯,就是這麽多年爸爸沒找到他們,說到底也不是爸爸的錯。
但理解是一回事,若說心中沒有怨言,那是假的。
他怨爸爸,怨那些所謂的親人,明明一個比一個有權勢,爲什麽就是找不到阿媽和他們姐弟?
是他們沒有用心找,還是根本就沒想過要找到他們?
阿媽生病,那會子肯定希望有親人在身邊,肯定希望爸爸能陪伴在側,然而,阿媽是在一天天的失望中,與病魔作鬥争,希望自己能多活一天,能多照顧他們姐弟一天,直至無法再支撐下去,她終被病魔打敗,帶着對他們的眷戀,帶着滿滿的不放心,帶着對那些親人的思念,永遠地離開了他們。
眼角漸顯濕濡,他握緊置于身側的雙手:“阿澤,我們一定要努力,一定不能讓阿姐失望,不能讓阿媽和爺爺失望!”聲音略顯黯啞,卻透着無與倫比的堅定。
喬澤“嗯”了聲,那一聲帶着濃濃的鼻音。
“阿澤,你哭了!”喬昱從喬澤的聲音裏,聽出他此時的不對勁,不由鼻子也一陣發酸:“别哭,能和爸爸相認,能回到喬家,我們應該感到高興。”頓了下,他的聲音再次響起:“現在的生活條件好了,我們就更要抓住機會,努力上進,不虛度光陰。”
“阿兄,我會的,你放心,我會的。”
虛度光陰?他沒那個資格,哪怕他現在是喬家的子孫,有喬家做後盾,也沒資格虛度光陰,成爲阿姐口中那些纨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