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絕沒想到的是,颉坤對于自己女人和子女即将死去,沒有做出絲毫反應。
“大汗……”
“父汗,兒臣不想死,父汗救救兒臣……”
颉坤的女人和年幼的子女痛哭出聲,奈何他們的男人(父汗)隻是定定地看着他們,一句話都不說。
“混蛋!你不能那麽做,你不能殺他們!”迪亞見絕手中的長劍揮出,帶起一道道血弧,哭喊着躍下馬背,想去救自己的異母弟.弟妹妹,然,不等她沖上前,人已被制服在地,女人和孩子的痛哭聲逐漸減弱,她流着淚,看向那一具具身首分離的屍體,嘶吼道:“放開本公主,你們都不得好死,你們全都不得好死,本公主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所有人!”掙紮着想要站起,卻被身後的人牢牢地按在地上,半點都動彈不得。
“颉坤,你連畜生都不如,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女人和子女身首異處,這樣的你,别說爲人夫,爲人父,就是連男人都不配做。”淡淡地瞥了迪亞公主一眼,雲輕舞注視着颉坤道:“事到如今,你可後悔?”
“勝敗乃兵家常事,我颉坤從來不做後悔的事!”心裏明明已生出悔意,明明恐懼不安得很,卻仍然強裝出一副鎮定的樣子,看着這樣的颉坤,雲輕舞嘴角勾勒出抹嘲諷的弧度:“就你這樣的人都能做突厥的可汗,都能稱霸草原,在我眼裏還真算得上是奇迹般的存在!”
普通的突厥牧民活着的約有三萬餘人,辛巴公主穿着尋常牧民女子的服飾,被同樣打扮的兩名婢女緊抓住胳膊藏身在牧民中間。
她戴着面紗,眸中沒有任何情緒,就那麽靜靜地望向前方,望向趴在地上的颉坤,望向被制服在地的迪亞,望向手中沒有了兵器,面如死灰般的突厥兵士。
“别……别過來”絕神色冰冷,提着長劍,一步步逼近迪亞。
看着那泛着寒芒,滴血的利劍,看着絕滿含恨意的雙目,迪亞周身顫抖,臉色慘白得幾乎沒有一點血色。
“知道麽?當年我部族被滅,我阿姐、阿妹也是像你這般害怕,她們甚至跪求,卻沒能得到你們突厥人一絲憐憫,最後不僅被慘無人道地淩辱,還被綁上手腳用馬分裂而亡,今日,我隻是給你們一劍,你說我是不是很仁慈?”
絕眼眶**,一字一句道:“我的親人,我的部族一夕間沒了,我還成了你們突厥王族最低賤的奴隸……迪亞公主,現在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我聽聞過你的事迹,五歲上馬就與你的兄長們馳騁草原,征戰旁的部族,論能力,你的幾位兄長恐怕都不及你,可那又能怎樣?今日,你同樣得死!”
迪亞公主确實算是個奇女子,然,在距離咫尺的死亡面前,她就算再厲害,也生出了恐懼。
她或許有想過哪日會戰死在沙場上,卻真的沒想過這麽快,沒有一點反擊能力地被人殺死。
此刻,她恨自己的父汗,若是早聽她的勸告,又何來今日這局面?又如何能滅國?
對颉坤的恨,以及自身的絕望,占據了她心裏對死亡生出的害怕,她盯向颉坤,神色漸漸變得平和,啓口:“父汗,我恨你,我恨你的一意孤行,恨你不聽我的勸告,若有來生,我哪怕做最卑賤的女奴,也不願做你的子女!突厥有今日,都是你造成的,父汗,這是我最後一次喚你,你保重!”她的聲音輕輕淺淺,然,落在颉坤耳裏卻如重錘一般,一下又一下地擊打着他的心房:“迪亞……”他仿若一下子蒼老了十多歲,聲音嘶啞看向自己的女兒。
迪亞沒有回應他,亦沒有再看他,她阖上雙眸,淡淡道:“動手吧!”
寒劍閃過,絕一劍刺中她胸口,算是給了她一個痛快。
“迪亞……”
颉坤目光呆滞,望着女兒倒在血泊中的屍體,口中喃喃。
雲輕舞這時躍下馬背,上前踢了他兩腳,勾唇問:“還不後悔?”絕一手提劍,一手抓住颉坤的頭發将人從地上拽起,喝道:“跪下回公子話!”颉坤似木頭般一動不動,雲輕舞看着他,道:“瞧瞧你的慫樣,沒怎麽着呢,就抛下一切,讓女兒護着逃離王庭,終了,被自己的女兒恨得不願再做你的子女,颉坤,告訴我你此時此刻有何感想!”
伴随音落,她一腳踹在颉坤的膝蓋上,絕順勢松手,颉坤再次摔倒在地,雲輕舞輕笑了聲,用腳挑起他的頭,道:“真想立刻殺了你給我大晉百姓報仇呢,但是看在你可能還有一點用處的份上,我就讓你再多活兩日吧,不過,你現在是不是要跪下來求我啊,求我别像滅了羯族那樣,覆滅你突厥?”
收回腳,她語氣輕淺,卻如惡魔之音,道:“知道嗎?羯族被我滅得沒剩下一個活口,想知道爲什麽嗎?”颉坤趴在地上不語,她續道:“因爲他們根本就不是人……擄我晉人女子,以她們爲軍糧,又是蒸煮,又是燒烤,颉坤,你說像這樣吃同類,豬狗不如的畜生,是人嗎?”
“相比較羯人,你們突厥人的殘虐行徑不遑多讓,孕婦,你們竟然連孕婦都不放過,淩辱我晉人婦人,讓他們暴屍在這寒冷的冬日裏,屠村,燒掠,你們突厥人的罪孽和羯人一樣,足可以讓你們滅族!”
雲輕舞的語氣陡然變得淩厲,清冷的眸光從突厥俘虜們,及突厥普通牧民身上掠過,他們神色間流露出的絕望和驚恐,她全看在眼裏,此刻,從她口中道出的每個字,每一句,都是在摧毀他們的信念,讓他們以突厥人爲恥,讓他們卑微到骨子裏,從而消亡徹底消亡一個民族,一個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