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他的背影,雲輕舞唇角彎起,慢慢笑了,那笑幸福意味十足。
夜風清涼,月華如水流瀉,城外密林中,黑澤迎風而立,墨發飛揚,紫衣翩然而舞。
“說吧,引我到此,意欲何爲?”
他沒想到暮色落下沒多久,一抹紅影會豁然出現在他窗前,在他準備啓口時,那紅影蓦地飄離,而他明明不想去追,卻在反應過來時,人已追着那道紅影到了城外。
在他不遠處站着一蒙着紅色面紗,身穿紅裙,身形極盡完美的女子。
她注視着他,眸中神光有着說不出的複雜。
周圍靜寂一片,偶爾會傳來幾聲蟲鳴。
女子在聽到男人的聲音時,身子微微一顫,眼波卻不見有絲毫變化。
黑澤負手而立,冷冷地凝視着她。
“紅萼,你不該出現在這裏。”清冽的嗓音在靜夜中響起。
紅萼?那站在他不遠處,身着紅裙,蒙着同色面紗的女子确實是紅萼。原本她和雲輕雪欲暗中跟着宮澈前往邊城,不成想,中間出現變故,以至于不得不暫且留在京城。
“他不僅知道我是誰,且能準确無誤地喚出我的名字,這是不是說他心裏其實是有我的?”垂在身側的雙手握緊,紅萼隻覺一顆心“怦怦”直跳。
她好希望時間在這一刻停止,天長地久,讓她融于這一刻的氛圍中,感受着他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
慢慢的,她碧色的眸中染上多種情緒,那些情緒不時地變換着,有欣喜,有訝異,有激動,有狂熱,還有沖動等。她唇兒緊抿,雙腳似生根一般,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就那麽望着眼前不遠處那一抹颀長挺拔的身影。
天地間所有的情感,似乎都在這一眼中,然,黑澤的鳳眸中,有的隻是冷意。
紅萼突然啓口,語聲又急又短,就像是不立馬将口中之語吐出,她會沒機會再說一般:“您是在乎我的,對嗎?”她用的是敬語,因爲就身份而言,她和他相差太大。
“說吧,引我到此,究竟意欲何爲?”
黑澤沒理會她之言,再次問。
他的聲音很冷,與他的冷眸一樣,不帶情緒,沒有溫度。
紅萼眼裏的情緒刹那間似被同時按下了停止鍵,随之無盡的冰冷将它們皆沖散,未留下絲毫痕迹,但她的心卻依舊火熱,一雙碧色的眸子定定地,冷冷地凝向他,問:“你對我真就沒一點感情嗎?”黑澤薄唇緊抿,并未做聲。
轟一聲響,紅萼雙手舞動,漫天火光在他們間炸開。
黑澤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繼續沉默。
見狀,紅萼大笑,笑得瘋狂而凄涼,她聲音悲恸道:“我放下尊嚴和驕傲,到你身邊伺候,你卻沒過多長時間就讓我走,你可知,我當時已經懷上你的孩子?你不知道,你也沒想過讓我爲你育.種,可我當時知道自己有了你的孩子後,卻特别特别高興,可不成想,因爲心裏總放不下你,我終累及身體,以至于孩子生下來體弱……他白日裏哭,夜裏也哭,我知道他不舒服,想抱着他找你,想讓你給他看看,你卻不願見我,甚至都忘了我是哪個。”
“我跪在你的大殿門外哭求,你給我的話是讓我走。”淚湧出眼眶,她身子劇烈顫抖,眼裏聚滿痛楚和恨意:“寶寶最後死了,他用小手揪住我的衣裳,渾身發紫,死在了我懷裏,你知道我的心當時有多痛?”她死後出聲,秀發散亂狂舞,宛若夜魅一般。
蓦地,她扯起自己的衣袖,露出左腕上甚是猙獰的道道疤痕:“看到了麽?這道道疤痕是我在寶寶死的那日,親手留下的,好以此記住你對我們娘倆的無情,提醒你帶給我的痛與恨!”每道疤痕深可見骨,卻無血流出,可見她當初是承受着怎樣的痛而爲。
黑澤眼波未變,仍然沉默,妖冶的臉上也看不出絲毫情緒起伏。
“你是皇,我是卑微的狐妖,可我愛慕你的心沒有一絲作假,你怎能……你怎能那般對我?”紅萼咬牙質問。
“我沒有要求你留在我身邊。”黑澤薄唇微啓,眸光冰冷,沒有半點溫度:“那個孩子也不是我要的。”
紅萼狂笑:“是啊,到你身邊服侍,是我自個心甘情願,生下你的孩子,是我自己做出的決定,可你的心是石頭嗎?再怎麽說我也服侍了你一段日子,再怎麽說那孩子也是你的骨血,你怎能做到對我們那般無情?”
不待音落,她身後蓦地亮出一道寒芒,那寒芒如劍,如閃電,劃破夜空,帶着極緻威力,襲向黑澤!
黑澤巋然不動,臉上表情輕淡,這樣的他,看得紅萼碧眸中瞬間聚滿傷感和恨意。
她是愛他的,即便被他那般無情對待,她愛他的心遠勝于對他的恨,可也正是因爲深愛,她的心才會無休止的痛,多少年了,百年,千年,甚至更久,她沒有再見到他,然,對他的愛和牽挂,從不曾消散,否則,她不會得知他出事,去神族找逸塵麻煩,不會全力打聽他被逸塵關在哪裏。
那晚被他所救,她是又驚又喜。
他沒事,他好好的,而且碰到她有危險,還出手助她逃離。
抱着這絲歡喜,她即便後來屢次受重傷,一想到他,總慶幸自己還活着,還有希望和他在一起,今晚找他,将他引到城外,引到這密林中,她是有事相求,奈何……奈何他的眼神太冷,出口之語不顧念半點情分,這讓她不由自主心生怨恨,不由自主在他面前失态,不由自主忘記尊卑,出言一句句聲嘶力竭地質問。
爲什麽不動手?
既然無情,爲何不動手殺了她?
曾經,曾經他抱着她時,對她也曾溫柔過,也曾對她說過甜蜜的情話,這些他都忘了麽?
忘了?不,不是忘了,是他壓根就沒放在心裏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