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醒了,又像是沒醒,仿若仍處于夢境。
嘴角動了動,她迷糊着搖頭,口中喃喃,讓人很難聽清楚她在說什麽。
“丫頭……”
軒轅瑾眼裏聚滿沉痛,輕聲喚她。
蘿兒沒有丁點反應。
但她卻看着他,定定地看着他,至于是有意識在看,還是無意識在看,隻怕唯有她自個知道。
“丫頭,我是爹爹,你看到了嗎?我是爹爹,丫頭……”回到侯府,軒轅瑾徑直抱蘿兒到自己居住的院裏,吩咐丫頭快些到廚房打溫水,幫蘿兒清理身上的血漬,好給她上藥包紮那些鞭痕,許是他心裏太過着急,見丫頭仍未到屋裏,整個人不由焦躁得很,但這一刻看到女兒睜開眼,他的心稍微安穩了不少,奈何他說話,她沒有半點反應,這又使得他心火上湧:“水打來了嗎?”望向門口,他冷聲問。
“回鳳公子,翠屏去了有一會了,應該快了。”門外傳來一個小丫頭的回禀聲。
軒轅瑾啓口:“去催。”
“是。”侍立在門外的丫頭應聲。
“……爹爹……”
蘿兒眼珠子動了動,嘴裏終于發出了聲音,軒轅瑾聞聲,眼眶立時泛紅,顫聲道:“對,我是爹爹,丫頭,我是爹爹……”
“爹爹……”蘿兒對他之言仍沒有反應,隻是自顧自地喚着。
軒轅瑾心裏很痛,握住她的手兒緊了緊,蓦地,他神色微變,擡手探向她的額頭:“你發熱了,沒事的,爹爹這就給你服藥。”從袖中取出一粒黃豆大小,入口即化,散發着淡淡清香的乳白色退燒藥丸,他塞入她口中:“乖,爹爹會陪在你身邊。”
“……痛……”
蘿兒眼角有淚滾落,眸中的恐慌、害怕甚是明顯。
“鳳公子。”
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身着藍色衣裙的少女端着銅盆走了進來,當她的眸光落在軒轅瑾身上時,神色間微不可見地泛起抹嬌羞,然,在她靠近牀邊,看着蘿兒時,眼底竟生出怨怼、嫉妒,雖一閃而過,卻還是被軒轅瑾給留意到了。
憑什麽一個病鬼能躺在鳳公子的牀上?
穿着破爛,滿身是傷,長得是有幾分姿色,可未免也太瘦了,而且打眼一看就讓人讨厭,這樣的一個女人,鳳公子卻深夜抱回侯府,還讓她到廚房打溫水幫着收拾,想想就晦氣!
藍衣婢女名翠屏,與門外侍立的那名丫頭,是墨笙居裏的一等丫頭。
她有着不俗的姿容,原想伺候在雲輕舞身邊,好近水樓台先得月,早日飛上枝頭變鳳凰,誰知通過一段時間觀察,她發現自家侯爺收的義子,也就是神醫雲公子,看似平易近人,實則清冷淡漠得很,根本就不喜府裏的丫頭靠近,于是她隻好打消往雲公子身邊湊的念頭,想着府裏還住進兩位樣貌,氣韻不俗的公子,隻要她能入他們中一人的眼,這輩子也算是富貴在身,不用再低人一等了。
然,那位澤公子實在太過邪氣,但凡看到他,她就沒來由得心慌害怕,更别提主動靠近,往人牀上爬,所以,前不久她終拿定主意,有氣宇軒昂的鳳公子在,她又何必舍近求遠再把心思往旁人身上放,就這樣,她每日裏是越看風公子越覺得心如鹿撞,越是心生愛慕,越是想成爲他的女人。
話又說回來,她曾也想過往那座宮牆中爬,畢竟太子殿下,現在的皇上經常出入侯府,這于她來說就是不可多得的機會,但是,她又清楚知道,皇上身邊有寵愛無邊的皇後,還有視爲知己,有着那種關系的雲公子,而她一個卑賤的奴婢,就算有幾分姿色又能怎樣?
皇上從做太子時就不好色,想要成爲他的女人,成爲那座宮牆内的貴人,那是絕不可能的事。
“還愣着幹什麽?”軒轅瑾的冷眸從翠屏身上掃過,吓得這心比天高的丫頭蓦地回過神,忙行禮道:“奴婢這就幫這位小姐清理身上的血漬。”起身,軒轅瑾站到一旁,将牀邊的位置讓開。
翠屏深吸口氣,轉身面對他道:“鳳公子還請回避。”
軒轅瑾冷冽的眸光掃向她:“爲何?”
“回鳳公子,奴婢要給牀上那位小姐擦身。”翠屏微微垂眸,低聲回道。
屋裏一時間靜寂無聲,半晌,軒轅瑾道:“你出去,我來。”他這話一出口,立時覺察出不對勁,而翠屏此刻對他之言的反應是雙目大睜,唇微張,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他,一時間竟忘了尊卑之别,忘了該守的規矩。
“你的眼睛是不是不想要了?”軒轅瑾抿了抿唇,眸中閃過一抹厲芒,惱怒道。
翠屏吓得身子一顫,忙低下頭,倒吸口涼氣,煞白着臉,跪地道:“鳳公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冒犯您的!”軒轅瑾盯着她,冷冷道:“動作輕點。”
“是。”應聲後,翠屏聽到房門一開一合,方慢慢從地上站起。
望着放在桌上的銅盆和藥膏,她對蘿兒愈發怨怼,嫉恨。
鳳公子雖少言,可身上的氣息很溫和,就是與府裏的下人偶爾說句話,那也是極其溫和的,可今日他卻陡然生變,用那麽淩厲的目光看她,還用那麽冷的語氣和她說話,這讓她如何接受得了?
是這個女人,都是這個女人害得,要是沒有這個女人出現,鳳公子的性情就不會生變,就不會用那般對她。
攥緊手裏的熱棉巾,翠屏咬了咬牙,下手沒一點輕重,幫蘿兒擦拭臉上的血漬。
“痛……”迷迷糊糊中,蘿兒阖上沒多久的眼眸突然睜開,嘴裏發出吃痛的聲音:“……爹爹……痛……”她聲音雖虛弱,但在這靜寂的屋裏卻聽着相當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