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局接近我,爲的就是毀掉我,要是我的母親和兄弟沒有離開梁府,沒有和梁府脫離關系,是不是到最後因我之過,害得他們也不得善終?蘇梅,我恨你,可恨你的同時我卻還是忘不掉你……”眼眶漸顯濕潤,他回到自己的住處,和衣躺到牀上,任淚水湧出眼角,沿着俊朗的臉龐滑落,融入兩側的鬓發之中:“也好,也好……蠢女人,你們一家四口日後就安穩過日子吧!”
淚不知何時止住,他不知爲何,竟想到了遠在京中的妻子,想到了那個一眼就相中他,求旨嫁給他,被他騎着高頭大馬迎娶到驸馬府,有着尊貴身份,容貌秀麗的女子:“你還好麽?”新婚之夜,受他冷言冷語相待,沒有圓房,更是在數日後請旨遠赴邊關駐守,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京,她是否有怨他,恨他?
寒月懸于高空,突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與此同時,男子虛弱中卻透着堅強的悲怆聲音響起:“大都督……報……”沉寂的大地,靜谧的夜被這乍然傳來的馬蹄聲和急報聲撕裂,立時,軍營裏的氣氛變得凝滞,緊張起來。
夜半時分,除過巡邏的将士,旁的将士皆已歇下,然,這一刻駐北軍中所有的将士卻以最快的速度,在營地中心的空地上列隊集結在一起。
看着從馬背上滾落下來的士兵,看着他淩亂的發絲,看着他渾身被鮮血染透的兵服,聽着他時斷時續的禀報,雲漢卿的臉色冷沉到了極緻。
“大都督!”
将士們久聽不到他出聲,齊目中噴火,出言喚道。
欺我族人,真當大晉沒人嗎?
在這邊屢次沒得逞,竟繞道到百裏外的另一座小城進行掠奪殺戮。
該死的蠻夷!
雲漢卿深邃如潭般的眼眸掃過衆将士,随之下令派軍增援百裏外的小城駐軍,他眸光銳利如劍,語氣無比冷冽:“非我族人,殺無赦!”
“殺!殺!殺!”
将士們攥緊手中的兵器,高聲喊道。
“梁校尉,你留在營地。”眸光挪至梁淵身上,雲漢卿道。
奉命增援的将士,此時已準備就緒,正準備出發,而梁淵也已騎上馬背,卻在這時聽到這麽句話,臉色立時變了又變:“大都督,末将爲何不可以出戰?”他雖是六品校尉,雖沒掌多少兵馬,日後也不會有大的作爲,但是既然此時點到他手上的兵士出戰,爲何又阻止他領兵?
難道真打算和他撕破臉?
“你覺得你狀态适合出戰嗎?”
雲漢卿沒有回答梁淵,而是擰眉反問。
“……”梁淵怔住。
是啊,他此刻的狀态是不怎麽好,尤其是在城中喝的那些酒,後勁不是一般的大,這會兒他雖不至于昏昏沉沉,但頭腦反應還是與平日裏沒法比,可是他想出戰,想揮劍斬殺蠻夷,想将壓抑在心底的情緒全然發.洩出。
否則,他怕自己會憋瘋。
“末将無礙,大都督盡管放心,末将定不辱命!”斂起心緒,他眸光堅定,揚聲回雲漢卿一句,緊跟着不等雲漢卿再出聲,雙腿一夾馬腹,帶着他下面的士兵如離弦之箭,自營地疾馳而出。
梁淵領的是一支數百名騎兵,其中兵士個個骁勇善戰,在這幾年與蠻夷的對戰中,沒少取得佳績。
東方漸顯魚肚白,距離駐北軍駐紮的這座城池百裏地的小城外,正在上演着殘酷、血腥的厮殺。
喊殺聲,暴喝聲,兵器碰撞聲,慘叫聲在空中激蕩起伏。
“殺,一個都不要放過!”梁淵騎在馬背上,殺得雙目赤紅。這一刻的他,身上已有好幾個刀口,然,他似是毫無痛覺一般,咬着牙握着手中的戟,朝圍在自己周圍,身強體壯,長得五大三粗的三名蠻夷兵士猛烈地攻擊着。
他渾身是血,看着昔日與自己一起作戰的兄弟在不遠處一個個倒下,心中的怒火燒得他幾乎失去所有理智,隻顧着揮舞長戟,往蠻夷兵士身上招呼。
“兄弟們,讓我們一起殺光這些強盜!”好在他們增援的及時,要不然這些強盜必已攻下城池,對城中的百姓進行殺燒搶掠。
梁淵邊奮力厮殺,邊嘶聲大吼。
聽到他之言,大晉這邊的士兵,個個殺意愈發高漲,刀起刀落,無畏地往敵方兵士身上砍。
“爲大晉而戰,爲百姓而戰,爲我的親人而戰!”梁淵殺得盡興,殺得恣意,可看着落下馬背死在敵方手中的戰友屍體,他眼裏湧上熱淚:“我在糾結什麽?在今日之戰前我都在糾結什麽?誰做皇帝與我究竟有何關系?從軍殺敵,我爲的又是什麽?”大晉昌盛太平,百姓安樂富足,這曾是我的夢想,是我想要成爲一名頂天立地的男兒夢。否則,他就不會排斥尚公主,覺得被驸馬的身份禁锢住,無法成就心中的夢。
而新皇繼位,即便他曾是甯王的伴讀,但也不該背棄自己的男兒夢,助甯王和新皇作對,從而發起一場不可避免的皇位争奪戰,如此的話,遭殃的是百姓和大晉的社稷穩固。
他不糊塗,一點都不糊塗,新皇未登基前,所作所爲無不是爲國爲民,現如今有這樣一位好皇帝掌控大晉,他沒理由對其不敬,沒理由生出二心。
至于甯王,梁淵沒想過背棄,而他眼下的心念轉變,隻是他想忠于自己的男兒夢,忠于大晉。
對,就是這樣。
身上的傷口鮮血直流,他面目猙獰,沖着向他攻擊而來的蠻夷猛将怒吼道:“犯我大晉神威者,雖遠必誅!”長戟刺出,慘呼聲破天而響,他時而自馬背上躍起,與敵猛烈交戰,時而立于馬背上,攻向敵方,時而又跨坐回馬背之上,有力地揮舞着長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