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鳳胎,本是件大喜事,卻被傳出命硬,還有帶煞一說。
其中的女孩兒還是聖女。
命硬一說他是不信的,帶煞他也沒打算放在心上,然,大祭司卻給其中的男孩算了一命,說那個孩子和他父子情份淺薄,甚至極有可能是他命中的劫數。大祭司不會無的放矢,因此,他地其言信了七八分。
後來在兩個孩子滿月後,想着将他們養在皇後名下,對兩個孩子在宮中的生存會好些,他便下旨把他們記在了皇後名下。聖女,如果這個聖女不是他的孩子,如果這個聖女不是那個女人所生,他會愉悅的,會因這個聖女的存在,爲月聖國未來的國運而愉悅。但這個聖女偏偏是他的女兒,是他曾喜歡過,卻不自知的那個女人生下的,如此一來,他怕,怕和那孩子過多相處,生出過深的親情,到那時,他該如何自處?
讓他眼睜睜地看着本能得到他過多疼愛的孩子,背負起屬于她的使命,一生不得快樂,朝自己的宿命一路走下去,他擔心自己做不到,所以,他不去關心她,不去過問有關她的事,偶爾在宮裏遇到,他隻是淡漠地看上一眼,免得因爲疼惜,而不顧大局。
比之女孩兒,他對男孩可以說直接無視,甚至忘記有那個孩子的存在。
悠歌靜靜地看着皇帝,神色間沒有什麽情緒,她搖搖頭,沒有說話。
怨?
她怨眼前這人什麽?怨他十多年來不曾關心過她,還是怨他不該給自己生命?
這是皇帝,是一國之君,每天有那麽多的政事要忙,又如何能抽出時間關心膝下的子女?
而她,不過是他爲皇家延綿子嗣的一個見證,且是之一,根本就沒有怨他的理由。按理說,她該感謝他,感謝他給予自己生命,感謝他讓自己來到這個世上。
“歌兒,父皇知道你這麽多年受了不少苦,也承受了不少委屈,這都是父皇對你關心不夠,你要怨,父皇無話可說。”皇帝冷峻的臉上表情溫和,聲音裏夾帶着難掩的自責,還有憐惜:“天亮前,沐瀾有在宮門外跪了一個多時辰,他向父皇求娶你。”
沐瀾哥哥?悠歌聽到他提到沐瀾,沒多少光彩的眸中立時湧上痛楚。
真傻,應該是醒轉後就跑出淮安候府,然後不管不顧到宮門口跪求賜婚,他難道忘記她的身份了嗎?
眼裏淚水滾落,悠歌咬住唇,看不出有半點說話之意。
皇帝心裏一緊,道:“你喜歡他?回宮前,你們一直呆在一起,對不對?”
“沒……沒有……我沒有和沐瀾哥哥呆在一起,我……我和他之間沒什麽……”
悠歌連連搖頭,生怕皇帝降罪沐瀾。
“傻孩子,如果你們之間沒什麽,以沐瀾的品性,他是不會不管不顧,冒着暴雨跪在宮門口,求父皇給你們賜婚。”皇帝長歎口氣,道:“你不想做聖女對不對?”悠歌的心好痛好痛,聽到他這話,當即怔住,皇帝凝注着她,柔聲道:“不想做聖女咱就不做了。”
從春菊口中得知悠歌已有兩日沒用膳食,悠夜心裏是又痛又凄怆。本打算給她服下那粒藥丸,可末了他選擇相信她一回,相信她不再去見那個人,結果她是沒出宮門一步,沒去淮安候府,還在這兩日裏陪在他身側,給他講故事,講有趣的見聞,讀書給他聽。
她聲音裏聽不出有不妥,偶爾還會發出低笑,這讓他一度以爲她是真的放下了和那個人之間的過往,熟料……她隻是不去見那個人,心裏卻還惦記着,深深地惦記着,否則,不會整整兩日未進食。
悠夜跟着春菊來到悠歌的寝殿外,被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攬在殿門口。
“讓開。”他面無表情,唇齒間擠出兩字。
那總管太監名文安,躬身站在他面前,身形紋絲未動,道:“皇上與六公主在殿裏叙話,夜殿下這時候還是莫打擾爲好。”春菊是悠歌身邊的大宮女,聞言,神色間微不可見地露出抹欣喜,與悠夜道:“夜殿下,皇上這是第一次過來看望公主呢,要不奴婢陪您在殿外等會。”
悠夜嘴角緊抿,轉身沒理會她之言。
“父皇……”許是多年來承受太多,許是心裏的委屈無法再裝下,又許是感受到皇帝對自己的關心是真情流露,悠歌再沒能忍住,上前将其抱住:“父皇……兒臣真的可以不做聖女麽?”
“嗯。”
皇帝臉上動容,輕撫着她的背,颔首道:“父皇不會再讓歌兒承受不屬于歌兒的重擔。”
“父皇,我能信你麽?”悠歌擡起頭,看着皇帝,眼裏的淚水不受控制地從眼眶滑落,對上她充滿期待的淚眼,皇帝擡手拭去她臉上的淚,語氣溫和道:“歌兒完全可以相信父皇。”
悠夜身子緊繃,沒于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臉色冰冷異常。他有暗自運轉内力,因此,殿中的對話,基本都有聽進耳裏。
“歌兒不想做聖女,她是想再次離開我麽?是想回到那人身邊麽?是想丢下他,和那個人遠走高飛麽?還有皇上,還有那個名義上被他們稱之爲父皇的男人,他又是作何想的?又打算怎麽做?突然間關心歌兒,欲成全歌兒的心思,他難道置月聖國的國運于不顧了嗎?”思緒翻轉,悠夜隻覺心裏有團火在熊熊燃燒,那火是憤怒之火,是被欺騙之火……他想不顧一切沖進殿裏,想沖着悠歌嘶吼:“你爲何要騙我?爲何還想着要離開我?”同時,他想揪住皇帝的衣襟質問:“你又憑什麽管我的歌兒,你是誰啊?你憑什麽管我的歌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