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琢磨宮澈的心思,對方的聲音便揚起:“瑾,說句不怕你笑話的話,我……我自初見輕狂那日起,就覺得他是我生命中的那個人,而随着日子一天天過去,那種感覺愈發明顯。我知道就我的身份而言,有這樣的想法不是什麽好事,但動了心就是動了心,想要收回很難……”
宮澈的眸光漸變怅惘,聲音裏透着毫不掩飾的溫柔:“在宮學複選考核中,若不是輕狂救我……我恐怕已經不在了……當得知他墜崖那刻,我的心似被人生生剜掉一塊,痛得無以複加,但我告訴自己,他不會有事,一定不會有事,一并告訴自己,再次見到他我一定會向他道明我的心意。”
“殿下……”他果真對輕狂起了心思,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一想到宮衍知曉宮澈對雲輕舞有意,沐瑾禁不住打了個冷顫,試探着問:“殿下對輕狂表露心意了?”
“說了呢,不過他并沒有接受。”宮澈苦笑。
沐瑾暗忖:“小丫頭自然不會接受,她喜歡的隻有那人。”想到自己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感情,他唇角不由也泛起抹淡淡的苦笑,道:“輕狂不是個願意将就自己的人,她若喜歡一個人,若愛一個人,絕對會不顧一切去喜歡,去愛,作爲朋友,我不希望殿下受傷,也不希望輕狂受到什麽傷害。”
“你認爲我會傷害他?”
宮澈訝異,片刻後,他搖頭自嘲:“旁的先不說,單就他今日的作爲,我也不能拿他怎樣。”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想着一切還是順其自然的好。”沐瑾面露尴尬,語氣頗爲誠懇地解釋。其實,他還真有那麽點擔心身旁之人會使用些過激手段,迫雲輕舞就範。如若再被其發現雲輕舞的真實性别,那麽……那麽無疑令其愈發想要成就心事。
“你不用解釋什麽。”宮澈臉上浮起抹溫潤的笑容,緩聲道:“我知道你那麽說是爲我好,免得我一時按捺不住做出令自己後悔的事。”
沐瑾靜靜地聽說着,并未打算再多說些什麽,免得一不留神言語有失。
漫天雪花飛舞,雲輕舞提步,神态甯靜如水,走至羅刹的屍體旁,輕輕搖頭道:“我并沒有想過要殺你,是你自己非得上趕子送死,我沒得法子隻能成全你了!”她歎息一聲,擡眼望向遠處的梅林:“山木君,你不出來,是打算與我在梅林中比試嗎?”她聲音不大,卻因爲啓用了内力,因此傳得很遠。
她相信對方聽得見她之言。
“好吧,你等着,我這就來。”唇角微啓,她道出一句,身形已然朝梅林所在的方向前行。
踏雪無痕,雲輕舞全身籠罩在清冷的月華下,俊秀的臉上無半點情緒。
景墨染凝望着她的背影,目中神光幽沉而複雜。
知道自己和她之間隔着橫跨不過的溝壑,知道那道溝壑很寬,可剛才那一幕,是真的打擊到他了!輕輕拂袖,就将對手擊敗,且自身居然沒出現半點變故,此等修爲,他就算沒日沒夜的修煉,就是拍馬也趕不上啊!
景墨染愈想,一顆心愈沉。
真臘選手那一招若是直擊自己,他多半接都接不住吧?
呵呵!她修爲高絕,他清楚,一直清楚,可高到這般匪夷所思的地步,還被他親眼看到那一幕,仍深深地震撼着他的心神,令他自慚形穢。
美好如她,優秀如她,他配擁有她麽?配合她在一起麽?
景墨染忽然間就生出質疑,質疑他這個人在雲輕舞眼裏,是否有可取之處?
閉上眼,他抑制住滿心苦澀,陷入沉思。
雲輕舞走得不急不緩,眸光直直看向前方,仿若穿過淡淡月華,穿透那看不到頭的密林,已然鎖在倭.國那位忍者身上。她此時的目光說不上魅.惑也說不上冷寒,卻讓人不自已地覺得在這雙眼的凝注下,世間萬物,皆瞬息間變得不值一顧。
這雙眼不僅洞悉了一切,同時還将一切盡掌控于手,任誰在這雙眼面前,都隻能深感無能爲力。
即便你很喜歡她、愛她,即便你很怨她、恨她,也影響不了她情緒分毫。而這也從另一個角度說明,她眼下正處于高度集中之中,正認真對待某一件事。
在她的人生準則裏,一旦某件事被她認真對待,那麽……她決不允許自己出現差池。
落梅如雨而下。
山木青男隐身于茂密的梅林中,眉頭劇烈地震動着,他知道自己的對手一步一步地向他靠近。周圍的梅樹仿若被浩然之氣所鼓動,梅花脫落枝頭,花雨更甚。
蕭殺之意好不濃郁!
雲輕舞步履依然悠緩,就像是閑庭信步一般。她身上不見有絲毫劍氣,也不見有絲毫殺氣,可她給山木青男的感覺确實浩然劍氣淩空,鋪天蓋地壓下。“我很想見識山木君的忍術呢!”明眸染上絲淺淺的笑意,她唇角微彎,宛若溫潤雅緻的君子,背負着雙手,俊秀容顔之上,滿滿都是書卷氣,及傲然之氣。
白衣落落,清逸絕俗,如臨凡的神祗,無絲毫塵世氣息。
說起來,像她這樣空靈的人兒,本就是神明之寵兒,又如何能被那些污濁之物沾身?
伸出手,雲輕舞兩指随意一夾,緊跟着那兩指揚起,一枚紅豔的落梅如離弦之箭,自她指間飙出。很快,有利器劃破衣物的細微聲響飄入她耳裏:“我知道忍者擅于隐藏,繼而在隐藏中偷襲對手,山木君剛有領教我的能耐吧,那麽還要繼續藏起來嗎?”清越的嗓音揚起,她眸光悠遠淡然,照舊朝前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