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輕舞眨眨眼,一臉鄭重:“對,就這事,你要務必辦好喲。”
“沒旁的了?”黑澤确認。
堂堂黑羽皇竟淪落到去做探子,難道就因爲他能力特殊嗎?
“沒了。”雲輕舞眉眼彎彎,寬慰道:“這件事雖小,可也僅是對你來說,所以,我隻能拜托你幫我。”
黑澤這時倒是認真起來:“能幫到你是我的榮幸,小丫頭!”他的聲音很輕,卻和他此刻的眼神一樣認真,雲輕舞聞言怔住,熟料,他突然擡起手,在她的光潔飽.滿的額頭上輕彈一下,道:“照顧好自己,有我出馬,不會讓你失望。”
說着,他眸光閃了下,在雲輕舞仍處于呆怔之際,伸臂将人攬入懷中,湊其耳畔低語:“你很厲害。”
“呃……”雲輕舞定定地注視着他,嘴角噏動,想着問句你丫的是不是有病,奈何黑澤不等她啓口,黑澤已松開臂彎,提氣飄出老遠。
宮衍身着一襲青衫,由遠及近走至她身旁:“他對你說什麽了?”還隔着數丈遠的距離時,他就看到那隻讨厭的黑鳥在他家媳婦兒身邊站着,那一刻,他覺得尤爲刺眼,卻未料到,還被人給挑釁上了,真是幼稚的可以!
“啊?”雲輕舞回過頭,看到親親相公,僅一刹那便明白黑澤剛才爲何那麽做。
丫的是居心不良,想引起她家男人吃醋,其目的,似乎、好像還忒麽地如願了。
“你該不會吃味了吧?”
就男人的臉色來看,某女明明心知肚明,臉上卻盡顯無辜。
宮衍遵從本心,颔首:“我心口泛酸,很不舒服。”
“你呀,真是小心眼!”雲輕舞“撲哧”一笑,伸出食指戳戳他的胸膛:“亂吃味不是好習慣,得改。”
攥住她的手指,宮衍唇齒輕啓,眼神堅定執着,語氣霸道:“你是我的,誰都不能肖想。”雲輕舞的臉兒瞬間染滿紅暈,用力抽出自己的食指,幹咳兩聲,邊佯裝整理袖擺,邊錯開男人逼人的視線,嘀咕道:“也不看看這是在哪裏,什麽話都往外說。”
“他看你的眼神不對。”宮衍嘴角緊抿,半晌,憋出一句。
雲輕舞歪着腦袋,眼神怪異地瞅着他:“一、你和他已經是朋友;二、我對他沒半點那種心思。”大傻瓜,吃醋吃的連智商都下降便也罷了,怎連自信同時搭了進去?再者,就這麽不信任她麽?
“我和他交手,很難分出勝負。”
“你想說他很強大,對吧?”
宮衍沒有否認。
雲輕舞瞪他一眼,悠然朝議事的帳篷走:“在我心裏,你比他要強大的多,再者,你和他有必要作比麽?”妖族的黑羽皇,單聽這名字就特麽的牛逼,凡人,即便修爲相當高深的凡人,和一個不知是幾千年,幾萬年的妖比武力值,那簡直是在找虐。
“我遲早會打敗他。”宮衍似是沒聽進去她之言,自顧自地說着。
“你已經打敗他了。”
雲輕舞嘴角彎起,緩聲道:“你們曾過招那麽多回合都沒分出勝負,以他的能耐來說,已經是你的手下敗将。”
“那隻是他禁锢在畫中時間太久,尚未完全恢複自身修爲。”宮衍所言屬實,這一點,雲輕舞自然是知道的,因此,她隻得給自家男人吃定心丸:“我不是紅杏,更不會去做紅杏,别怕我出牆。”
宮衍嘴角掀起絲優雅的弧度:“我知道。”看到旁的男人對媳婦兒有企圖,即便他深知媳婦兒對自己的心意,但心裏還是會泛酸,會覺得那個出現在媳婦兒身邊的男人刺眼,而這,并不代表他不信朋友,不信自家媳婦兒,隻因他太過喜歡她,愛她,在乎她。
他清楚這是占有欲在作祟,可他就是不想控制自己。
偶爾,他甚至會生産一種想法,藏起她,藏到唯有他一人可以看到的地方。
“知道你還那樣?”佯裝生氣瞥男人一眼,雲輕舞轉移話題道:“暗中對付你的人,絕對不會因爲皇上下旨張貼的告示,就會放棄再針對你。”
“讓他盡管出手好了。”
想到這段時日針對自己的小人,宮衍臉色驟然轉冷:“因爲私欲,不顧百姓死活,他憑什麽争?”
“你确定是他出的手?”雲輕舞問。
宮衍修眉上挑,露出個難道你不這麽認爲的眼神。
“我最開始有想過是那位,就是現在,仍對其心存懷疑,但這次的事件雖說布置周密,沒什麽直接的把柄落下,但目的卻太過明顯,你想想,如果真如咱們想的那樣,就那人的腦子,會做出這種蠢事嗎?”
微頓片刻,雲輕舞接着前話又道:“不過,咱們能這麽想,興許對方也這麽想來着,繼而不免冒大不韪,拿國運當兒戲,來成就自己的野心。”
“有無證據,我确定都是他做的。”宮衍眸光清冷,肯定道。
南康公主歎息一聲,似是無奈,又像是譏諷。
京中,宣露殿。
“怎樣,查出流言的源頭出自哪個之口了?”
文帝坐于案牍後,放下手中的折子,手指按壓眉心:“朝廷的告示都已張貼出去,沒想到有人還是竭力将百姓往偏帶,讓百姓因所謂的疫病心生恐慌,看來那人不僅是和太子叫上闆了,就連朕也不往眼裏放了。”
暗月單膝跪在殿中央,拱手禀道:“回皇上,真正的源頭查不到,但就卑職掌握的信息來看,此次事件牽扯到好幾位皇子殿下。”
“哦?”文帝看擰眉看向他:“細細與朕說說。”李福在他身後,指尖落在他的太陽穴上,眉眼低垂,輕輕地揉着。暗月恭敬地應聲是,出言将他查到的具體情況,一五一十與文帝道出。
聽完他之言,文帝冷笑一聲,道:“京中最有名望的五大世家,慶國公府,恒安伯府……參與的府邸還真是多啊,看樣子,他們對朕的太子都心存不滿啊!”
暗月沒有出聲,李福亦是。
“梁侯也蹦跶出來了,他這是擺明要忤逆朕了麽?”文帝似是自語,又似是說與暗月和李福聽:“梁侯的嫡子曾是老四的伴讀,現在軍中任職是不是?”
李福恭敬回道:“大驸馬和長公主大婚後不久,便前往邊關駐守,這一去有就沒再回來。”
“爲何不見長公主進宮在朕面前提及此事?”捏着眉心,文帝問:“要是朕沒記錯,長公主的婚事是她自個向朕求的,可對?”
“回皇上,是這麽回事。”李福道。
“一場宮宴,安平那丫頭就瞅上了梁侯的嫡長子,既如此鍾情,朕就想不明白她作何對自己的夫君這般不上心。”安平公主是庶長公主,其母是深居宮中,長年呆在寝殿清修的雯貴妃。說起來,這雯貴妃未入宮前,與先皇後可是關系極好的手帕交,就是入宮後,兩人共侍一夫,也未影響到她們之間的情誼。
當年先皇後難産,同日雯貴妃落胎,很快,情同姐妹的兩人,便陰陽相隔,許是好姐妹的離世對雯貴妃造成的打擊過重,自此,她不再承寵,隻潛心呆在自己的寝宮裏吃齋念佛,清修至今。
有人說雯貴妃重情,要不然,不會因爲先皇後的死,把自己的後路也生生地給截斷,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爲先皇後的亡靈祈福。
又有人說她是個冷情的,安平公主僅一歲多點,做母妃的不知疼惜女兒,成日裏待在寝宮緬懷已死之人。
總之,後宮嫔妃間,說什麽的都有。
“皇上,要不奴才着小李子到大驸馬府跑一趟,傳長公主進宮來面聖?”李福暗自琢磨片刻,低聲征詢聖意。
文帝沉吟道:“不用。”梁卿,朕的太子怎就不入你的眼,要你站隊老四那邊,和朕公然作對?“你們覺得甯王可有參與其中?”他忽然這麽問,頓時令殿内的氣氛變得冷凝,暗月率先出聲:“回皇上,就卑職探查到的線索,看不出有哪條直接和甯王殿下扯上關系。”
“你呢?你是怎麽認爲的?”
輕擡手,制止李福再給自己按摩頭部,文帝轉向他淡淡地問。
“老奴愚鈍。”
李福躬身侍立在側,眼觀鼻鼻觀心,盯着自己的腳尖恭謹道出一句。
宦官不得幹政,主子這般問他一個奴才,要他如何作答?
“罷了,朕心裏都有底。”文帝深注視着他看了會,收回視線,凝向暗月道:“退下吧!”
暗月起身行禮,而後瞬間不見蹤影。
麗宛殿。
“皇上龍體康健,你能給本宮解釋解釋緣由麽?”皇後眉梢緊檸,斜倚在軟榻上,嘴角微啓,唇齒間淡淡地飄出一句。玉檀侍立一旁,聞言,心中一緊,忙恭謹回道:“娘娘,龍涎香是奴婢親手調制的,不管是香味,還是色澤皆辨不出異樣……”見皇後不看她,也不言語,但周遭的空氣卻令人感到壓抑得緊,她微頓片刻,接道:“至于送入披香殿的那隻蟻蠱,奴婢敢以性命擔保,隻要它進入人體,絕對會起到奴婢之前說與娘娘的那種結果。”
“照你這麽說,皇上沒出事的唯一可能,出在披香殿那邊?”皇後将眸光落在她身上,目中神光難辨:“說話。”
玉檀對上她的視線,作答:“披香殿那邊成事後就有傳消息過來。”
“那你告訴本宮,問題出在了哪裏?”皇後的臉色變得不好:“你當初告訴本宮,香料是引子,一旦燃起,就會促使蟻蠱在人體生長,就會讓人一日日感到精神疲憊,就會在一定程度上,緻人記憶缺失,再往後,便是蟻蠱産卵,寄主便完全喪失記憶,整個人變得癡呆,且癱瘓在榻,你說說,這些是不是你告訴本宮的?你出身南疆,懂調制香料,懂雇,做事謹慎,又有修爲傍身,老夫人才将你送進宮,在本宮身邊伺候,原以爲你真如老夫人說的那樣,身懷奇異的本領,可現在呢,本宮不得不對你的能力生出質疑。”
“娘娘,調制香料和飼養蠱蟲,奴婢年幼時皆有從母親手中得到絕學。”不是她自負,實在是她對自己調制的香料,還有飼養的蠱蟲有足夠的信心,玉檀不懼皇後迫人的目光,此刻,不卑不吭,似是忘記自個是奴婢,無比鎮定從容道:“娘娘懷疑皇上的龍體沒出現問題,是出在玉檀調制的香料和蟻蠱上,這讓玉檀感到很傷心……”玉青在她旁邊站着,聽她之言,不由暗暗地扯她的衣袖,生怕她繼續說下去,令皇後動怒,然而,玉檀仿若沒有發覺她的小動作,一雙冷靜的眸,看着皇後不帶絲毫畏懼:“娘娘如此不信任玉檀,何不就此将玉檀趕出宮門?”
皇後盯着她,怒極反笑:“你倒是個倔脾氣,本宮心存疑惑,還問不得你了?”
“娘娘,您心有疑惑,玉檀亦有,可玉檀真的敢用性命保證,香料和蟻蠱不會有問題,如果非要找出緣由,也不是找不到。”玉檀說着,見皇後眼神示意她繼續,便道出自己想到的兩種可能:“香料要起作用,勢必要加入香爐中,否則,它難以促使蟻蠱正常生長;再有一種可能,皇上發現自己龍體出現狀況,于是找禦醫暗中爲自己醫治龍體,服用湯藥克制香料和蟻蠱引起的病症。”
“如果是前一種可能,蟻蠱最終還能起到它的作用嗎?”皇後問。
玉檀肯定地點頭:“能,不過,時間會久些。”
皇後又問:“那要是後一種可能,是不是代表着禦醫已給皇上驅蠱?”
“娘娘,飼養蠱蟲不易,想要驅蠱,一般人根本不知從何下手,但香料引起的疲憊感,倒是能靠湯藥來調節。”玉檀道。
“你說過蟻蠱一旦入人體,寄主便會出現規律的頭痛之症,可是這兩日前朝傳來的消息,你不是不知道,皇上在早朝上并未出現半點異樣。”
“意志力,娘娘,玉檀以爲,若真是後一種可能,隻能說皇上的意志力驚人,要不然,還真不找不到其他的緣由。”言語到這,玉檀似是想到了什麽,又道:“皇上應該沒發現香料有問題,怕是更沒有發現自己有中蠱,否則,宮裏不會這麽安靜。”
“是啊,宮裏一直以來很安靜,看來是本宮多想了。”皇後幽幽道,忽地,她嘴角浮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不管是你說的前一種,還是後一種可能,總之,有蟻蠱在,皇上遲早會出事。”
玉檀沒有出聲。
“本宮最近迷上了你新調的香料,去,往香爐裏再添點。”皇後眉頭舒展,好似心情不錯。
應聲是,玉檀轉身行至香爐旁,見袅袅升起的青煙幾乎散盡,她拿過放在一旁的小盒,打開後,捏住裏面的銀勺,素手輕輕撥動,舀起一勺香料,緩緩從爐鼎倒入。
忽然,内殿門口傳來輕淺的腳步聲,緊跟着,麗宛殿的太監總管德喜躬身而入:“娘娘,甯王殿下來探望您了。”朝皇後一禮,他恭敬地禀道。
“讓殿下進來吧。”
玉青上前扶皇後坐起,而後,退至原來的位置上站好。
德喜應聲是,退離而去。片刻後,宮澈走進内殿:“母後。”向皇後行過禮,坐到軟榻近旁的椅上,皇後笑容溫和,問:“怎這會子到母後這來了?”似是看出兒子有心事,皇後眼神示意玉青去内殿外守着,以免有不長眼的奴才偷聽他們母子談話。
宮澈眸光微垂,啓唇:“早朝後,父皇有找我談話。”
“你是從宣露殿過來的?”皇後微怔。宮澈點點頭,沉聲道:“父皇似乎已對我生疑。”皇後注視着他:“你喝酒了,而且喝的還不少。”她用的是陳述句,宮澈再次點頭。“你父皇都和你說了些什麽?”宮澈身上飄散着淡淡的酒氣,皇後坐在軟榻上,離其不遠,很容易聞得到。
似是猜到皇後問這句話的深意,宮澈擡眼與她四目相對,道:“母後放心,兒子并未在父皇面前失态。”
皇後眉心微蹙:“那你怎知你父皇對你起了疑心?”
“散了早朝,父皇着李大總管宣兒子到宣露殿,可是……等兒子出現在宣露殿時,父皇卻對兒子置之不理,直至一個多時辰後,父皇才放下手中的政事,問我對京中這幾日出現的流言作何看法?後來到了用午膳的時辰,父皇便留下我一起食用,期間吩咐宮侍給我看酒。”
“你是流言最有利的受益者,你父皇因此對你生疑是人之常理,但從另一個層面想,他肯定不了那些不利于太子的流言與你有關。”皇後嘴角勾起,涼涼道:“畢竟在他看來,就憑你的才智,根本不會蠢到自爆心思。”
宮澈卻道:“父皇睿智過人,興許會反過來想,覺得我這個不可能才是最有可能的那個人。”
“即便你父皇如你所想那般,又能怎樣?”皇後看着他,目光一轉不轉,很是自信道:“這次的事件,母後相信你必是準備充足,方方面面都有考慮到。”她的皇後有多聰明,沒有人比她這個做母後更清楚。
“其實……其實那不是兒子的意思。”宮澈歎息一聲,似是無奈,又似是自嘲:“從兒子曉事起,便有了奪儲之心,但兒子從未想過爲達成心願,拿國運做賭。母後,兒子知道欲成大事,絕對不能婦人之仁,可是您知道麽?呂宋村那邊出現的難民,以及有疫病傳出,全是出自兒子的門人之手。如果……如果疫病沒有得到有利控制,那麽于我大晉來說,将會是一場怎樣的災難,兒子真不敢想啊!”
皇後道:“風寒又不是疫病,你無需緊張。”
“母後,那是父皇爲安民心,不得不貼出的告示,實則,呂宋村那邊确實有難民染上了疫病。”宮澈的臉色很不好,語聲沉重道:“我知道門人的計劃時,事情已經無法挽回。”皇後見他情緒低落,不由道:“就算是疫病,和你又有什麽關系?聽母後的,你不用多想,疫病能祛除,自然再好不過,一旦不能,太子勢必會以大局爲重,放火燒掉呂宋村,到那時,他的名聲将愈發一落千丈。”
宮澈薄唇緊抿,表情凝重,沒有作聲。
久不見他啓口,皇後禁不住喚道:“澈兒。”
“嗯?”宮澈擡眼看向她。
“你現在唯一要做的是辦好你父皇交給你的每一件差事,至于其他的,母後覺得靜觀其變比什麽都好。如果能聯合朝中多半大臣站在你這邊,待你父皇去後,登上那把椅子肯定非你莫屬。”
宮澈目光微愕。
“母後……你……”難道父皇的龍體出現了狀況?而這個狀況與母後脫不開幹系?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态,況且你父皇爲國爲民,勤勉過甚,若是出個什麽意外,不足爲奇。”
皇後說的隐晦,宮澈心裏卻再清楚不過:“父皇得龍體真……”他聲音艱澀,很難道出後話。
是啊,他難以道出後話,縱然早先便知曉情由,但在這一刻又聽母後說出,感覺好不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