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文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瞅着地上朦胧的月影斑駁,鼓起腮幫子嘟囔道。
“二貨,爲師忘記告訴你了,欺負你是爲師最近增加的新樂趣。”
輕飄飄的聲音伴夜風而來,聶文當即石化在當場。
暗忖:“腹诽師父實在要不得!”明明不見人影,明明他的聲音極小,卻還是被師父一字不落地聽到了耳裏,好悲催,好衰有沒有!
忽然,一陣狼嚎聲入耳,聶文擡眼望去,就見最少六道冒着綠光的眼睛,遠遠地向他看來。“呃……”攥緊手裏的劍,他艱澀地吞咽了兩口口水,而後,轉頭往古木林外望了眼,目測,十丈距離不到,以他的輕功,瞬間便能從這飄出去,但是……但是他不能啊!
就在他心生驚懼,在逃與不逃間做掙紮時,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嘯倏地響起。
“這……這是頭狼在招呼更多的同伴來嗎?”聶文叫娘的心都有了,單就他一個,遠處那幾匹狼分不分的均勻,吃不吃得飽還兩說呢,這頭狼竟仰脖還召喚旁的同伴,莫非是要将他撕碎、瓜分,不剩絲毫殘渣?
其實他不知的是,此刻,他心裏雖驚懼不安,可他冷酷嗜血的神色,及手中那握得緊緊的,泛着凜凜寒光的利劍,令盯着他的那幾匹狼警惕不已。然,面對食物的誘.惑,那幾隻狼就算知道他不好惹,卻是怎麽也不會放跑這到嘴邊的肥肉的。
因此,才有了頭狼召喚同伴來的那一聲響徹夜空,讓人膽戰心驚的狼嘯。
“拼了,不能讓師父失望,絕不能讓師父失望!”聶文拿定主意,一手撩起袍擺别在腰間,執劍向前一步一步而行:“哼!你們殘忍、兇猛,想要圍攻小爺,瓜分小爺,可小爺也不是好惹的!”他心中暗忖,隻覺瞬息間不再畏懼那一匹匹野狼。
随着他的靠近,他發現四周圍泛着綠光的眼睛逐漸在增多。
環目而過,最起碼比之前多出五六倍不止。
三十多匹夜狼,娘.的,頭狼一聲長嘯,就引來這麽多幫手,看來是要将他吃定了!
聶文明白得很,這一刻,不僅僅是夜狼的數量增加,還有戰鬥力亦在增加。
有點見識的人,任誰都知道,狼是群居動物。兇殘、善戰不說,且更善于配合,團隊意識甚強。說真話,以他的修爲,以他最大的戰鬥力,對付十匹狼大概、或許沒什麽問題,但一下子被這麽多狼群攻,結果幾乎毫無懸念。
“拼吧,在師父沒讓離開這古木林,在師父沒出聲前,我即便是死,也要拼到最後!”師父是善良的,不會看着他在力竭時,任野狼撕碎、瓜分他這個乖徒兒。
所以,他不用慌張,不用太擔心,隻需崔發出自身最強的戰鬥力,與群狼搏鬥。
狼群在頭狼的嘯聲中,開始從四周圍向聶文圍攏。
“呵呵!膽兒肥啊,以爲數量多,就能吃了小爺嗎?”嗤笑一聲,他眸中神光愈發冰寒嗜血,一字一句道:“畜生,小爺好久沒殺生了,今夜就陪你們好好玩玩。”
月色清涼如水,透過枝葉灑落而下,在地上投下一個個斑駁光影,圍向聶文的狼群并非無所顧忌地選擇進攻,而是帶着深深的防備,試探着,慢慢的向他靠近。它們忌憚眼前這人類手中的長劍,忌憚那人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殺戮之氣。
聶文有想過硬攻,有想過揮劍直接大肆砍伐,但以他對狼這個群體的了解,她們一旦耍起計謀,與人相比不遑多讓。
“怕嗎?”聶文唇齒中漫出兩字,在群狼注目下,很是随意地将劍插.入背後的劍鞘中,而後,他分開雙腿,雙手呈爪狀,匍匐在地,仿若一隻猛虎,擡起頭,目光淩厲,充滿不屑和倨傲。狼群圍向他的速度很慢,因此,距離他有些距離,聶文這一刻無比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竟能想到扮虎吓住狼群不再上前。
他是混,可他這混人也是有優點的,那就是學什麽像什麽。
腦中有林中之王老虎的影像,所以,扮起老虎,于他來說并不是難事。
果真是被他吓住,不敢再前行一步,很好!隻要狼群潰散,便輪到他揮劍獵殺了!
按下思緒,聶文嘴角漾出輕蔑的笑,一個虎躍,沒錯,此刻的他,一個虎躍,矯健的身軀散發出股強勢的王者氣息,跟着,他張開大口,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虎嘯!
霸氣、威武的虎嘯破口而出,眼前更是旋風刮起,吹得地上的落葉恣意紛飛。
“啧啧啧!二貨還有這本事,有趣有趣!”雲輕舞慵懶地躺在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上,一臉興味地看着自家徒兒在下面表演,隻不過,她心裏卻不時地喊着笨蛋:“你以爲你這一驚吓,狼群潰散,就可以減小危機,進行獵殺了麽?人家被你的呼嘯吓得四散,等到聞到同伴的血腥氣,就是更大規模地圍攻你,笨蛋笨蛋,我怎會收你這個笨蛋做徒兒呢?”、
“吼……”
聶文的身體就如同真的老虎一樣,躍動間虎嘯陣陣,氣勢磅礴,震得周圍群鳥亂飛,山林動蕩!
“丫的這是催動内力在發出那一聲聲虎嘯,确實夠威武,震懾這古木林中的群獸都沒問題。”雲輕舞摩挲着下巴,目光從聶文身上一刻都不曾挪轉。
三十多匹野狼定定地盯着他,最後在頭狼的狼嘯聲中,不甘地掉頭就跑。
“想跑?”聶文從地上豁然彈跳起,擡手握住劍柄,利索地抽出,提氣躍向尚未逃出他視線範圍内的野狼,長劍揮出,宛若銀蛇舞動,立時,鮮血飛濺,在月色照耀下,仿佛朵朵臘梅零落枝頭,凄豔至極,詭異至極!
聶文殺紅了眼,隻覺體内的血液瘋狂的在叫嚣,殺!殺!
即便他有看到本潰散掉的狼群,由遠而近,再次向他靠近時,沸騰的血液依舊叫嚣不停,催促他大殺特殺!
“殺死它們,要不然,就是你死,殺!”聽到心裏的聲音,他雙眸似血染一般,招招狠厲,仿若那攻擊他的狼群與他有難以化解的血仇似的。
劍風霍霍,撲向他的野狼,被他的劍風斬的支離破碎。
雲輕舞睜大眼,暗歎:“這貨殺紅眼了。”
“我要殺了你們,我要将你們全不殺死,想吃小爺,簡直癡心妄想!”聶文咆哮着,長劍揮舞不停,不時有野狼被斬于劍下,沒有一匹野狼能近他的身,此時此刻,他唯有一個念頭,就是決不能葬身狼腹!
他要活着,他還有雙親要贍養,他還要做妹妹的依靠,他還要給小弟報仇,他不可以死在這裏,不可以被這群畜生分食。
殺一隻來一隻,殺一匹來一匹,聶文真應了他之前心中所想,拼死獵殺群狼。
血腥氣被夜風吹散,聞到氣味的野狼,似失控一般,由四面八方狂奔而來。
狼群數量在增多,空氣中充斥着愈來愈濃的血腥味,野狼的攻擊在濃郁的血腥味刺激下,變得越發瘋狂了。
聶文有些招架不住了,身上的長袍被野狼抓破好幾處。
“師父……”他感覺得到自己快要力竭,嘴角噏動,艱澀地喊道:“師父……徒兒要活着……徒兒……”在他将要被一隻野狼撲倒之際,雲輕舞素手輕揚,那隻野狼立時化爲一團血霧,在聶文眼前爆散而開。
“師父……”
聶文想要轉頭看向師父,想要對師父露出抹感激的微笑,奈何,身子發軟,就要往地上倒去。
白光閃過,他感覺腰間一緊,掀開沉重的眼皮子,看到的便是他家師父清冷的美人臉。
雲輕舞一手箍住他的腰身,一手催動真氣,擊殺着攻向他們的狼群。動作輕松随意,但放眼望去,那些圍攻的野狼無不化作血霧,彌漫于空氣中。不多會,四周圍再無一隻野狼,而那些之前被聶文斬殺的野狼屍體,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究其緣由,是雲輕舞随手揮出的一包化屍粉所緻。
她不想留有後患,引得這山野間的野狼時不時前往宮學四周騷.擾。
“戰鬥力不錯。”見聶文看着自己,雲輕舞勾起唇,毫不吝啬地贊了句。
而聶文這會兒,目中滿滿都是敬畏,那是一種對強者的敬畏,咳咳咳……雖然他本就敬畏師父,可這一刻,他是真真體會到師父的強大,體會到在師父面前,他就是一隻修爲低等的小菜鳥。
“師父好厲害……”
他嘴角動了動,輕溢出一句,然後身體晃了晃,身體的重量全落在了雲輕舞身上。
“沒事吧?”
雲輕舞還箍着他的腰身,關心地問道。
“徒兒……徒兒不行了……”脫力,他此刻已全然脫力。
聶文一臉疲憊,艱澀地說着:“謝謝……謝謝師……”話爲道完,人已昏迷過去。雲輕舞嘴角抽了抽,翻個白眼道:“不就是脫力麽,怎就不行了,吓唬你師父我沒文化嗎?還謝謝?謝個毛線,你即便是二貨,那也是爲師的徒兒,爲師又怎能眼睜睜地看着你葬身狼腹?”
雙腳在地上輕輕點,頓時,雲輕舞身輕如燕,騰空而起,帶着聶文飄出了古木林。
清晨的陽光灑滿大地,空氣特别清新,連綿起伏的蔥郁林木,在山風吹拂下,掀起片片綠波激蕩。
花草叢中蝶兒翩飛,枝頭上鳥兒鳴叫,雲輕舞收撐下颚,搭在屈起的那條腿上,靜靜地坐在一塊平整的大石上。澄澈的小溪從她眼前流過,望着不遠處開得鮮豔的花海,她神色淡然,思緒不知已飄到哪裏去。
聶文在她身旁躺着,原本蒼白的臉色漸生血色,一聲聲虎嘯,還有那不顧死活與野狼群的搏殺,已經透支了他全部的内力和精氣神,整個人似是被掏空一般。昏睡過去那一刻,他有聽到雲輕舞道出的那一句。
當時,他心裏暖意融融,好想睜開眼說一句——師父,您真好!
被雲輕舞帶出古木林,忽高忽低不知疾速飄了多久,最終到了這座鳥語花香,景緻怡人的谷底。
聶文有從昏迷中醒來過,淡淡花香萦繞鼻間,月華直接照耀身上,他知道師父沒帶自己回宮學,至于具體在哪裏,他不知,隻知他們仍在宮學外的山上。嘴裏被師父不知塞入一枚什麽藥丸,沒等他發聲,那枚藥丸便已融化,随着他的口水吞咽腹中,而他,也在那時又暈了過去。鳥兒的鳴叫聲飄入耳裏,光亮刺得眼睛有些不舒服,聶文眼皮子動了動,欲擡手遮在眼睛上,卻突然間感覺到體内有一絲熟悉的真氣在流動,不,不是一絲真氣,而是愈來愈盛的真氣暖暖地在他經脈中流轉。
登時,他大喜至極,趕緊默運内功心法,讓那源源不斷,漸變濃郁的真氣按照功法要訣運行。
良久,聶文覺察到體内的真氣越聚越多,且變得有些紊亂,令他一時間難以消化。咬緊牙關,忍着體内傳來的不适,他試圖繼續調息運轉,卻聽到耳邊響起一道清越的聲音。是師父,是師父的聲音,師父語氣輕淡,緩聲說着什麽。仔細聆聽,他高興得不要不要的。
師父在傳他内功心法,師父告訴他遵照這套心法調息。
聶文照做,頃刻間體内那股不适感消失不見,聚集起的真氣,還有源源不斷輸送他身體的真氣,伴随他的所運行師父教授的内功心法,有序地流轉于他周身各個經脈中。不知過了多久,他睜開了雙眼,坐起身,入目所見,是一片風景如畫的山谷,師父就在他身旁靜靜地坐着。
“師父有給徒兒服用提升功力的藥丸。”他用的是陳述句。
雲輕舞轉向他,點頭“嗯”了聲,并未說什麽。
“謝謝師父!”聶文誠懇道謝。
“你我是師徒,不用把謝字挂在嘴上。”雲輕舞從他身上挪開目光,落回眼前的花海上:“剛才你體内湧入的濃郁真氣,有我給你服用的藥丸功效,也與這谷中彌漫的靈氣有關……修煉離不開靈氣,靈氣越是充足,對修煉越是有利,在你剛才運行内功心法時,周圍的靈氣進入你體内,與那藥丸生出的功效,全化作真氣流轉你經脈裏,被你吸收爲己用。”
微頓片刻,她又道:“嗯,而你内力大增,與你之前力竭也有着一定關系。”
“啊?”聶文不解。
雲輕舞淡淡道:“不破不立。”
聶文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我在這谷中設了結界,往後一個月你就在此修煉,每日三餐我會給你送過來。”站起身,雲輕舞輕理袍袖,沒有轉頭看他。
“哦!”聶文應聲。
雲輕舞:“好好修煉,我保證你這一個月能沖關兩個小階。”
“兩個小階?”聶文不可置信地驚訝出聲。
“怎麽?不信爲師?”側目看向他,雲輕舞挑眉。
聶文連忙搖頭:“信,我信師父,師父說什麽我都信。剛才我隻是驚喜過頭,覺得一個月提高兩個小階,于我來說簡直太難以置信了。”
雲輕舞神色輕淡,緩聲道:“隻要你肯吃苦,聽爲師的用心修煉,用不了多久,你的修爲便可達到天之境初期。”
聞她之言,聶文喃喃:“天之境初期?”目前,他的修爲處于地之境中期,按照師父之言,一個月後,他的修爲就會達到合之境鞏固期,再往後就是地之境大圓滿,随後便是天之境初期,這……這實在讓人震驚不已,如果父親知道他的修爲會如此大幅度提高,肯定很高興的吧?
“繼續修煉,我在這再待一會,便回宮學。”提氣,雲輕舞飛向前方的花海。
聶文盤膝而坐,雙眸閉阖,開始修煉功法。
時間過去多久,全身心進入修煉中的聶文不知,他隻知自己和周圍合二爲一了,隻知體内的真氣溫順至極,在他的經脈中輕緩流淌,滋潤着他的身體,修複着他體内的暗傷。又過去不知多長時間,他感覺周身舒泰,從頭到腳,從裏到外,乃至身上的每個毛孔,都仿若在歌唱,透着說不盡的愉悅和歡喜。
“你已連續修煉三個時辰。”熟悉輕淺的聲音傳到耳裏,聶文收斂真氣,緩緩睜開眼,他知道師父這是讓她休息呢!
雲輕舞單手負于身後,不知何時已站在小溪邊,正望向他:“勤于修煉是好事,但也要把握個度,否則,你的身體遲早會出狀況,且容易走火入魔,記住了?”
“徒兒記住了。”聶文點頭。
“這就好。”
雲輕舞說着,素手一揮,提氣往谷外飄去,道:“谷中設有結界,别妄想亂跑!”望向她疾飛遠去的翩然白影,聶文高喊:“我會乖乖聽師父的話,在此用心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