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她懊悔過甚,亦或是自責過度,還是雲輕舞的狂溢出的氣勢威壓,總之,此刻的她額上冒出虛汗,氣息明顯漸變紊亂,臉上更是再無半點血色。雲輕舞的目光聚在她身上沒有挪開,自是将她這會兒的狀态看得一清二楚。
于是,她收斂氣勢,不再影響上官雲煙的心神。
也就在這眨眼間,上官雲煙從無底的思緒中豁然醒轉:“莫師姑……”眸中恢複光華,隻不過卻難掩其中的自責和歉疚。她橫抱上官雲霞緩緩站起身:“我沒有逼你,而且從未想過逼你。”是的,錯了,她剛才的舉動确實錯了,即便她沒那麽想,但她的舉動卻在逼眼前這人就範。
憑什麽?她憑什麽那麽做?說好要跟随其身側,可這才過去多久,她就因爲堂妹犯錯在先,求其原諒堂妹的惡毒行徑。
想想還真是過分!
上官雲煙後退一步,她覺得自己沒臉再站在這竹韻軒,沒臉再出現在眼前這人面前。
“對不起,莫師姑……對不起……是我不知分寸,不顧你的感受,以至于讓你動怒。”言語誠懇,目光歉疚懊悔,輕淺的語氣中夾帶着難以言語的不舍。
她清楚自己沒資格再像以前那樣,與雲輕舞說笑,玩鬧,沒資格再随其左右。然而,清楚是一回事,可日後兩人之間的關系真變成陌路,她覺得自己會心痛得要死,不,不,在她醒神那一刻,她就已經心痛至極。
不想就這樣離開眼前這人,她真得不想啊!
卻又不得不……
淚滴落,她抿唇一步步往後退,濃郁的不舍在眸中流轉。
不……她不想兩人之間的關系變成陌路,她不要背棄自己的誓言。
雖然自此後,她沒臉随其左右,但她可以默默地,遠遠地守其不遠處,看着眼前這人,守護着眼前這人。
“你覺得我是個怎樣的人?”雲輕舞言語淺淡,說着從躺椅上站起,她雙手負于身後,步履悠緩,朝她走近兩步,道:“我是惱上官雲霞的所作所爲,可我若想要她死,你覺得她能活到現在嗎?”
上官雲煙頓住後退的腳步,與她四目相對,嘴角噏動,卻久久沒道出一語。
“上官雲霞就是個沒腦子的,和這種人一般見識,我還嫌有失身份呢!再者,在我眼裏她就如跳梁小醜,更像那蝼蟻一般,看着解解悶,覺得礙眼,輕輕松松就可令其從這世間消失。然而我沒有下狠手,你知道爲什麽嗎?”上官雲煙緊抿嘴角,未作答,而她也沒指望其說什麽,就接道:“因爲我看她尚未完全不可救藥,于我來說,她是徹頭徹尾的惡毒,但于你,她還是顧念着血脈親情,否則,也不會在那晚設法讓你服下溶有解藥的酒水。”
“基于這點,我選擇留她一命,不過話又說回來,我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決定留她一命的。”
雲輕舞嘴角勾起,眸光清透明亮,絕美的臉上浮起攝人心魄的笑容:“可我也說過,我是個睚眦必報的人,留她一命沒問題,卻絕對不會讓她不長一點教訓,就了了下毒謀害我一事。”
“莫師姑……你,你沒想要雲霞的命,你隻是讓她吃些苦頭,好好記住教訓?”上官雲煙語聲哽咽,淚眼中聚滿感動。
“你說呢?”
她都把話說得這麽明白,還需重複嗎?
“謝謝!莫師姑,謝謝……”
上官雲煙邊哭邊準備再次跪地,卻被雲輕舞出言阻止;“好了,别動不動就給我下跪,也别再向我道謝,我呢,說要讓她長點教訓,就會說到做到。”朝她懷中的上官雲霞瞥了眼,雲輕舞又道:“三日後,你再帶她過來,到時我自會解她身上的毒。”上官雲煙聞言,眼裏淚水止住:“莫師姑,謝謝,謝謝你大氣度,不與雲霞一般見識,謝謝你對我的看重,給我這份情面。”
雲輕舞道:“謝我就不必了,因爲若再有下次,我就沒今日這麽好說話了。”她不是聖母,不會由人一而再觸碰底線。
“不會的,莫師姑,我敢保證雲霞不會再犯傻,再做糊塗事。”上官雲煙眸色認真,言語肯定而急切地道。
“你不是她。”雲輕舞唇齒間輕漫出一句,神色輕淡,轉身沒再看她。
上官雲煙想再說些什麽,卻終沒啓口。因爲她明白雲輕舞之言沒錯,她是她,隻是她,并不能代表上官雲霞經此一事後,究竟是徹底幡然悔悟,還是蟄伏一段時日,老毛病再犯。
人心隔肚皮,她想相信自家堂妹已然知錯,已然悔悟,奈何現實卻狠狠地打她一巴掌,基于此,她還是有所保留點好。
說到做到,在上官雲霞連續三日被胸口疼痛、折磨得生不如死後,雲輕舞兌現諾言,在上官雲煙抱上官雲霞來到竹韻軒後,将其身上的毒給化解了。然而當上官雲霞醒轉,從上官雲煙口中知曉自己身上的毒已解,怔愣半晌後,盯着雲輕舞顫聲确認自己體内的毒,是否已完全祛除時,雲輕舞淡掃她一眼,随之涼涼一笑,一個字都吝啬給她。
她又抓着上官雲煙的胳膊确認,得到的是對方一個疏淡的眼神,及“你好自爲之。”這麽一句話。
好自爲之?上官雲霞咬唇琢磨片刻,心裏很不是滋味。
竹韻軒。
考慮到再有五天就是拍賣會到來之日,雲輕舞便在處理完上官雲霞的事後,一心呆在空間裏進行煉丹。
需要煉丹的珍貴藥材,靈氣充溢的修真空間中從不缺。
如此一來,雲輕舞煉丹時就不用爲找藥材而費神,進而便有多餘的時間進行修煉。
逸塵留在空間裏的古籍,被她七七八八差不多都看了遍,從中雲輕舞意識到自己修煉的功法,與世間武者所修煉的有着大不同。
她是修真,而世間武者則是武修。
武修和修真作比,完全不在一個等級……
對于修煉功法的諸多了解,并沒有讓她沾沾自喜,覺得自己與人不同。
她,不過是有幸遇到師尊,機遇好點罷了。
“嘭!”
沉重宛若千金古鍾被撞響的聲音自煉丹爐内傳出,雲輕舞盤膝坐在爐鼎一旁,聽到聲音她蓦地睜開雙眼,登時,璀璨眸光迸射而出。道道金色的浩然之氣将爐鼎上的蓋子高高掀起,旋即數百個泛着不同光芒的藥丸自煉丹爐内紛紛飛出。
雲輕舞從睜開眼那刻,專注地觀察着眼前的情況,也就在這時,素手輕揚,抛出好幾個巴掌大的玉瓶,繼而以神識控制玉瓶,按種類收集那些個丹藥。待所有泛着光芒的丹藥被收集完,那懸于空中的爐鼎蓋子,這才緩緩落回原位。
斂起神識,看着被自己抛出的裝有不同丹藥的玉瓶,齊向她飛來,然後規整地落在她面前的矮幾上,雲輕舞方輕輕地呼出一口濁氣。這是她第一次大批量地煉制不同功效的丹藥,沒想到結果這般喜人。
“成功了呢!”嘴角微彎,她聞着近在咫尺的奇異清香,喃喃道。
就算不想相信,也不得不信,她這回是真得大批量煉丹成功。
由這不難看出,她的修爲又上了一個新高度。
雲輕舞注視着矮幾上排成一溜,做着标記的白色玉瓶,雖極力控制自己心中的喜悅,眉眼間卻還是難掩笑意。
愉悅的笑聲從她唇齒間溢出,雲輕舞禁不住得意地暗忖:“哎喲喂,我這是不是可稱之爲大仙了?第一次大批量地煉制不同功效的丹藥,就極其完美地成功了,想來師尊的本事也不過如此吧?”這般想着,她伸出手,不由湊上前,将那些玉瓶挨個聞了下。
明明每次煉丹時,丹爐中所放的藥材沒什麽香氣,然,通過爐内真火煉制後,就出現了如此奇妙效果,想不通啊想不通。
“香!”一個字。
“好香!”兩個字。
“太香了!”三個字。
我滴神,怎麽聞怎麽香,清新怡人,無半點濃膩感。
如此丹藥,就是不吃,聞一聞恐怕也能讓人多活幾年。
雲輕舞如是想着。
“解毒丹,固元丹,養顔丹,洗髓丹……”嘴角微動,她瞅着一個個玉瓶低聲念叨,統共有八種功效的丹藥。以靈氣和真火煉制,粒粒丹藥皆非凡品,這下子她在拍賣會上還不賺得盆滿缽滿?
咳咳咳……
貪心要不得,否則會生出事端,漂亮娘前的叮囑,她可沒忘。
秀眉微蹙,雲輕舞嘴兒微抿:“就我現在的修爲,怕麻煩上身嗎?”答案不言而喻。但就眼下的形勢來看,多一事還是不如少一事的好。
畢竟該辦的事,她還未辦完,一時間太出風頭,絕對沒什麽好處。
修真,她已踏上修真路,以她家男人的高絕修爲,一旦修煉了空間裏的功法,進入修真期那簡直是輕而易舉,如此下去,他們的壽命将會比這世間之人長得多,想想都美啊!嗯,不能忘記爹爹,等随後相見,讓爹爹也走上修真路,這樣才堪稱圓滿。
當然了,手裏丹藥多,贈給一些有緣人,譬如師尊,師兄們,還有沐妖孽等人幾粒,完全沒問題。
根據師尊留下的古籍中所記載的,那個什麽長生丹,能令年近百歲的老人瞬息間年輕三十歲不止,一會就去找師父和師兄們,試試成效去。“嘿嘿!我親愛的師父,師兄們,我可沒拿你們當小白鼠哦!”無聲一笑,雲輕舞眼裏劃過一抹狡黠:“我就隻是想看看成效,絕對絕對沒有壞心眼兒!”
伸了個懶腰,某女站起身,立馬龇牙咧嘴歎道:“哎呦!煉丹還真是體力活,累人呐!”泡靈泉,補充耗損的靈氣去也!
半個多時辰後,雲輕舞一身清爽,閃身出空間,而後提氣飄出竹韻軒,徑直朝玉頂峰疾速而去。
“師父!莫師兄!君師兄!容師兄!南師兄你們在嗎?”
“這人還沒到,聲音已經到了,小雲兒還真是個急性子!”莫長老和君長老幾人坐在竹樓裏,正陪着無憂老人說話,乍一聽到雲輕舞清越,帶着愉悅的嗓音,眼裏齊染上寵溺的笑意,尤其是南長老,想着馬上就能看到活波可愛的小師妹,高興得立馬從椅上站起,往竹樓門口走:“小雲兒,師兄和師父都在呢!”他的聲音很洪亮,令莫長老幾人皆面面相觑。
“南師弟,你至于嗎?”
容長老翻個白眼,打趣道。
“什麽我至于嗎?”南長老回過頭瞥他一眼,哼聲道:“我就是高興見到小師妹,我就是喜歡聽到小師妹的聲音,你個老東西不喜歡的話,趕緊滾回你院裏去,别在師父這礙眼。”小師妹既可愛又聰明伶俐,他就是喜歡和小師妹說話,就是喜歡和小師妹玩兒,三個老東西心裏明明和他想的一樣,卻喜歡裝深沉,也不嫌累得慌!
鄙視,深深鄙視!
接收到他這赤果果的眼神,容長老嘴角一抽,帶動着下巴下的白須也跟着顫了顫,道:“你就是個老頑童,也不怕小師妹在背後笑你。”
“你們仨難道不是老頑童?”南長老撇嘴:“小師妹說她最喜歡和我玩兒,一會她來了,你們仨全靠邊站,我得和小師妹說悄悄話。”
君長老這時道:“就會扯謊,我怎沒聽小師妹說過最喜歡和你玩兒。”
“我也沒聽小師妹說過。”莫長老亦道。
無憂老人看着四大弟子鬥嘴,無語地連抽嘴角:“你們就打嘴仗吧,就我前段時日測試,小雲兒的修爲應該過不了多久,就要超過你們。”
“師父,你沒騙我們吧?”
莫長老四人目露驚愕,齊聲問。
“爲師騙你們作甚?”
無憂老人嫌棄地掠過莫長老四人:“一個個都已過耄耋之年,修爲卻在兩年前就已止步不前,臉上也不臊得慌。”
“師父,你說什麽臊得慌啊?”
雲輕舞飄上竹樓,看到南長老站在門口,頭卻扭向竹屋裏,不由‘好奇’地問道。
“小師妹,你也忒壞了,剛才師父說什麽你真沒聽到?”南長老揉了揉她的發頂,苦巴着臉道:“兩年來修爲沒長進,又不是我們幾個師兄弟不想提升,實在是到了瓶頸期,難以突破啊!”這話他是說給無憂老人聽的。
莫長老,君長老,以及容長老三人,聞他之言,看向老人相繼點頭,莫長老歎息道:“師父,南師弟說的沒錯,我們爲了突破各自的瓶頸,沒少花功夫琢磨,可就是不得其法,您老人家又不指點,這不就一個個止步不前了!”
“服用我給你們的丹藥也不起作用嗎?”雲輕舞走到竹榻邊,在無憂老人身旁坐下,歪着腦袋問莫長老。
“最近一直忙着新弟子入學的事,師兄還沒顧得上服用。”服下丹藥,就要閉關修煉,他是真的還沒顧上。
君長老道:“我打算這兩天閉關再服用。”
“我也是。”容長老捋着白須,亦道。
南長老呲牙一笑:“小師妹,師兄我是沒舍得服用,如果你今個能再送我一粒,我現在就服下你之前送的那粒丹藥。”
莫長老和君長老,容長老當即投給他個‘厚顔無恥’的眼神。
那麽珍貴的丹藥,誰舍得倉促服下?誰不想多擁有幾粒,就你個老東西厚着臉皮向小師妹讨要,無恥啊無恥!
“喂,你們仨夠了,我就是臉皮厚,一會小師妹送我丹藥,你們隻許看,不許讨要,可都記住了?”莫長老吹胡子瞪眼,沖着莫長老道出一句,然後看向雲輕舞,笑嘻嘻地道:“小師妹,南師兄最疼你了,你看……”說着,他索性伸出手。
雲輕舞“撲哧”笑出聲,道:“要幾粒?”
“小師妹,你答應了?”南長老喜不自勝,生怕自己聽錯,禁不住确認。
“嗯。”雲輕舞臉上笑容明媚,點頭道:“我這會子過來,就是給師父和幾位師兄送丹藥的。”
“有莫師兄的?”
“有君師兄的?”
“有容師兄的?”
莫長老三人眼睛發亮,幾乎同時出言确認。南長老掃他們一樣:“我剛才說了,沒你們三個老東西的份。”“你又不是小師妹,我們憑什麽聽你的?”容長老迎上他的目光,直接回了句。南長老目露鄙視:“厚臉皮。”
“是說你自己嗎?”
容長老滿目無辜,盯着南長老看了一會,煞有其事地點點頭,道:“你的臉皮确實挺厚的。”
“容師兄,你和南師兄别鬥嘴了,我今日剛煉制好一批丹藥,你們人人有份,而且丹藥種類不同,對你們有很多溢出。”雲輕舞說着,先拿出裝有長生丹的白色玉瓶,從中倒出一粒,立時,整個竹屋裏飄散着醉人的清香,隻聽她道:“這是長生丹,服用後,會頃刻間年輕三十歲不止,不知哪位師兄敢先服用?”她這剛音落,就有一道殘影從她眼前閃過,跟着南長老渾厚含笑的聲音便在竹樓裏響起:“你們三個老東西老胳膊老腿,争不過我吧!”
“……”莫長老愕然地張大嘴。
君長老雙目圓睜,不可置信地盯着南長老:“……”
“這,這……”容長老嘴角微顫,不停地揉着眼睛:“你……你是南師弟……”眨眼功夫不到,本須發斑白的老家夥,竟然……竟然大變樣。
無論是身形,還是須發的顔色,皆似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樣子。
身形挺拔如松,滿頭白發除過鬓角有那麽幾縷銀絲,其他部分全如墨染。
尤其是五官的變化,明顯比他們三位師兄弟要來的年輕。
外露的肌膚,一看就不似他們這些老家夥該有的。
“怎麽了?怎麽了?我該不會是已經變年輕了吧?”南長老覺得周圍氣氛不對勁,不由摸摸自己的臉,這一垂眸間,他便看到自己的白須已變成黑須,手背的肌膚也明顯有了改變,登時目瞪口呆,不可思議地看向雲輕舞:“小師妹,我真的變年輕了,這……這真得太神奇了!”
雲輕舞莞爾一笑,道:“南師兄還可以再年輕呢,甚至能變回你二三十歲時的樣貌,不過,今ri你隻能服用這一顆長生丹,下次服用至少要過一個月。”她邊說,邊又從玉瓶中道出四粒長生丹,分别給了莫長老,君長老,容長老三人,最後,她到無憂老人身旁,笑嘻嘻地道:“師父,您先服用這長生丹,我等會再告訴您一件事,保準讓您開心得不得了。”
無憂老人笑着點點她的額頭:“鬼靈精,你對師父和你的師兄們這般好,這得讓我們欠你多深的情啊?”
“咱們都是自己人,沒什麽欠人情不欠人情的,再者,我有好東西,自然要和師父,師兄們分享,要不然,我會不開心的。”雲輕舞嘟起嘴兒道。
“你是個好在,君言也是個好孩子,你的情師父和你的師兄們領了,師父不說虛的,但師父可以告訴你的是,隻要咱們這玄武宮學存世一天,就會永保大晉江山永固,保皇家嫡支牢坐帝位。”無憂老人說得認真,雲輕舞聽在耳裏,暖在心裏,她嘴角噙笑道:“師父,我相信衍的能力,也會在未來培養好我們的孩兒,讓我大晉百姓安享太平,讓我大晉國祚延綿下去。”
“好,師父的小雲兒有志氣,師父相信你能做到,相信君言那小子也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