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快回宮去,不用管我。”雲輕舞道。
“急着趕我走,莫非是怕了?”
宮衍探身看向她,挑眉,眸光促狹:“嗯?是不是怕了?”
“丫的剛恢複正常,這又來撩.撥我嗎?”雲輕舞心裏嘀咕,臉兒上卻不動聲色,道:“我擔心你留在這一整晚睡不着。”
“要不試試。”宮衍的眸光愈發促狹:“還是說你隻是口是心非,想讓我留下來陪你。”
雲輕舞坐起身,忽地妩媚一笑,把玩着垂在肩上的秀發:“是啊,我是想讓你留下來陪我,不過,就怕你洗冷水澡次數太多,明兒會病倒在榻。”嘿,撩.撥她?那就看看誰撩.撥誰了。
被她這麽一說,宮衍頓時一怔,轉瞬一把将她拽倒在榻上,跟着再度俯身而.上,聲音沙啞暗沉:“你在撩.撥我?舞兒……”
就在某女準備出言反駁時,宮衍倏地翻身而下,理順衣袍,而後俯身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柔聲道:“不鬧你了,瑾過來了,我出去看看。”音落,他直起腰,轉身便往大屋門口走。
“咱倆不知誰鬧誰了!”雲輕舞仰躺在榻上,嘴裏雖這麽嘀咕着,可她知道自己在男人面前,好像從未占過什麽便宜。
皎皎月色脈脈流轉,仿若給世間萬物披上了一層銀紗,夜風輕拂,吹得樹葉發出沙沙輕響。
白日裏收到外地傳回的一些消息,沐瑾原本打算今晚進宮與宮衍說說,卻在一番思量後,來到這座别院,因爲在這裏他會牢記自己的職責,不會亂了心神,做其他想法。
就算他和太子是摯友,但他們更是君臣,無論如何,他也不會因兒女私情,破壞掉他們彼此之間的信任。
或許,或許在那能遇到衍吧,以往他都是在别院内修煉,既如此,今晚便碰碰運氣。
若是沒見着人,那麽經過這一晚的調節,沐瑾相信自己最終能将那份沒有萌芽的情愫,徹底掩埋在心底,不再去想,不再去憶起,讓它有破土的機會!
然而,有時候你想的好好的,事實卻是另一回事。
“爺和太子妃在别院。”聽到屬下之言,沐瑾想即刻掉頭回府,奈何行動卻出賣了他的心。飄然落在院落中,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竟運轉内力聽到了一男一女的對話。那一言一語無不透着暧昧和甜蜜。他聽得出,男子的聲音是太子無疑,女子的聲音是太子妃的沒錯,那一刻,心中騰起的酸澀,比他猜測小魔女就是太子妃時,還要來得濃郁。
緩步走到一旁的亭中,他優雅地在石桌旁坐下,然後吩咐人準備酒水,望着那亮着燈火的大屋發怔。
“統領,酒水給您放這了!”一名身着黑衣的血滴子放下托盤,揖手告退。
沐瑾伸手給自己斟滿一杯酒,仰頭就灌入喉中。
“喝得這麽急作甚?”宮衍由遠及近,走進亭中,在他對面坐下:“這麽晚了你怎還跑過來?”沐瑾看向他,将白日裏收到的消息一一道出,而後給自己又斟滿已被酒水,道:“想喝自己倒,我可不伺候你。”他說得随意,心裏卻在發苦。
這一回,他小口小口的品着,眸光望向天邊皎潔的彎月,道:“隻要部署周密,鏟除血幻宮總據點不成問題。”宮衍從盤中取過一個空酒盞,給自己斟上酒水,眼睑微斂道:“沒想到玉女失.貞竟與天龍門有關。”
“不奇怪,江湖門派衆多,魚龍混雜,個别的想要達到稱霸武林的目的,便走旁門左道修煉武道,從而好快速提高修爲。”沐瑾淡淡道。
宮衍端起酒盞輕抿一口,道:“你回京沒多久,這次就由我走一遭。”
“皇上不會應允的。”沐瑾勸道:“你是儲君,安危比什麽都重要。”宮衍修眉微皺:“他應允與否和我沒有什麽關系。至于我的安危,你盡可以放心。”
沐瑾不解:“什麽意思?”
“咱們一直着力在查的這兩件事,他不是不知道,既然沒問過我,就說明完全交給我處理了。”就前一句話,宮衍做着解釋,稍頓片刻,他漆黑如墨般的眸中染上一絲柔色,但轉瞬便被掩藏到眼底:“我已沖關成功。”
“什麽時候的事?之前怎沒聽你提起?”沐瑾尤爲詫異。
宮衍道:“就在近期。”
“恭喜你。”沐瑾由衷地道出一句,舉起杯盞:“來,幹一杯。”宮衍執杯與他碰了下,正要将酒盞送至唇邊,雲輕舞灑脫,卻不失嬌俏的聲音傳了過來:“喝酒怎能少得了我。”其實她不怎麽會喝酒的,尤其是這古代的酒水,之前出任務,若是遇到要用酒水應場的,她都會設法做些手腳,免得任務沒做成,人已因一杯酒醉倒,但今晚許是有些不同吧,她想喝,哪怕隻喝一杯,她也想試試那種從未有過得感覺。
反正有黑芝麻在,她又不會出什麽事。
某女不知的是,就是她偶然間的大意,讓某太子占了大便宜。
清風微微,明月若水,靜夜幽谧,一切都顯得都是那麽甯和,怡美。
“你怎麽出來了?”宮衍微不可見地看了沐瑾一眼,見其已望向亭外,心裏微微一緊,挪目看着走進亭中的人兒,柔聲問道。“呆在屋裏沒勁,我就出來啰!”想到沐瑾是熟人,雲輕舞并未易容,穿好衣物就到了院裏,這會兒聽到宮衍這麽問,不由嘟起嘴巴,道:“怎麽?我不可以出來嗎?”
宮衍伸手拉她到身旁坐下,眸光寵溺而柔和:“你呀,我有那麽說麽?”雲輕舞哼了聲,眸光由他身上挪開,落在帶着銀色面具的沐瑾身上,佯裝不認識,淺笑着問:“不知這位公子是哪位?”夜裏出門還戴着面具,是要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嗎?
“卑職見過太子妃。”
好美的容貌,看之一眼,幾乎令人窒息,沐瑾心中暗歎,一抹苦澀也油然浮上心頭,起身,他朝眼前的人兒揖手一禮。
“卑職?這是誰啊?幹嘛在我面前自稱卑職?”
雲輕舞扯扯宮衍的衣袖,眨着無辜的眼眸,不解地問道。
知道她在玩兒,但考慮到不想好友身陷感情中自苦,宮衍揉揉某女的頭,溫聲道:“爲了做事方便和個人安全,你知道咱們這位朋友不能露出身份的。”雲輕舞眸光一閃,想着也是,于是嫣然一笑,點點頭:“我知道了。”
跟着,她給自己倒滿一杯酒:“來,朋友和喝一杯。”手執酒盞,伸至沐瑾面前,她眨着靈動的眸,見其嘴巴微張,眼裏有驚愕,有難掩的驚喜,還有絲不明情緒,那種情緒她看得明白,但卻不能做出任何回應,所以隻能裝傻。
沐瑾執起酒盞,與她和宮衍互碰了下,道:“喝。”她,她是小魔女,亦是太子妃,在事實面前,在如此真切的事實面前,他隻覺心裏好一陣抽痛。月華照耀在亭中,落在她身上,襯得她更爲輕靈秀美,飄逸出塵。
潑墨的眼眸中有調皮,但細看之下,她的眼裏寫盡了平靜、甯和。
她沒有束發,隻是輕披散在腦後,應該是剛沐浴過吧!
風兒拂面,吹得她額前垂下的幾縷碎發,輕盈地飄揚而起,柔亮的月華給她的發,給她整個人仿若度了曾銀光。
美而仙,一如那畫中的月神。
她一眼就認出了他,卻佯裝不識,并有意捉弄。呵呵!她就是這麽調皮,這樣的她,他真能忘記,真能不再去想麽?
沐瑾身着一襲黑色長袍,與白日裏的他氣息有着截然不同。
内斂,深沉,這是雲輕舞此時對他的感覺。
“我還是喜歡你的妖孽樣。”喝下杯中的酒水,她咂咂嘴,道:“現在的你就像是黑社會老大,一點都不可愛!”聽她這話,明顯已帶了絲醉意。搖搖腦袋,她抓過酒壺往自己的酒盞中、欲再斟滿酒水,不料,宮衍卻伸手阻止:“你有些醉了!”小丫頭不會喝酒還要逞強,真是拿她沒辦法!
“沒有,我才沒有醉呢!給我,我還要喝……”奪過他手中的酒壺,雲輕舞直接拿起就往嘴裏灌:“好喝,這酒真好喝!”宮衍無奈地搖頭,真不知該拿她怎麽辦。“她醉了!”沐瑾看了他一眼,輕語道。
“你也看到了,根本就不聽勸。”
嘴上這麽說着,宮衍還是伸手将某女手中的酒壺拿了下來:“我扶你回屋先歇着,好不好?”攬她靠在懷中,他柔聲道。
“不好,一點都不好。”雲輕舞暈暈乎乎的擺擺手:“我想跳舞,你們想看嗎?我跳舞可美了,想看請舉手!”掙脫開男人的懷抱,她晃晃悠悠站起,揉了揉額頭,喃喃道:“酒确實是好東西,能讓人忘記一切煩惱,好東西啊……”
某女的意識此時在半醉半醒間,似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又似是什麽都不知道,隻是随着大腦的指揮,一吐爲快:“他喜歡呢?他說我跳舞好美,好好看,他最喜歡我跳驚鴻舞了呢……可是,可是他突然就不想再看了,突然就不要看了,然後就把我送到了這裏……”
“轟地一聲響,我就來到了這裏……”從亭中走出,她喃喃:“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他既然不喜歡,那我就不再給他跳,現在我要跳給喜歡的人看,你們要認真看哦!”回眸朝跟着她出了涼亭的兩人一笑,她就要開始跳了,卻刹那間心底發酸發澀,看着宮衍和沐瑾道:“你們誰能讓我抱抱嗎?就一會,就抱一會我便跳舞給你們看!”她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孩子,看着好不惹人心疼。
沐瑾目光怔愣,不知她在說些什麽,宮衍卻是知道一些,因爲他清楚她的來曆,知道她原本不屬于這個時空,但他并不知曉她是爲何來這裏的,此刻聽她口中喃喃之語,禁不住也怔住了。
受過傷,她也受過傷,被親近的人背棄,才會出意外來到他的世界。
無論是猜出情由的他,亦或是不知所以然的沐瑾,他們這一刻全發覺她是傷痛的,發覺她身上流露出的氣息是那麽的蒼涼,悲怆。
“我在這。”
宮衍抿了抿唇,眸中聚滿疼惜,張開雙手,意欲讓某女撲向自己的懷抱。
“黑芝麻……”雲輕舞再沒能忍住,快步朝他跑來,一把摟住他的脖頸“哇”地哭出了聲。
明明很灑脫,很恣意的一個人兒,竟頃刻間哭得像個孩子,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沐瑾眼裏有疼惜,有不解,腦袋卻短路了,裏面一片空白。
宮衍摟着自家的小女人,邊輕聲哄着不哭,邊撫着她的背,給予最妥帖的安慰。哭聲逐漸轉小,雲輕舞退出了他的懷抱,沒有說話,而是背過身,吸了吸鼻子,道:“我跳得好,你們要誇我哦!”
“翩若驚鴻,宛如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随着歌聲起,她開始舒展舞姿:“仿佛兮若輕雲之閉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柔軟如水般的舞動,身姿輕盈似無物,眉眼因爲醉意而帶了絲媚色。
她對着他們嫣然一笑,舞姿愈發靈動輕盈,柔美飄逸,甚是自如。
時而似鴻雁在空中翺翔,時而又似月中仙,飄渺而虛無,仿若一不留神,便會禦風而去,又時而将身體舞成旋轉的星子,騰躍時,衣袂飛揚,猶如白蓮綻放,直迷人眼。
旁邊觀看的兩人皆看得癡了,聽得癡了!忽然間,螢蟲點點,從四面八方飛來,圍繞在她周圍,随她而舞,更奇特的是,不多會,一群群閃着亮光的奇異蝶兒,也被她的舞姿和歌聲吸引了過來,盤旋在她周圍,與她齊舞。
宮衍目露愕然,沐瑾亦是,如此奇妙的一幕,是他們從未見過的。
就連色彩豔麗的雀鳥,也飛了過來,它們全與她共舞,這,這不是他們眼花,絕對不是……
“……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她一遍遍唱着,雙足旋轉,袍擺翻飛,不知何時宮衍手中竟多出一把玉笛,置于唇邊已然吹奏起。
舞姿連貫曼妙,無法捉摸無法掌控,時左時右,時上時下,韻味十足。
在某太子的玉笛伴奏下,整個舞蹈愈發顯得優美和諧。
笛音袅袅,歌聲漫漫,宮衍眸中滿滿都是深情,他專注地望向那舞動中的人兒,神情柔和至極,暗忖:“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沐瑾面具下的妖孽容顔上,全然一副落寞之色:“小魔女,你帶給我的驚喜實在太多太多,我這一生怕是都放不下你了……你不愧是小魔女,不知何時已偷走了我的心!”優美的舞姿,動聽的歌兒,形影翩然,似驚飛的鴻雁,又婉約如遊動的蛟龍。容光煥發似秋日下的桔花,體态豐茂如春風中的青松。
時隐時現時像輕雲籠月,浮動飄忽似回風旋雪……
甯靜清和的她,恣意潇灑的她,古靈精怪的她,都讓他好喜歡,然而,這喜歡卻不屬于他,永遠都不會屬于他。
擡起手,微運轉真氣,放置在石桌上的酒壺和杯盞立時飄至他手中。
斟滿酒,他昂起頭,猛然灌入喉中。
她就是有魔力,吸引人不由自主想要靠近她,想要爲她沉淪。
再次斟滿酒,他望着那一抹舞動中的倩影,昂起頭,又一杯酒水下肚。
歌聲逐漸落下,舞姿也跟着收尾,雲輕舞卻展開雙臂,提起真氣,淩空飄起:“我想飛,好想飛!”對着明月,她昂起臉兒,似是要飛升一般:“誰能陪我一起飛,與我一世共逍遙?”她低喃道。看到她這樣,宮衍吓得忙收起玉笛,騰空而起,攬住她的腰身,生怕她一個不慎從空中摔下來。
雲輕舞乖順地環住他的腰,依偎在他溫熱的懷中,“咯咯”地笑了,笑容清脆悅耳,不知都亂了誰的心。
“夜深了,我該回了,你們也早些休息。”沐瑾幾乎是倉皇而去,因爲在宮衍騰起的那一刻,他差點也離地而起。心亂,情亂,好擔心她會出事,等他回過神,她已安然無事,已落入愛她的男人懷中。
“我要喝酒……我要喝酒……”回到大屋,宮衍抱着醉暈暈的人兒直接進了密道,聽着某女嘴裏一個勁嘟囔要喝酒,他愛憐的眸中盡顯無奈,柔聲道:“都醉成這樣了還喝什麽酒?乖,困了就睡,一會就到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