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是老三在外收的義子,賠償就算了,不過,老夫希望今天之事就到這,小公子可有異議?”
雲輕舞很灑脫地擺擺手:“小子自然沒異議,但是,該賠償貴府的小子萬萬不會賴賬!”姐兒可不會領你的情,住進這府邸,咱爲的是什麽,可一刻都沒忘記。雲老太師聞言,正要啓口說些什麽,卻見一疊銀票已遞向他:“這是五千兩銀票,也不知夠不夠賠償貴府那棵大樹,還望老太師收下。”
哼!姐兒如此大方出手,就是要讓你們知道,咱不僅有武力,财力也沒得說,最好眼睛擦亮,要不然,整死你丫的絕逼是小菜一碟!
“這……”五千兩?這少年竟富貴如此,一出手就是五千兩,他可知那棵樹再怎麽值錢,不外乎三四百兩,即便翻倍,也不到一千兩,而他竟直接将五千兩銀票塞到自己手中,其抱着什麽樣的心思?
雲老太師皺眉思索。
“我義父是在清水苑住吧,趕了幾日路,累得夠嗆,我們就不在這陪諸位閑聊了!”看都沒看諸人臉上的表情,雲輕舞手牽星兒,與丘寶往一衆下人走了過去,熟料,就在這時,好幾個熟悉的身影忽地疾奔到她面前:“奴才見過輕狂少爺,侯爺兩年前臨去邊關時,有叮囑奴才一幹人等,一旦少爺到府上,讓咱們盡心竭力地在旁伺候。”
“義父考慮得很是周到,好了,你們起來吧,前面帶路,咱們回清水苑。”
雲輕舞心裏美滋滋的,沒想到爹爹什麽都考慮到了,讓她一下子省去不少麻煩。
想來侯府那邊,爹爹必是也有交代過。
“祖父,爹爹,薇兒不服,薇兒不服!嗚嗚……”自己出了這麽大的醜,而罪魁禍首卻潇潇灑灑轉身離去,這,這太欺負人了!雲輕薇擡頭看向面沉如水的祖父,及神色難辨的父親,扯開嗓子哭嚎出聲。
“喂,我說你這位小姐還真是不可理喻,我呢,剛才該說的都說了,隻要是有眼睛有耳朵的人,應該都已清楚是非黑白,你倒好,不知立時立刻找個地方自我反省,卻還在這幹嚎,真不像是個大家小姐,反倒與街上的潑婦沒兩樣!”
回過頭,雲輕舞又是搖頭,又是歎氣,道:“唉,美麗的小姐,你最好改改你的脾氣,要不然,恐怕很難找到婆家哦!”
“雲輕狂,你以爲你是誰啊,憑什麽在我太師府張狂?本小姐告訴你,隻要你一日不滾出太師府,本小姐就一日和你沒完!”見雲輕舞輕飄飄掃她一眼,接着轉身走遠,雲輕薇從地上爬起,顧不得擦拭鼻涕眼淚,沖其背影就尖聲喊道。
“韻兒,還不将你姐帶回院裏,是看她還沒丢夠臉嗎?”
雲漢修瞪了長女一眼,繼而看向次女呵斥道。
聞他之言,雲輕韻吓得身子一顫,忙應道:“爹爹息怒,韻兒這就帶姐姐回院裏。”熟料,雲輕薇看她走過來,一把将她豁開,尖聲道:“走開,我自己會走,用不着你假好心。”丢臉?爹爹說她丢臉,難道在他心裏,她不是他的女兒嗎?
“哥,那小子的身手看起來很不凡,你說他已經修到什麽境界了?”前院中人陸續散去,雲鴻瑾碰了碰兄長的胳膊,望向清水苑方向低聲問。雲鴻烨搖頭,眸光晦暗不明:“我覺察不出,不過,修爲應該不在我之下。”
“唉,真沒想到,三叔竟有如此好運,收這麽一位修爲,才學皆不俗的少年做義子。”
雲鴻瑾半眯着眼,摩挲着下颚,征求兄長意見:“哥,我對那小子蠻感興趣的,你說我要是和他走動走動,爹和娘不會說什麽吧?”“所站的立場不同,你覺得他會搭理你嗎?”斜睨自家兄弟一眼,雲鴻烨面無表情道:“明日府裏就要忙起來了,你最好别在這節骨眼上惹事。”
“我怎就惹事了?”雲鴻戬哼哼了聲,不以爲然道:“明知太子喜歡的是九丫頭,雪兒還非得拗着性子要嫁進東宮,哥,不信你看着,後日的婚典,太子絕對不會出現。”雲鴻烨道:“你那什麽語氣?是和旁人一樣看雪兒的笑話嗎?記住,你可是雪兒的嫡親兄長,旁人怎麽看她,怎麽說她,作爲兄長,作爲雪兒的親人,你我兄弟隻有維護,萬不可因此事看輕自家妹子!”
“是她自己将自己先看輕了,我可是沒那麽想過。”走在兄長身側,雲鴻瑾低聲嘟哝道:“明知不可爲卻執意爲之,雪兒純粹就是自找罪受。”
雲鴻烨氣惱,不由沉聲道:“二弟,這話不是你做兄長該說的!”
“我隻是在陳述事實,怎就不該說了?”雲鴻瑾性子跳脫,打小就不是個循規蹈矩的主,且頗叛逆,這會兒,被兄長一訓斥,他當時下拉下臉,脫口便道:“九丫頭是廢物沒錯,但她有太子護着,雪兒就算進了東宮,她以爲就能扳倒九丫頭嗎?再有,她可是和大将軍府上的嫡女,同日被擡進東宮,我可聽說了,那位鄭小姐很厲害的,她若想……”雲鴻烨面色冷沉,截斷他的話:“夠了!什麽叫被擡進東宮,是迎娶,你搞清楚措詞,再說旁的。”
“迎娶?大哥還是别自欺欺人了!”“噗嗤”一笑,雲鴻瑾撇撇嘴道:“皇家的側妃,與咱們尋常人家的妾那就是一回事,隻不過多個儀仗罷了,再者,你别抱着幻想,認爲太子會向迎娶九丫頭那樣,給雪兒也整出一場盛世婚典,更會不顧身份,抱雪兒上花轎。”
堂堂太師府嫡出小姐,容貌才情俱佳,找什麽樣的人家不成,非得折騰一大家子人,嫁給太子做側妃,真是不知幼時的聰明勁都跑哪兒去了。
雲鴻瑾很是不贊成雲輕雪的作爲,因此,在宮中的指婚聖旨到府上那一刻,他就沒再怎麽理會雲輕雪。
雲鴻烨聽完自家兄弟之言,頓時啞舌,道不出一句話。
是啊,明眼人誰看不出太子鍾情于九丫頭?但胞妹卻誰的話都不聽,非得嫁給太子,自個給自個添堵,說起來,他也很是想不通她心中作何想的。
以雲輕狂的身份再次回到太師府,雲輕舞的一言一行,着實令府中各院主子震驚不小,但這都是心理活動,面上,這些個主子并未流露出什麽不妥,咳咳咳……最起碼與雲輕舞兩年前初回京城那日的情景相比,今日算是還比較友好。
可素,姐兒打一進入清水苑,就發覺她熟悉的那幾個身影,個個一副欲言又止,好似有話要與她說,又不知如何開口,這令她甚感納悶。
懷揣心事,她先是親赴廚房,做了幾樣吃食,喂飽自己和丘寶,星兒的肚子,然後安頓丘寶和星兒歇息,而她,則喚來清水苑的掌事到屋裏爲自個解惑。
“杜叔可知道我的身份?”杜能是甯遠候的心腹之一,對主子的忠誠度,與秦五他們一樣,絕無二心。這一點,雲輕舞自然是知道的。
“小……少爺,侯爺臨去邊關前,将一切都有告訴屬下,所以,少爺的身份,屬下心裏清楚。”
張嘴差點喚出小姐,杜能發覺後,忙改口道。
“嗯,這就好,那杜叔能否給我說說究竟是什麽事,讓你們難以對我言說?”
雲輕舞雙腿交疊,神态略顯慵懶靠坐在椅上,右手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叩桌面,挑眉道。
想了想,杜能終啓口道:“是這樣的,後天府中的雪小姐出嫁……”雲輕舞見他說着又停下來,不由擡眼示意他繼續,便聽杜能接道:“雪小姐要嫁的人是太子,而且東宮後天會擡進兩位側妃,再過不久,還有三名庶妃相繼進入東宮。”
靜,在他語落後,他隻覺屋裏靜得令人感到壓抑。
半晌,雲輕舞淡淡道:“杜叔去忙吧,我知道了。”兩側妃,三庶妃……男人,你可真能耐哈?
去尼瑪的甜言蜜語,好在姐兒沒有當真,要不然,現在還不得自憐自艾,肝腸寸斷。
閉上眼,雲輕舞嘴角掀起一絲嘲諷的笑容。
男人啊,全都是騙子,全特麽的說的比唱的好聽。
唉!怎麽搞的?心裏明明想得通透,之前也沒怎麽去在意那腹黑貨,這會兒卻生生感到不舒服。
我勒個去,姐兒這是矯情上了麽?
臨近傍晚時分,沐瑾領着宋慧蓮娘仨,出現在清水苑内。
雲輕舞在聽完沐瑾之言後,将目光挪向風雨雷電四人身上,見他們同時點頭,證實沐瑾所言無虛,不由蹙起眉頭,思索起來。這娘仨無處可去,自願爲奴,跟随在她左右。也是,在這強者爲尊,沒什麽人權的時代,一個母親帶着兩個年幼的女兒,能做什麽?可問題是,她好意相幫,終卻讓人娘仨做自己的奴仆,這事怎麽想都不合适。
“雲公子,您就讓我們娘仨跟着您吧,妾身會女紅,會做飯洗衣,妾身的兩個女兒雖年幼,但她們很懂事的,照顧兩位小公子絕對不成問題。”生怕她不答應,宋慧蓮拉過兩個女兒,跪倒在地,邊磕頭邊道。
“起來,你們快起來啊,我沒說不留你們,快些起來說話。”臉色微變,雲輕舞語氣溫和道:“宋大姐,你們娘仨要跟着我也不是不可以,但千萬别再說爲奴這樣的話。”宋慧蓮抹淚:“這不妥,雲公子,承蒙您仗義執言,妾身娘仨才脫離出那個火坑,如若,如若隻是……”
擡手制止她再說下去,雲輕舞淡淡道:“宋大姐不必多說,我呢之所以選擇幫你,是實在看不慣那劉三公子的人品,其他的并無所圖。”
宋慧蓮聞言,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就聽她又道:“甯遠侯府是我義父的府邸,明日我便讓杜叔送你們過去。”稍頓片刻,她續道:“至于過去做什麽,我會讓管家告訴你的。”幫忙給這苦命的女人開家繡坊,算是她能想到安置她們娘仨最好的法子。
畢竟曾爲好人家的女兒,又是朝廷命官禦史大人的正經兒媳,因家庭變故,給人做奴,于這性格頗爲剛烈的女子而言,怕是難言的痛。
既清楚整個事情經過,她就不能做挾恩圖報之事。
有了盤算,她招呼杜能帶宋慧蓮娘仨下去安置,然後又着風雨雷電退下,這才凝向沐瑾道:“讓你辦件小事,你卻讓人娘仨給我做奴,虧你想得出來。”沐瑾放下手中的茶盞,桃花眼裏染滿笑意:“現在認識我了。”
“油腔滑調,行爲懶散,看來我之前所言,半點都沒冤枉你。”
雲輕舞翻個白眼,淡淡道:“說吧,爲何要把人帶到我這來。”
“剛不是解釋清楚了嗎?”修長的手指捏起茶蓋,閑閑地把玩着,沐瑾嘴角噙笑,緩聲道:“你的人一直跟着我,确實是那婦人拜托我,将她們娘仨送到你這,說要給你做奴的。”雲輕舞定定地注視着他,問:“她沒娘家嗎?”
“有啊,可你在街上不也聽到了,那婦人的雙親五年前就已離世,家裏又沒田産,老屋五年不曾主人,她們就算回去如何能落腳?”其實,是他想再見到她,想與她說說話,想與她拉近關系,才順着那婦人之言,将人帶到了太師府,但這些話,沐瑾是絕對不會在雲輕舞面前提起的:“再者,一個婦人帶着兩個年幼的女兒,若沒有個依靠,那與死沒甚兩樣,而你既然做了好事,就好人做到底,再幫那娘仨一把,也不是什麽難事。”
“那你怎麽不幫?怎不将人領到你沐府?”雲輕舞撇撇嘴,再次丢出一個白眼。
沐瑾好脾氣地笑了笑:“我想幫啊,可那婦人娘仨哭着求着,要給你做奴,我又有什麽法子?”說着,他攤攤手,道:“現在事情不是已經解決了嘛,你也就别小心眼了,爲這點事還要埋怨我。”
“聽你這口氣,好像咱們很熟。”
雲輕舞淡淡道。
沐瑾反問:“難道不熟嗎?你當着滿大街的人出言打趣我,這要是陌生人,誰敢那樣肆無忌憚地招惹我沐某人?”
“就你這幅尊容,生來就是給人打趣的。”雲輕舞神色未變,很是随意地道出一句。沐瑾哼哼了聲,道:“容貌是父母給的,我能有什麽法子?再說了,當朝太子殿下長得還不是比女人要美。”
“他那叫俊美,而且很具有陽剛之氣,你呢?和人相比,陽剛之氣就明顯有那麽點不足。”她脫口之語,令沐瑾禁不住一怔,盯着她靜靜地看起來,良久,他壓下心底不願相信,也不想相信的疑惑,淺聲道:“你和太子相識?”
“……”雲輕舞與他四目相對,眼神微閃了下,搖頭:“怎麽可能?我今日才到皇城的,之前一直和師尊呆在山上,很少四處走動的。”未免他再多問關于她和太子之間的話題,雲輕舞話鋒一轉,道:“劉三公子一家如何了?”
沐瑾對她之言半信半疑,這會兒聽到她問劉三公子合離一事,如實道:“那婦人能順利合離,多虧了有甯王幫忙。”
“甯王有幫忙?”
雲輕舞皺眉問。
“是甯王主動幫忙的。”沐瑾颔首,道:“劉三在合離書上簽字後,沒出一個時辰,宮裏就來了聖旨,将他充軍發配,其妾室母女被送往教坊司,終生不得脫賤籍,更不允被售賣。至于劉禦史,因教子不嚴之過,被貶職前往偏遠山區做縣令了。”
“一人惹禍,全家跟着遭殃,那劉三公子若是知道有今日之果,可還會做出寵妾滅妻之事?”雲輕舞幽幽歎道。
沐瑾看她一眼,道:“像他那種人,純粹就是男人中的敗類,好美色,耳根子又軟,竟讓一個出身賤籍的妾室,把玩在股掌之上,終害人害己,活該被充軍發配。”
男人?
美色?
兩側妃,三庶妃,往後甚至更多。
你可是好色之徒?
麻痹,你愛是不是,關姐兒鳥事!
搖了搖頭,揮去腦中煩亂的思緒,雲輕舞擡眼望向輕品着茶水,沒有半點要走之意的某人,送客道:“你可以走了。”沐瑾正在品茶的動作一滞,滿目詫異:“這就趕我走?”雲輕舞挑眉:“不走,難道還要我留你在這吃頓飯?”
沐瑾微笑道:“那自然好了。”
“好什麽好?慢走不送。”
雲輕舞起身,直接趕人。
“真小氣。”放下茶盞,沐瑾優雅站起,理了理袍袖,道:“甯王明日在府中設宴,讓我邀請你一起前往,怎樣,答應嗎?”
“我和甯王又不熟,而且是個小人物,他作何邀請我?”
那熟悉的容貌再次出現在眼前,倒沒激起她太大的情緒。
看來,一切真得都已成爲過去。
“小人物?你确定自己不是在說笑話?”沐瑾眼神玩味至極。雲輕舞淡然道:“不就是吟兩句詩,那東西既不能吃,也不能喝,沒什麽可炫耀的。”沐瑾嘴角抽搐了下,道:“你這話要是被那些個文學大儒聽到,還不定會招來什麽是非呢!”
“我又沒說錯,旁人喜歡怎麽評論是旁人的事,與我有半兩銀子關系?嗯?”
遵照師尊之命,參加那勞什子交流會,以此爲曆練,沒成想,卻陡然間就揚名天下,難道這是師尊要的?
沐瑾笑呵呵道:“和你說話真有意思。”
“别,千萬别這麽認爲,我這人粗俗得很,說話最沒意思,而且,偶爾腦子一抽,會氣死人不償命的!”丫的是無間道,絕逼是,和這樣的人打交道,她沒事找事,有病啊!雲輕舞暗自翻個白眼,堵住某人的小心思,熟料,沐瑾朝她擠擠眼,道:“咱們是一路人哦,我沒什麽大的喜好,但氣死人不償命這一招,卻修煉得爐火純青。”
啊呸!
誰和你個死妖孽是一路人?
姐兒獨一無二,對,姐兒就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存在,别厚臉皮地和姐兒扯關系!
“廢話少說,你若再不走,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正了正神,雲輕舞擡起右腿,對空踢了踢,歪着頭,露出一口白牙,陰笑道:“想體驗一下嗎?”
沐瑾身形一閃,在距離她稍遠的位置站穩,桃花眸閃爍,苦哈哈道:“别這樣對我成麽?咱們好歹算是朋友了,你呢又是個女兒家,總這麽兇神惡煞,很難有人要的!”雲輕舞的眉兒幾乎豎起,冷哼道:“有沒有人要,用不着你這個妖孽操心。”
頓了頓,她似是想到了什麽,問道:“我的易容術真得很失敗?”擡手摸摸臉,又摸摸精心制作的假喉結,雲輕舞凝向沐瑾,眸光很是認真:“說實話,我的易容術是不是真得很失敗?”
易容?
她有易容?
他怎沒看出有什麽痕迹?
沐瑾眸露疑惑,搖頭:“我沒看出你有易容。”
雲輕舞問:“那你是如何識破我性别的?”
“直覺,我是從直覺上分辨出你非兒郎。”沐瑾如實道。雲輕舞鄙夷地凝視他,咂咂嘴道:“看來你還是個風流種,否則,又怎會有那樣怪癖的直覺?”隻要不是易容術有問題,這就好辦。“我可是正經人,你千萬别誤會。”也不知怎地,他就是怕她多想。
“哦?是嗎?”
雲輕舞眨眨眼,一臉無辜道:“可這與我會不會誤會你,與你是不是正經人,有毛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