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林木蒼翠,天空湛藍如被碧水洗過一般,除過狂風暴雨的日子,雲輕舞在爹爹離開道院之後的這近兩個月裏,每日都有走出道院修煉,對此,逸塵并未阻止。這也就讓靜影幾人偶然間看到了她的身影,于是,喜極之下,忙将她的消息傳至京中。
爲能早日學有所成,雲輕舞修煉的很是用功,但聰明如她,自然懂得什麽叫勞逸結合。
于是乎,每日除過修煉,她還會登上寶石山頂,吹.箫望遠,全身心放松,融于彌漫在山間的箫曲中。有時候,她也會拿起畫夾,坐在武林水邊,坐在半山腰上,繪出一幅幅美麗,令人心醉的畫卷。
武林水之美,武林水周圍的景緻之美,無不讓雲輕舞心生贊歎,隻覺那水,那山,那一草一木,皆宛若九天之上的絕世仙子,莅臨凡間遊玩,姿容綽約,甚爲灼人眼球,卻不敢生出絲毫亵渎。
呵呵!每每這麽想的時候,雲輕舞都會咧着嘴傻笑,覺得自己一定是犯癡了,才會将山水、林木、花草,視作九天仙子臨凡。
這一日,她走出道院,來到一處瀑布旁,周圍景緻優美,地理位置足夠隐秘,是個修煉的好地方。
“今日就在這裏吧!”嘴角微彎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她自語道。
二十多天前,她已沖破人之鏡鞏固期,體内的氣池,以及自身的力量,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今日,就在今日,她将要沖破人之鏡最後一階——大圓滿!
她有足夠的信心,一次沖關成功,看師尊還有何話說?
毒舌,近兩個月相處,雲輕舞對自家師尊大大,有了進一步認識,那人,簡直就是個毒舌,且喜歡時不時地用那種輕蔑的眼神掃向她。
什麽你就這麽點本事啊?
原來我也有看錯人的一天,你啊,就是個愚笨的,就是個木頭腦袋,哪裏能和天才搭上邊!
瞧瞧,瞧瞧,這都幾日了,竟然沒半點起色,你都修煉到狗肚子去了嗎?
走走走,去修煉去,别讓我看到你,看到你我就心煩,真是個笨丫頭!
你是在修煉武道,不是在玩過家家,認真點,聽到沒有?
……
雲輕舞無數次在心裏嚎叫:師尊大大,您的毒舌,您那高大上的眼神,讓姐兒已經醉得不要不要的!咱能不再這麽折騰了成麽?
郁悶啊郁悶!
姐兒明明是天才好不,姐兒修煉的進度明明很快好不,姐兒明明很認真,很用心好不……
哪裏就蠢笨啦?
哪裏就是木頭啦?
哪裏就是在玩過家家啦?
……
雖然心裏對師尊大大很不滿,很想對着那張萬年不變,永無情緒的冰塊臉,雙手叉腰,大聲咆哮,可雲輕舞又清楚知道,師尊大大的一言一行,無不是在激勵她,無不是爲她好,隻不過方式有些獨特罷了!
基于這個認知,她對師尊的毒舌,極那一個個輕蔑的眼神,回回隻是“嘿嘿”一笑,作爲回應。
換來的則是,師尊大大傲嬌地冷哼一聲,然後眼不見,心不煩,甩袖而去。
“沖關前,我還是先測試下現在的力量,看看增長了多少。”雲輕舞暗忖,緊跟着雙腿微微彎曲,看似在紮馬步練基本功,又仿若一棵蒼松傲然屹立于山巅之上。随着步法轉變,她不斷揮出雙掌,速度由慢轉快,至愈來愈快。
墨發飛揚,白袍翻飛,蓦地,她雙腳往地上一蹬,身體每個部位瞬間做出戰備狀态,跟着,她以電光火石之速,擊出雙掌。
“嘭”一聲巨響,她面前的石壁,倏然裂出一道縫隙,伴細微響動,那縫隙在逐漸擴大,雲輕舞神色專注,身形驟然變換,人已退至安全地帶。壁上縫隙裂開一道相當大的口子,碎石滾落,不時在地上發出“嘭嘭”聲響,雲輕舞垂目,看着自己的掌心,嘻嘻一笑:“不錯,有大進步!嗯,爆發力也夠high!”
《玉心決》中的武功心法有二,一是修煉掌法,二是修煉劍法,遵照師尊大大下達的命令,雲輕舞不僅要修煉掌法,且要把劍法也得修煉好,否則,等着她的将會是什麽,她不知,但受虐絕逼是有的!
腦中躍出師尊大大那冷恻恻的眼神,某女不由抱臂,連打了好幾個冷顫。
搖了搖腦袋,揮去腦中的怕怕,雲輕舞順手從腰間一摸,一把泛着寒芒的軟劍,豁然出現在她手中。
灌注真氣至劍體,“铮铮”一陣嗡鳴,軟劍頃刻間似被注入靈魂一般,當即就從劍體中迸發出一股子凜冽寒氣,令周圍的空氣都爲之變得冷凝,冰寒。
“來,小玉心,咱姐倆玩玩!”雲輕舞掃了眼手中鬥志昂揚的軟劍,接着就開始身法靈活地施展出劍招。
凜凜劍氣迸散,如同條條吐着信子的銀蛇飛出,殺傷力驚人至極。
劍招變換,雲輕舞手腕一翻,霸猛劍氣驟然間改變方向,朝着傾瀉而下的瀑布襲去,隻聽“嘩”一聲,流瀉的瀑布被硬生生截斷,中間短暫停滞後,方恢複如常。“小玉心,咱姐倆牛叉吧!嘻嘻!”眉眼間染滿笑意,她步法變換,手腕再次一翻,劍光閃閃,幻影随行,直刺近旁崖壁而去:“哇哦!六瓣玉蘭花!”随着武道修煉境界提高,雲輕舞的眼力自然愈來愈好,看到崖壁上劍氣所過之處,形成數朵六瓣玉蘭花形狀的圖案,她裂開嘴,笑得那叫個不亦樂乎。
圖案很是清晰,可想而知,剛剛的劍氣有多麽勁猛。
“哎喲喂,姐兒光顧着玩鳥!”剛才那一招,本是大殺招,名曰“破心”,是直刺敵人眉心,令其一招斃命,而她,卻玩心大起,整出了“六瓣玉蘭花”,難不成對敵時,她還想在對方額頭上,雕琢出一朵玉蘭花來?
咦?好像不是不可以,仔細想想,既能殺敵,又好玩得緊,姐兒就這麽辦啦!隻要這一招出手,便是“玉蘭現,拿命來!”。
劍随心,心随意,人劍合一,方爲劍道!
約莫過去兩刻鍾,雲輕舞神色專注,将整套玉心劍練了一遍,這才收住劍法,盤膝坐于瀑布旁的大石上,掏出師尊昨日給的丹藥送入口中,開始了今天的修煉。
“頭兒,你說太子.妃修煉的是什麽武功心法?”
“你問我我問誰去?”
“你不是頭兒嗎,肯定比咱們要見多識廣了,說說吧!”
“不知道。”
“你們知道嗎?”
“頭兒都不知道,我們哪能知道,不過,太子.妃打出的掌法,還有剛才的劍法,實在是牛掰啊!”
“咱們爺是武學奇才,要我說太子.妃那簡直就是天才!”
“這話怎麽說?”
“哎呦喂,這都隐在暗處看着太子.妃練功多少時日了,你們難道還是兩眼一抹黑,什麽都不知道?”
“知道什麽?快說。”
“哥幾個,我可真是醉了呢!咱太子.妃不僅可以修煉武道,而且啊,她現在的武道修爲已達人之鏡鞏固期,若是我猜得不錯的話,太子.妃今日怕是要沖人之鏡最後一關了!”
“呃……”
靜影和他的五個同伴,藏匿在距離雲輕舞有段距離的山嶺上,就他們的目力,雲輕舞在瀑布下的一舉一動,全被他們清晰地納入了眼底。
“赤焰說得沒錯,太子.妃确實是天才,且在修煉武道上超強悍!”從同伴們愕然的表情上掃過,靜影一字一句,緩聲道:“太子.妃一直以來被傳成是廢材,源于她一出生就被斷定爲筋脈殘缺,無法修煉武道。這一點,爺在無意中把住太子.妃的脈搏時,有确認過。但是,我們這些天來,看到的是什麽?太子.妃不僅可以修煉武道,且在修煉武道時,明顯比一般人要來得輕松,不對,是特别輕松!”
“太子.妃好牛掰!”
“尋常人沖一個小階,都要用兩三年時間,就這還不一定能沖過去,太子.妃卻兩月不到,将破人之鏡大圓滿,這,這簡直就是非人可比啊!”
“照這修煉速度,恐怕不出兩年,太子.妃就會達到合之境大圓滿!”
“合之境大圓滿?咱整個王朝怕是也沒多少人達到吧,就是玄武宮學裏面的老家夥們,真正達到合之境大圓滿的,怕也是屈指可數。”
“太子.妃不是一般人,那些老家夥又豈能比得了。”
“那你們說說,咱們爺現在是什麽修爲了?”
“想知道,自個找爺問去!”
包括靜影在内,五個大老爺們齊朝剛問話的那名同伴,丢出一句,然後又附送一個白眼。
“頭兒都不敢,我哪有膽敢啊!”問話的那名暗衛撓着後腦勺,“憨憨”一笑,咧嘴道:“我算是知道了,咱爺和太子.妃那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回應他的是,同伴們集體鄙視:“廢話!”這還用說嗎?若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爺能辣麽辣麽急切地将太子.妃扒拉到身邊,還整出那麽一場别開生面,與衆不同的曠世婚典麽?
“哥幾個,咱們還能愉快地玩耍麽?”被同伴們齊刷刷鄙視,某暗衛心下那叫個内牛滿面!
“嘁!”
集體白眼送上,不再搭理沒臉沒皮,正在苦哈哈賣萌的某隻。
丹藥融于雲輕舞體内,她的身上漸漸有白光散發而出,那光芒很柔和,似球形一般将她籠罩在其中,這一幕看得靜影他們全睜大了眼。
雲輕舞卻不自知,此刻的她,雙眸閉阖,全身心在修煉着。
慢慢的,光芒愈來愈盛,待盛到極緻時,開始逐漸散去,直至消無。
而雲輕舞這一刻,卻好似要羽化成仙一般,給人的感覺是那麽的空靈,絕美,仿若一絲細微的風兒吹過,都能将她帶走。
“我怎麽了?我怎麽感覺自己好輕,好像要飄起來似的?”
“該不會是要靈魂離體了吧?”
“啊呸呸!想什麽呢?”
“姐兒現在是人,是真正的雲輕舞,不是孤魂野鬼好伐!”
“咦?師尊前些時日好像說了句,隻要武道修煉達到合之境大圓滿,那麽作爲大聖武者,就會做到身體和靈魂分離之境,娘嘞,真要那樣的話,真特麽的既好玩又刺激!”
思緒跑遠了,雲輕舞在心裏吐吐舌頭,不敢再七想八想,免得一個不慎,沖關受阻。
“轟!”
體内傳出一聲巨響,真氣宛若遊龍般在各經脈中迅速流轉。
“姐兒感覺到了,氣池在擴充,真氣如充足的泉水,源源不斷噴湧而來!哈哈!姐兒很快就要沖破大圓滿啦!”
按着玉心決中記載的心法,她開始往雙掌催動真氣,繼而往出猛然擊出,隻聽轟鳴聲,水花聲接連響起,久久回蕩在天地之間。
“破了,姐兒沖破大圓滿啦!”
雲輕舞心中歡喜雀躍,身形卻依然盤坐在大石上,待四周圍恢複甯靜,她方呼吸吐納,凝神靜氣,感受着體内氣池中的力量。
“頭……頭兒……太子.妃沖關成功了……”
“成功了……”
“太子.妃成功了……”
“這就,這就人之鏡大圓滿了!”
“我,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還有聽到的那一聲聲轟鳴!”
“頭兒,快,快給爺傳信兒,讓爺也高興高興。”
“好。”靜影看着五位同伴,鄭重地點點頭:“我這就給爺傳信。”
逸塵閑閑地坐在道院一涼亭中,聽到耳邊傳來的震天轟鳴聲,嘴角不由翹起,慢慢地笑了:“小丫頭,我就知道你能行,沒有讓師尊失望!”口中喃喃,他放下了手中的書卷,起身往廚房走去。
“念在你近來練功辛苦的份上,師尊就爲你下回廚又有何妨?”銀眸中染上絲淺淡的笑意,他朝蹲在院中收拾藥材的小童喚道:“丘寶,給爲師到廚房燒火!”
“啊?”
丘寶以爲自己聽錯,熟料,當他轉頭看到自家超然絕世,不染人間煙火的師父,已提步邁入廚房,整個人立時不好了。
“我,我沒看錯吧?”
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他擡手使勁地揉着眼睛。
“自幼陪在師父身邊,從未見天人般的師父進過廚房,更别說做吃食了,今個這是……”丘寶呆愣良久,發覺自己沒聽錯,也沒看錯,這才從地上緩慢爬起,沖着廚房喊道:“師父,丘寶這就來。”
幼時,師父也不知給他喂的什麽,将他從襁褓中的嬰孩養到可以進廚房做飯食,但是,那也僅是他自個給自個做,從沒見師父吃過,也沒要求他多做一份。那時,他就在想,師父莫非是天上的神仙,每日隻要虔心修道,就不用吃飯補充體力,抱着這個想法,他更是覺得師父了不起,比這世間任何人都了不起。
奇怪的是,雲公子,哦,不對,是少掌門,自少掌門住進道院,師父竟然也用膳食了,且特别挑嘴,說少掌門做的膳食這不好,那不好,結果,每次用膳食,師父都吃得意猶未盡,還對少掌門說什麽——這次就算了,下回記得一定要做好,要不然,直接滾下山去。
師父,您能不能别這麽口是心非好不?
少掌門可是每次在聽到你說那句話時,都強憋着笑呢!
雲輕舞心情愉悅地回來了,一進道院,她就揚聲喊道:“師尊,師尊!我沖破人之鏡大圓滿啦!”咦?廚房怎有煙霧冒出呢?莫非師尊餓了,見我遲遲不歸,就着丘寶進廚房做膳食?應該是這樣沒錯,心裏這麽想着,她加快步履,朝廚房走去:“丘寶,我回來啦,你快出來,晚膳我來做就好。”
“呃……”她看到了什麽?這不會是真的吧?
一手拎着寬袖,一手握着鍋鏟,俊朗清逸的臉上白一道,黑一道,俯身站在竈台邊正認真翻炒着菜肴的男子,是她的師尊大大?長睫顫啊顫,水眸眨啊眨,雲輕舞很難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幕,于是乎,她咽了咽口水,試探着喚道:“師……師尊……你是舞兒的師尊嗎?”
“回屋等着,飯菜一會就出鍋。”
逸塵頭都沒擡,随口就丢出一句。
“呃……”又吞咽了口口水,雲輕舞艱澀地挪開眼,将目光落在正在燒火的丘寶身上:“丘……丘寶,師尊,師尊去哪兒了?”那絕逼不是她的師尊,絕逼不是!師尊極喜幹淨,要她說,用有嚴重潔癖來形容都不爲過,又怎會把自己搞成現在這幅模樣?
尤其是親自下廚做膳食,哦,no!no!no!這忒難以讓人相信鳥!
“少掌門,您沒看錯,您的師尊,我的師父正在這炒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