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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國寺外,北風蕭瑟。
左丹青站在馬車旁邊,情不自禁的裹緊了大衣,白宣走過來挽住她的手,壓低聲音道:“凝香姑娘剛剛過來傳話,大小姐說好容易來敬國寺一趟,準備上完了香再走,還請您在這兒等一會兒她。”
聞言,左丹青擡頭看向白宣,微微蹙了蹙眉:“她要上香?讓我等着?”
“是啊。”白宣撇了撇嘴,十分爲難,左府的馬車一共就來了兩輛,剛剛丹琴肚子痛,有一輛就專門用來給她送回去了,大小姐留下來非要坐他們的車走,也不知道是事出有因還是故意爲之。
這回左丹青沒有做聲,而是輕飄飄的掃了一眼附近大樹旁拴着的軒轅煜坐騎,諷刺的笑了笑:“上香?也虧她找這麽個借口來搪塞我。”
“小姐,依着您的意思,大小姐磨磨蹭蹭的留在這兒是要做什麽啊?”白宣撓了撓頭,顯然沒有想太多。
“當然是會情郎了。”左丹青冷嗤一聲,大步走向馬車。
“诶?小姐,咱們不等了?”白宣一怔,旋即反應過來,連忙跟上。
“等什麽等,等也是白等。”左丹青懶懶的打了個哈欠,對着衛珂催促道:“走吧。”
衛珂可不想白宣存着那麽多顧忌,揮起馬鞭,哒哒向前。
白宣坐在車裏,還是一臉擔憂,弱弱的問道:“回去了大小姐會不會在老祖宗那兒告您的狀啊?”
“我就算是不走,她也會去告狀。”左丹青知道白宣這是爲自己好,所以縱然心中有所不滿,語調卻并無半分責怪。
“也會告狀?爲啥啊,咱們都等了她憑什麽告狀。”白宣心眼太直,并不會将人性想的那麽複雜。
“這麽說吧,今兒晚上我那個大姐肯定會讓四殿下護送她回去的,所以呢,就算我們在這兒等了也是白等。反正到時候她隻說沒瞧見我,别人就都以爲是我給她扔下自個兒走了。”言畢,左丹青攤了攤手,白宣聽了果然無奈。
“的确啊……唉,那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誰說我要回去了。”左丹青話鋒一轉,陰測測的笑了笑,“我已經跟衛珂說了,如果今晚上車上隻有我們,就先送去墨毒軒。”
“啊?小姐,萬一老祖宗等急了怎麽辦,現在二夫人當家,咱不能被她挑理啊。”白宣不是不想出門,可是二夫人每天盯着他們跟放着賊似的,她生怕惹出半點差錯被二夫人找上。
“就是因爲她盯着,我們才要今天去,反正都出來了,我不會放棄這個大好機會的。”左丹青仍舊堅持,白宣無奈,隻好點了點頭。
沒多久,馬車就停在了墨毒軒的外頭,雖然已是傍晚,但是城西的街道上仍舊十分熱鬧。
白宣扶着左丹青下了馬車,一進門就看到了忙碌在櫃台後的小扣子和山城。
山城眼尖,先掃見了進門的左丹青,于是連忙伸手捅了捅旁邊的掌櫃,示意他擡頭。
“四小姐,您來了。”小扣子一見左丹青立馬露出笑容,走過去佯裝熱情介紹店内的商品一樣直接将左丹青帶到了北院的單間。
白宣剛踏進門坎就被小扣子攔住,壓低聲音叮囑她在門口盯梢,然後跟着左丹青兩個人進了門。
“怎麽回事,搞得神神秘秘的?”左丹青悠閑地坐在椅子上,搓了搓手髒兮兮的衣袖,開口問道。
小扣子并沒有回答,而是吃驚的說:“主子……您怎麽搞成這副狼狽樣子?用不用我去給您找件衣裳換了?”
左丹青長歎一聲,隻好簡略的講了講今天被蘇茵暗算的事情,末了還擺了擺手:“放心,不用換,我就準備這麽回去見祖母。”
“呃,那好吧。”小扣子的嘴角抽了抽,想起來自己要說的事情,連忙開口道:
“主子,上次您讓我查的那個叫陳勇的人,我已經查到了。”
“查到了?”左丹青搓了搓手,最近的事情太多,她早就給這事兒忘到腦後了。
“是,查到了,其實他并不是左府的家生子,而是蘇将軍手底下一個士卒的弟弟。”小扣子壓低聲音,十分認真地開口。
“還有這事兒?”左丹青皺了皺眉,既然是手下的兒子,又何必隐瞞他的身世。
見到左丹青的疑惑,小扣子連忙補充道:“聽說那個士卒因爲犯了軍紀被處死,蘇将軍念及同他的昔日情分所以答應照顧他的一家老小。”
“真沒看出來,蘇将軍還有這麽一副菩薩心腸。”左丹青冷哼一聲,又繼續問道:“一家老小?那依着你的意思是,他們家還有别人了?”
“除了陳勇自己,還有他的嫂子和侄子,隻是……”
聽到小扣子話鋒一轉,左丹青歪了歪頭問道:“隻是什麽?”
“隻是聽說二十年前,那女人手腳不幹淨,偷了蘇府裏頭的東西,被蘇将軍一怒之下逐出府了。”
“還有這事?那陳勇呢,爲什麽他還留在蘇氏身邊?”左丹青凝神屏息,集中注意力到小扣子的話上。
“就是當年的蘇大小姐,也是小姐您如今的嫡母大人替他求的情。”
“蘇氏求情?”左丹青撇了撇嘴,沒想到蘇氏那女人也有動了恻隐之心的時候。
“是,此後就隻有他一個人留在左府上了,他嫂子和侄子都搬到外頭去了,我就是派人跟蹤陳勇,見他去了一處民宅,在附近打聽才知道的這些消息。”
“好了,我知道了,你這次辛苦了。”聞言,左丹青點了點頭,表示她已經心中有數,誰承想,小扣子還沒有說完的意思,而是繼續補充道:
“小姐,還有一事,奴才不知當講不當講。”
“什麽事?”看着小扣子嚴肅的臉色,左丹青隻覺得他接下來要說的,是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
“是這樣,我打聽到陳勇的哥哥曾經是蘇将軍手底下的士卒之後,就去調查了一下他的死因。”說到這裏,小扣子頓了頓,像是在整理接下來的陳詞,複而又繼續道:“不知小姐可曾聽過鳳栾城一戰。”
聽到“鳳栾城”這三個字眼,左丹青心下一驚,表面上卻努力維持平靜。
二十多年前的鳳栾屠城慘案,曾在她陪同軒轅煜上戰場時偶然聽聞,那會兒當今聖上登基不久,奪位失敗的前太子就逃到了鳳栾城打算東山再起,後來聖上派兵讨伐,前太子負隅頑抗,最終爲鳳栾城招來屠城大禍。
隻是這種陳年往事,爲何會被小扣子提起?左丹青雖然心中清明,卻礙于自己如今的年紀裝作并不知曉,于是故意問道:“鳳栾城?我還從不曾聽過,你怎麽忽然提起來這個了?”
小扣子無奈,隻好如實說道:“其實奴才原本也不清楚這件事情,隻是我去調查陳勇兄長之死時,去了一趟他在郊外的衣冠冢,沒想到居然遇上了一個陳勇當年的戰友,于是我就謊稱是陳勇的後人,問清楚了當時的情況,才知道原來還有鳳栾城之事。”
“說重點。”左丹青看了一眼天色,清咳兩聲,示意小扣子快點。
“恩,奴才跟那個老兵打聽,才知道不僅僅是陳勇的兄長,其他凡是參與了那晚夜襲鳳栾城的人最後都由于種種原因死于非命,于是,奴才有一個大膽的猜想。”
“什麽猜想?”左丹青挑眉,眼神銳利的掃向小扣子。
“就是……會不會是當年蘇将軍爲了立下軍功,扣下了前太子的降書,特意制造了鳳栾城的血案!”
聞言,左丹青“騰”的一下坐起,按在桌面上的手也不由得加重了幾分力道。
小扣子見到左丹青這樣的反應,也是意料之中,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音,眼下,還是留給主子慢慢消化更好。
良久,左丹青僵硬的姿勢才動了動,她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此事還須從長計議。”
“是,全憑主子吩咐。”小扣子恭敬的鞠了一躬,退到旁邊。
“時候不早了,我要先回去,陳勇那裏你繼續盯着。”
“是。”小扣子鄭重的點了點頭,看着左丹青走到門口拉開木門,踏步賣了出去。
白宣早就在外面凍得不住打哆嗦,見到左丹青出來,頓時激動得熱淚盈眶。
“嘶……好冷,小……小姐,您好了?咱們現在回去?“白宣邊說邊不住的跺腳,努力想要提高自己周身的溫度。
“恩,告訴衛珂,直接回左府。”
左丹青還早消化着剛剛的那個消息,所以對于白宣的問話有些心不在焉。
白宣見狀也沒有打擾,趕緊跑出去告訴衛珂準備啓程。
直到坐入了馬車裏,左丹青還仍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感受着身下的颠簸,腦海裏也在不斷回味着剛剛小扣子的那番話。
蘇将軍當年還隻是個小小參将,正是憑借着鳳栾城一役立了大功才被提拔到蘭将軍的身邊,此後平步青雲,所以……小扣子的猜測也并非毫無根據。
隻是,左丹青皺起眉頭,這件事情,是不是來的有點太突然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