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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漸落,将天際的雲霞鍍上一抹赤紅色的金光。
環佩居外,茂密的大樹遮蔽了夕陽的餘晖,将整棟房子籠罩在陰影裏,看起來讓人從腳底莫名升騰出一股寒意。
左丹青來到樹下,看向不遠處緊閉的房門,示意白宣跟上。
白宣卻遲遲不肯邁步,哆哆嗦嗦的開口道:“小姐……您真的要過去啊?”
“恩,不然呢?”知道白宣見到這副情景有些打怵,但左丹青鐵了心要曆練她,于是突然抓着她的領口,拉到自己面前道:
“怎麽?你不敢?”
“才……才沒有,奴婢這不是想着萬一等會兒老祖宗喊您一塊兒用膳,您再脫不開身嘛。”白宣傻笑着解釋道,撓了撓頭,像是要顯示自己點都不怯懦一般,大步流星的走向前。
看着她挺得溜直的背影,左丹青搖了搖頭,無奈苦笑,旋即跟上。
主仆二人很快來到了環佩居的門外,左丹青垂眸看了一眼台階,發現這裏雖然僻靜無比,但是石階卻清理的非常幹淨。
“铛铛……”白宣顫顫巍巍的伸出手,輕輕叩門。
等了半天,卻沒有任何反應。
“難道不在?”白宣疑惑的歪了歪頭,剛想轉頭跟左丹青彙報,卻聽到自家主子毫不猶豫的吩咐:
“繼續敲。”
“是。”白宣隻好認命的回身,沒想到還不等她擡手,木門就被悶聲打開,黑漆漆的屋子裏頭突然露出了一張慘白的臉,将毫無準備的白宣結結實實的吓了一跳。
“你們是什麽人?”這張臉的主人是一個看起來似乎三四十歲的婦人,她見到有外人進來,臉上立馬就浮現出十分戒備的神情。
“啊,是這樣的,聽廚房說剩下的紅棗全都送到環佩居來了,奴婢想來問問,能不能求幾顆回去給我家小姐熬粥?”起初的驚吓過後,白宣很快調整好了情緒,努力對着那婦人擠出一個笑容,畢恭畢敬的詢問着。
“你家小姐是哪位?”那婦人見白宣有幾分眼生,眼神中的戒備仍舊沒有去掉。
“是我。”左丹青站在白宣的身後柔聲開口,伸手拍了拍白宣的肩膀,示意她讓到一旁。
那婦人見到左丹青,眉毛糾結的擰成了一坨,跟當年月姨娘這麽像,恐怕正是夫人前些日子叮囑過自己的,府上才找回來沒多久的四小姐。
确定了左丹青的身份,那婦人的臉色更冷,左丹青卻絲毫也不在意,仍舊笑吟吟的問道:
“這位姑姑,您打算就讓青青站在外頭吹冷風麽?”
“你們要多少,我現在去給你們拿。”婦人仍舊沒有半點想要開門的意思,左丹青透過她的身後,從門縫裏見到了一個人影。
門縫透入微弱的光線照在裏面那人的臉上,依稀可見她瘦的有些脫了形的下巴,左丹青順着她蒼白的容顔看上去,正好對上了她投來的視線。
那一刹那,四目相接,裏面的人突然捂住了嘴巴,用凄厲到刺耳的聲音尖叫道:“鬼啊!”
白宣嘴角抽搐了一下,眸光也飛速的掃向室内的人影,隻見她蓬頭散發,面無血色,大大的眼睛似乎還隐約泛紅,想來是因爲布滿了血絲,見到此情此景,白宣忍不住抱怨,還敢說我家小姐是鬼,也不知道比較起來,到底誰更像鬼。
那婦人見到裏面的人跑了出來,立刻換上了衣服陰狠的表情,連句解釋也沒有就“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哎!你這人怎麽這樣!”白宣氣結,沒想到這婦人竟是如此不給她家小姐放在眼裏。
左丹青伸手拉住白宣要拍向門的巴掌,輕輕搖頭,眼神中充滿了警告。
白宣固然無奈,也隻好退了下來。
走到白宣讓出的位置,左丹青沒有再叩門,而是清了清嗓子,大聲喚道:“這位姑姑,若是您嫌棄青青面子不夠大,青青就隻好去祖母那兒求了。”
果然,她話音剛落,門就“砰!”的一聲被猛的打開,幸好白宣反應及時将左丹青拉開,才沒讓她撞在門上。
那婦人臉色不善的瞪了她們主仆一眼,動作利落的抄起地上一個布袋,“刷”一聲的飛到了她們的懷裏。
“都在這兒了。”說完了這句,又傳來劇烈的關門聲。
“你!”白宣怒不可遏,擡腳就要踹門。
“行了,咱們走吧。”左丹青卻在這時冷靜的開口,清涼的聲線也幫白宣找回了一絲理智。
“小姐,這狗奴才怎麽膽子這麽大,居然一點也不給我們面子。”雖然控制住了情緒,但是白宣還是憤憤不平。
“她當然膽子大了,因爲……”左丹青垂眸,轉身,向着院外走去。
“哎,小姐,您等等我啊,因爲什麽?”白宣見左丹青離開,無奈跟上。
“因爲她根本就不是我們府上的奴才。”走了兩步,左丹青又回頭,恍惚中覺得那個黑漆漆的大門像是能将人吞噬的漩渦。
“不是我們府上的?小姐,您是怎麽知道的?”聞言,白宣一怔,顯然還有些雲裏霧裏。
“她是我那母親大人從将軍府派過來專門看管三姐的,呵呵……”說到這裏,左丹青勾起唇角陰測測的一笑:“恐怕,那女人還是個高手呢。”
“高……高手?”白宣吞了吞口水,她半點也沒感覺出來那人會武,那就隻有兩種可能,要麽什麽也不會,要麽就是個高手。
“是啊。”左丹青沒有過多的解釋,腦海裏卻回憶起對那個婦人的零星印象。
當年是因爲左丹鳳入宮,蘇氏才将她調遣到丹鳳的身邊,也是那會兒,自己才知道原來在左府裏還卧虎藏龍着這樣一個高手,蘇氏留了一個心眼,沒有将這個名爲蘇春的婦人賣身契一并交到老祖宗手裏,所以她仍舊是蘇家的奴才,與左府無關。
這也是爲什麽她敢對左丹青如此不客氣的最大倚仗。
沒有察覺到自家主子陷入沉思,白宣還爲這次無功而返不住的遺憾,于是她邊走邊出聲抱怨:
“真是的,看的這麽緊,就算是不瘋的人都非得憋瘋了不可!”
“你說什麽?”左丹青突然頓住腳步,側目看向白宣。
“呃?我說他們給三小姐看的太緊了啊。”
“不,下一句。”左丹青深吸一口氣,沉聲開口。
卻是還不等白宣作答,遠處突然走來一個身着灰色長襖的婦人,她邊走還邊對着左丹青呼喊:
“四小姐,四小姐,可找到您了。”
原來是紅杏找了過來,左丹青眯了眯眼,确認了來人,帶着白宣迎了上去。
“紅杏姑姑,怎麽了?”看着紅杏因爲跑動而通紅的臉頰,還有急喘着粗氣的摸樣,左丹青心知她是有什麽要緊的事。
“是燕舞姑娘過來傳話,讓小姐去上房用晚膳呢。”紅杏吞了吞口水,終于順勻了氣息。
“這樣啊,那走吧,我們現在就過去。”左丹青連忙領着她們兩個換了方向,向着上房走去。
路上,紅杏好奇的想要了解一下自家主子是否見到了三小姐,于是就不假思索的問了出來。
左丹青也沒有避諱,直接回道:“見到了。”
“真的見到了?”紅杏一怔,她都有很多年沒見到左丹佩其人了,記憶力還停留在她少時豎着兩個包子頭的可愛摸樣。
“也算不上見到,隻是掃了一眼,那個春姑姑,根本不打算讓我們進門。”左丹青咧了咧唇角,諷刺的開口。
“竟然是阿春在看着她,我就說,怎麽一直沒見到阿春,唉,她的賣身契又不在這府裏頭,我以爲她早就回将軍府了呢。”紅杏當年和蘇春也算是認識,不過也僅僅是點頭之交。
“不過,有一件事,我倒是覺得挺奇怪的。”左丹青壓低聲音,看了一眼四周,确認沒有閑雜人等。
“是什麽事情?”紅杏見到自家主子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心中也不由得有些緊張。
白宣見狀搶白道:“也不知道屋子裏那個蓬頭垢面的是不是三小姐,如果真的是她,她怎麽見到我們家小姐就喊到鬼了呢?”
“見鬼?”咀嚼着這兩個字,紅杏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是啊,她一見我,就喊鬼啊,難不成,我真的有那麽可怕?”左丹青邊說嘴角邊挂着一抹詭谲的笑意,讓白宣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咳咳,她還是不發表任何意見。
“這倒是有點蹊跷,按道理大白天的,她不應該被人吓到才是。”紅杏是個老實的,怎麽想也想不通,在這時,左丹青卻突然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擡頭看向自己。
“她見到我爲何會有這樣的反應呢?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就是她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才會将活人看成鬼魂,當然,還有一種……”
說到這裏,左丹青頓珠,幽幽的長歎出聲,複而又繼續道:“那就是,她曾經見過類似的臉,而她曾經見過的那個人,已經死了,才會讓她以爲自己見到的,是鬼魂。”
“你是說?!”紅杏倒抽一口冷氣,小姐和月主子長得那麽像,當初老夫人就是咬準這一點才毫不猶豫的認下她的。
就在紅杏努力想要想清楚這其中關節的時候,左丹青又幽幽出聲:“紅杏姑姑,我要讓你幫我去查查,看看我這三姐到底是什麽時候瘋的,又是……怎麽瘋的!”
言畢,她勾了勾唇角,露出一絲詭谲的微笑。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