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夫人生有一子一女,兒子就是長子曹昂,女名曹林,史稱“清河長公主”,已嫁給了夏侯惇之子、著名的廢物點心夏侯楙。卞夫人則生四子一女,四子爲曹丕、曹彰、曹植、曹熊(早夭),女名曹節,在原本的曆史上與異母姐曹憲、異母妹曹華同時入宮侍奉漢獻帝,不久即被冊立爲後。
管巳說曹丕提出來,想要跟是複結褵的,就是這個曹節了。
曆史已經被改變,或者更準确點兒來說,是被加快了運行速度,所以曹操提前成就篡位之勢,也提前把伏皇後給轟下了台,随即便将己女送入宮内。在這條時間線上,那時候曹節、曹華都距離成年尚遠,故此得以逃過了這場政治婚姻,仍然待字閨中。
至于曹丕,據說是前不久出城狩獵,因爲天色将晚,難以歸城,就順道過訪是勳的别業,請求寄宿一晚。此前曹丕也偶爾到是勳府上來拜谒過姑姑、姑婿,但探訪别業還是第一次。
管巳帶着是複到門口迎接那位子桓公子。雖爲親眷,但按道理來說,這年月的正室是可以随意出入社交場合的,妾媵卻屬私人物品,不可自主與外人接觸——終究那是曹丕不是管丕。跟管巳沒有多大關系。可是……管氏女出身草莽。她哪兒在乎這個?再加上曹丕終究份屬晚輩。是勳的家風也不甚嚴,那見就見了吧。
據說曹丕跟是複挺談得來,還随口探問小表弟的婚姻狀況,順道就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妹子,說吾妹與弟同歲,何不請姑婿往求大人,兩家親上結親呢?
管巳聽得挺靠譜,于是趁是勳宿于别業的時候就主動提了出來。是勳不聽則已。一聽就頭大——真是毫無見識的婦人啊,你知道這裏面水有多深!
很明顯曹丕絕非無意過府,而是專程拜訪,爲的就是拉近自己這一支跟是勳的關系,好讓是勳在他争嗣的計劃中相助一臂。那一夜盧洪來訪,呈上将要密禀曹操的報告書,是勳就瞧出來了,有心抹黑曹昂,并且把文字修得天衣無縫,這除了曹丕還有别人能幹得出來嗎?别姓誰有這麽大膽?而曹彰向來不文。曹植年紀還小,且不喜陰謀詭計。曹操其他庶子更均未成年,都不會下這般手筆。
由此觀之,則曹丕想讓曹節跟自己的寶貝兒子結親,潛在意圖豈不呼之欲出?
是勳還不想上曹丕的賊船。一方面,他雖然對曹昂失望,但就目前看起來,并沒有比曹昂更合适的世子人選——曹丕太精明了,将來或許也跟原本曆史上一般驕奢,并非開國君主而過于強勢,未必是國家之福也。是勳希望曹操返回安邑以後,可以好好地訓導曹昂,使這小子幡然改悔;要不然就盡早扶曹操篡漢,帝位既定,難道老子挂了以後,兒子還會赍着禦印去重新獻給劉協,使漢朝複辟嗎?哪兒會有那麽荒唐的事情!
其次,即便曹昂真不可留,曹丕也未必定能竊據寶座,曹彰還在旁邊虎視眈眈呢,再過個兩三年,曹植等輩也将成年,說不定就又要上演一場龍争虎鬥、奪嗣之争。到了那個時候,是勳希望自己能夠盡量置身事外,先冷靜地觀察以後,再突出奇謀,扶自家看好的人選上位——就如同原本曆史上的賈文和一般。
賈诩真沒有摻和曹家的立嗣之争嗎?他“願将軍恢崇德度,躬素士之業,朝夕孜孜,不違子道,如此而已”和“思袁本初、劉景升父子也”兩句話,難道真是随口說的?鬼才信哪!
在這件事上,是勳希望自己如同一名黑暗中的刺客那般,悄無聲息地找到目标,然後暴起雷霆一擊——若然不中,當即遠飏。隻有這樣,才能于未來的奪嗣風暴之中,在力圖達成政治目标的同時,盡最大限度地保護自己。
他可知道這種兄弟之争會有多麽殘酷,他比這時代所有人都多了整整兩千年、不下數十例的經驗教訓啊!
倘若沒有前些天曹昂召見的那一幕,其實是勳并不反對與曹家結親,讓自家外戚的身份更爲穩固些。閨女是絕對不可能嫁給曹植的,那小子心太大,哪怕撞上一個忠厚的長兄爲帝,也未必就肯安穩地吃王爺閑飯到死;但是兒子卻大可以娶曹節爲妻。隻是如今形勢不同啦,倘若曹節并非卞夫人所生,尚可考慮,既然是曹丕的一母同胞親妹妹……那還是躲開點兒走才好。
于是當即斷然否定了曹丕的建議,然而管巳卻不依不饒,說我瞧着這門親事挺好的呀——是勳也不好跟她解釋,而且估計就算解釋了,那傻丫頭也未必聽得懂。管巳被迫又問,你要是有更好的兒媳人選也成,要不然還是曹氏女吧。
是勳心說,看起來必須趕緊給複兒定一門親事啦,省得管氏唠叨個沒完。兒子啊,爹對不起你……但這也是這時代士人子弟注定的命運啊,我倒是想讓你自由戀愛呢,你趕緊領個女朋友來見我,你有嗎你?
好吧,讓一個實際年齡才十四歲,而且一直呆在娘身邊,既沒上過小學、中學,也沒見天兒在大街上遛跶的孩子找到個女朋友,确實也難爲他了……
好不容易敷衍過去,說兒子的婚事我會仔細考慮的啦,第二天一早他便逃一般離開了别業,返回城中。然後又隔一天,準女婿夏侯威扛着行李卷找上門來,正式拜入是勳的門下。
話說是勳儒名既盛,自然會有不少士人子弟前來求學,是勳考問過後,不合适的打了回票,合适的全都薦入太學去了,但允其執弟子之禮。并非他懶得課徒,而是對那些在史書上都未能留下一筆的家夥絲毫也不感興趣。若真能得天下英才而育之,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也,所以他收了諸葛亮,收了郭淮,至于那些無名氏,還是算了吧,沒的浪費老子寶貴的時間。
他倒是也想訪求些少年英俊,作育成才的,隻可惜這年月的戶口制度很粗疏,即便以是勳的權勢、地位,也不是光有個名字就能找到人的。比方說,鄧士載何在?姜伯約何在?馬德衡何在?至于羊叔子、杜元凱這些世家子弟倒是不難找,問題那倆貌似尚未出生……
不過終究也還是收了一些少年入門,夏侯威這回來了,不至于孤單寂寞。比方說:秦誼之子秦朗,年方十五;陳登次子陳均,十三歲;張既之子張緝,十六歲;田豫之子田彭祖,十二歲……前面仨都是門生、故吏和親眷之子,至于田彭祖,乃是勳牧守幽州的時候瞧着這小子挺聰明,因此跟田豫打個招呼,收歸門牆。
其實是勳最想以收徒爲手段,拉攏司馬氏。他預估自己爲寒門出頭,将來可能撞上最頑固的世家勢力,同時也是最強勁的對手,一是颍川荀氏、二是颍川陳氏,三就是河内司馬氏。前兩家不易化敵爲友,而司馬家最早是他給扯上曹操的賊船的,司馬懿爲自家故吏,司馬朗在審斷吳質一案的時候也頗爲投契,要是能把司馬家給攏到自己這一邊兒來,那将來政治改革的阻力不是要少很多嗎?
雖說屁股決定腦袋,但終究這年月的世家還沒有什麽完善的階層意識,隻要暫時不損害其本族利益,我打擊别的世家大族,他們恐怕高興還來不及呢,未必便肯橫加阻撓。
隻可惜司馬仲達成親早,得子卻遲,去年才剛寫信過來報喜,說妻子張氏産下一男——估計就是司馬師。還在襁褓中的嬰兒,當然不可能送過來給自己當徒弟啦,司馬師尚且年幼,司馬昭更不知道跟哪個犄角旮旯裏翻垃圾呢……
最終他隻好退而求其次,好說歹說,把司馬家老三司馬孚的長子司馬邕給撈過來了——年僅十歲。
然而最大的問題是,少年弟子收了不少,偏偏其中就沒有一個是真喜歡念書的!相關文事,是勳隻教導過諸葛亮,就連郭伯濟也隻是空挂弟子名頭,其實沒怎麽聽他講論過道德文章。而這些小孩呢?秦朗頑劣、陳均懶惰、司馬邕平庸,田彭祖和張緝略微好一些,可是整天纏着是勳給講打仗故事,真拿起書本兒來卻照樣犯困。
好吧,這回又加上個夏侯威,其兄夏侯衡早就說過了,我這兄弟“唯好弓馬,不喜讀書”。
面對這些小太歲,是勳才真明白了教師這個職業是如何地難當,自己又要處理國事,又要注寫書籍,又要操心政争,可再拿不出太多精力來跟他們周旋啦。好在他在幽州時候新收了一名門客,姓盧名毓字子家,乃大儒盧植之幼子也,家學淵源,學識非凡。本來以盧毓的家世是可以直薦爲官,不必爲人做客的,隻是少年失怙,二兄又死,一個人在老家照顧着嫂嫂和侄兒、侄女,生活非常清貧。公孫瓒聽聞此事,特意通過關靖請求是勳,給我這位小師弟一口清閑飯吃吧,是勳乃欣然允諾。
于是就把教育那些小太歲的任務交給了盧毓——說白了,盧子家是他們的班主任,是勳則去教導主任那個角兒,隻管不時地抽查功課,外加給班主任撐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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