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分敗兵并沒有退到第二道渝麋防線,而是直接退歸雍縣,重新休整、訓練,待時再戰。
第二道防線也守了三天,第四道防線則因爲涼、益聯軍已然逐漸熟悉了魏軍的戰術風格,故此不足兩日,即告放棄——聯軍就此正式邁入了關中平原。
要說這一趟打通汧水河谷的戰鬥,聯軍折損頗衆,前後傷亡不下四千餘,超過了對方的五倍。這是因爲無論劉備還是陳宮都很清楚既克隴關,必然極大刺激安邑方面的神經,一旦曹操結束或者放棄南征,親自率軍進入關中,則雙方兵數之優劣将被徹底扭轉——這條時間線上,既沒有火燒濮陽,也沒了火燒赤壁,這二位對于以劣勢兵力正面擊敗曹操,心裏全都還沒有底呢。
因此必須不計傷亡地盡快突入關中平原,才便于涼州鐵騎的縱橫馳騁,也才便于因敵就糧,跟曹操打一場長期戰。
此番入寇,本意是策應江東,避免孫權被滅。但若能趁機蹂躏關中。破壞曹魏方的生産力。甚至在關中站穩腳跟,才能說是真正打了勝仗。加上張飛出散關、關羽循江而上,近十萬兵馬呢,豈可無利而輕動?即便隻是打個平手,對聯軍方面的資源損耗也必然極其巨大,得不償失啊。
故此在終于得以邁入關中平原以後,劉備、陳宮全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第一階段的戰略目标勉強算是達成啦。不過這個時候,他們并還不知道孫氏已降、江東已定。而荊州也即将易主。于是二人便即召聚諸将,會商下一階段的行動方案。
劉備首先問陳宮:“呂君侯何時來也?”陳宮暗中歎了口氣,感覺有些難以作答。
呂布這幾年西攻韓遂,并剿羌胡,北擊鮮卑,至于朔州;甚至他還遣張遼循酒泉而抵玉門,摧破蔥茈、白馬、黃牛等部,欲圖挺進西域,重建西域都護府——真是殺得酣暢淋漓,逸興遄飛啊。曹操也一直想把呂布這股勢力繼續向西引。曾經寫信建議他:
“西域南北,國初開其道。時有三十六,後分爲五十餘,自建武以來,更相吞滅,于今止存二十矣。南道則且志、小宛、樓蘭等并屬鄯善,戎盧、渠勒、皮山等并屬于寘;中道之尉犂、危須、山王并屬焉耆,姑墨、溫宿、尉頭并屬龜茲,桢中、莎車、琴國等并屬疏勒;北道東西且彌、烏貪等并屬車師後王部……
“前得将軍書,請以雁門張遼任西域都護,隴西鹿磐任戊己校尉,皆可允之,待軍出廣漠,即行诏除。私以爲将軍之禦西也,當削弱諸強,興亡繼絕,使複樓蘭、莎車等,往宣朝廷之恩,并示中國之威,庶可久長也……”
所以呂布對于跟曹操争雄天下興趣寥寥,對于聯合劉備以侵關中,起碼制約曹操的勢力向西方延展,也缺乏緊迫感,隻是陳宮時常在邊界線上制造擦槍走火事件,呂布向來護短,不能不有所回應而已。這回陳宮又惹事兒了,可是呂布正當攻伐金城韓遂到了緊要關頭,聞訊先踹桌案,心說曹操你南征也不挑時候,陳宮你搗亂更不挑時候——莫非人人都想跟我過不去,要扯我的後腿嗎?!
他舍不得眼前的大好局面,加上楊阜等人又一直在耳旁叨咕陳宮的壞話,呂奉先遂最終決定:公台你想跟劉備聯兵就去聯吧,想去打關中就去打吧,你們加起來小十萬人,要是連這都打不赢,或者不能全身而退,回來我就治你的罪!想讓我派增援?門兒也沒有!
但是這話他沒有明着告訴陳宮,陳宮雖然猜着了,也不敢當面作答劉備,隻得敷衍說:“我主圍韓遂于允吾,候其破矣,必來。”言下之意,在呂布徹底平滅韓遂勢力之前,你就别想着他會來增援啦。
其實韓遂哪兒是那麽容易被徹底擊滅的?羌亂是漢末的痼疾,燒當等羌部遊牧西海(青海),韓遂的兵源多出于彼,即便韓老頭被砍了腦袋,那些家夥也不會輕易臣服,呂布且有大大小小很多仗可打呢。而且以他的性格,說不定直接揮師境外,要去腳踏天山、飲馬西海——除非聯軍可以在關中地區跟曹操厮殺上兩三年,否則别想得到呂布的大規模增援。
劉備瞥一眼陳宮,心說公台你以爲我傻的啊?呂布心裏究竟怎麽想的,我有密探布其軍中,根據偵察所得,也能夠猜個**不離十了。估計要想呂布來援,除非你把從涼州帶來的羌胡騎兵先扔個七七八八,呂奉先一肉痛,才可能移恨于曹操……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益州多爲步卒,擅長山地戰,真要邁入了關中平原,就必須有涼州騎兵爲配合,才可能打勝仗。真要陳宮所部遭受重大損失,估計自己也别想再在關中呆着啦……隻能一方面當面向陳宮施壓,同時派簡雍等辯士去反複地遊說呂布。
好吧,咱們隻能放下此事,先研究如何摧破當面之敵,争取在曹操大軍來援之前,基本上消滅夏侯淵的主力——倘若能夠兵逼長安,也就等于拿下或者蹂躏西半個關中,那麽即便曹操率大軍到來,也必有與之相持之力了。
當下雙手撐着桌案,注目地圖,皺眉問道:“卿等可知,夏侯淵見在何處?”
聯軍在隴關跟夏侯淵見了一仗,雖然僥幸将其擊退,但仍然在衆将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陰影——那家夥進軍之勢如同驚雷烈火,陣而後戰,若非兵力絕對占優,都恐難撄其鋒,更何況放諸廣袤的平原地區呢?自隴關破後,即不見夏侯淵主力的蹤影,他必然伏兵關中,随時想打自家一個冷不防啊。若然探查不到他究竟屯駐何方,實難使人心安。
要知道夏侯淵本軍中包含了超過四千名幽、并的精銳騎兵,其中不少還是鮮卑、烏丸突騎,涼州羌胡騎兵與之相抗,并不能占據上風。更何況呂布把精銳幾乎全都帶去打韓遂,或者交給張遼去取酒泉、敦煌了,陳宮所屬不過二線留守部隊而已。要是那四千多幽、并之騎突然間從側翼沖殺過來,估計陳宮根本就攔不住,自家的步卒就更别提啦……
所以先得找到夏侯淵,設法限制他的大範圍機動,然後才能談得到陣而破之,甚至圍而殲之。
隻是撒出無數哨探去,最遠已至一日之外,卻始終找不到夏侯淵主力的蹤迹——沒辦法,隻好靠猜的了。誰能估算到大緻方位呢?
劉備忍不住就把目光投向了身旁的謀主——法正法孝直。
法正微微而笑:“吾知夏侯何在也。”
劉備大喜:“孝直教我!”
法正邁前一步,伸手在地圖上指劃:“前破三砦,而不見夏侯,設其聚兵固守,吾等安得遽入關中?”要是夏侯淵把主力全都壓上來,一道一道防線跟咱們拼死争奪,估計咱們且得再有個十天半月的,才有可能邁入關中平原,而且損耗必然成倍增長。
然而夏侯淵不可能這麽幹,因爲他的主力騎兵在險狹的河谷中幾無用武之地,就好比這回連破三道防線,主要往上頂的都是咱們益州兵,倒不是爲了照顧盟友,而是陳宮所部亦多騎兵,或者習慣了配合騎兵作戰的步兵,用于攻砦,如同手握玉具劍去刻石頭印章,太不趁手了,也太過浪費啦。
那麽夏侯淵的主力,很可能會布設在河谷口外,妄圖在咱們初入平原的時候,突然發起正面或者側翼猛擊。問題他并沒有這麽做,咱們進口進得挺安全,這是爲什麽呢?
“是故臣察彼意,乃知其圖也,既知其圖,則其所在亦明矣。”前方的雍縣城防堅固,守備嚴密,不是一兩天就能夠打得下來的,南方隔着汧水還有險隘陳倉,夏侯淵必然是想以此二城,再加上他的大本營所在,互爲犄角,形成一道三角形防禦區域,無論咱們攻擊任何一處,都必然會遭遇到另外兩處的夾擊。
問題咱們可能會攻哪兒。即便知道了夏侯淵的大本營所在,那也必然在雍縣以西,咱們不可能在後方抛下雍縣,使得漫長的補給線上到處都是漏洞,在此前提下繞城而西。南下與張飛夾擊陳倉倒是一條妙計,問題是那樣不僅僅把危險的雍縣放在身後,運輸線更可能遭到夏侯淵幽、并騎兵的襲擾。所以啊,咱們隻有攻打雍縣一條道兒可走啦。
“計算雍縣遇襲,快馬求援,夏侯率其本部,不來逆戰,而欲薄我後,直取渝麋,其間不可過于三日,否則雍縣危矣。則夏侯在我之西一日外,山陰、水陽(山水之北),宜屯守處,明矣。”伸手指向兩處:“不在岐山之東,必在渭水北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