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當然是解決了曹操遺留下來的伏氏問題,相信盧洪會将前後經過備悉靡遺地禀報曹操,當曹操知道了自己在整個事件中所起的作用以後,将不會有絲毫懷疑自己的忠誠心。至于未能誅滅伏氏滿門,那也理由充分啊——是宏輔文士也,其心不忍,故乃手段虛軟。真要麾下出一個跟自己一般心狠手辣的家夥,說不定曹操心裏還要哆嗦一兩下哪。
其次是救下了伏氏滿門,既對得起自家良心,也能避免曹操遭緻千古唾罵。政治鬥争中,一派打倒另一派,本是司空見慣之事,隻要沒往死裏整對方,後世的小清新們未必有精神頭揪住不放。
第三是保下了荀彧的性命。話說在原本曆史上,荀文若死于五六年之後,導火索就是反對曹操加九錫,而在這條時間線上,曹操加九錫之事提前了,那麽按理來說,荀彧一隻腳就已經邁進鬼門關啦。尤其此番曹操特意不肯親自主持處置伏氏,很明顯就是爲了試探荀彧,就跟某種說法他以“空器”賜彧,迫其自殺是同樣的道理。要是沒有是勳雲山霧罩地一頓胡侃,迫使荀彧去職隐居,這位“郁郁乎文若”還有可能活得下去嗎?
荀彧那也是是勳前一世非常佩服甚至近乎于崇拜的漢末名人啊,即便此世因爲種種原因而逐漸站在了對立面上。終究同屬曹營。算“人民内部矛盾”。他還是不忍心看着荀彧去死——而且還是毫無意義地自盡。“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許人間見白頭”,在美學範疇裏說得通,在人道主義範疇中,那可真是屁話中的屁話。
此外還有第四點,那就是迫使荀彧去職,等于極大地削弱了汝颍集團的實力,有利于谯沛集團掌握更大的主動權。雖說代替荀彧擔任尚書令的華歆本是平原人。卻天然偏向汝颍派,終究他的能量和影響力跟荀彧絕不可同日而語——荀文若是曹操的股肱之臣,華子魚不過一條忠犬而已。
汝颍派多文吏,而谯沛派的中堅則大都是武夫——倘若沒有他是宏輔,以及被他救下性命來的曹去疾,那幾乎就是一徹底的武人集團了——世亂乃用武,等到天下平靖,很自然地文吏将掌大權,換言之,汝颍派将會占據壓倒性的優勢。所以若此時不加以削弱。恐怕再過幾年就難得下手的機會啦,那票文吏大多代表了世家大族的利益。則是勳拱寒門上位的契機将會微乎其微。
一舉而四得,況且還全是自家的主意,事先沒跟關靖商量過,是勳心中難免泛起一絲得意之情。看起來,隻要自己肯動腦筋,這官場也并沒有那麽難混嘛……
不過在折沖官場的同時,是勳還必須照管戰場——這回黃巾殘黨的死灰複燃事出突兀,很難說背後沒有隐藏的黑手。正如同他當年騷擾吳會的時候,“吳四姓”與之勾結,暗中煽動各處盜賊紛起,牽制了孫權的兵力一般,若無地方豪強相助,很難解釋爲啥這回的亂子竟然鬧得如此之大,竟然連國衙都攻破了,連國王都給宰了。
不過是勳并沒想着深挖其根源,那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青、徐是他的基本盤,真要得罪光了四州顯族,對他的事業造成的損害必然甚大。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以力破巧,你們不是鬧騰嗎?我直接給按下去,殺雞儆猴不就完了?
是勳從都中調取了五百精兵,途徑兖州,又搜羅了郡兵三千——新任兖州刺史乃司馬朗是也,最近司馬家跟是勳走得很近,自然甘心從命。然後才入青州,臧霸臧宣高即率萬餘海州軍前來相合。
是勳跟臧霸曾有過一面之緣,相見唏噓,回顧往事。随即是勳就說啦,我對軍事也就二把刀而已,平定青州之亂,必然全靠臧将軍主持。他率領兖州軍進入濟南,屯駐在曆城,然後就不動窩了,自由藏霸領着海州軍頂到第一線去。
可是才在曆城住下,還沒三天,突然有快馬從都中而來,呈上關靖的書信,是勳展信而觀,不禁大驚失色——“呂布反矣!”
關士起不但爲是勳關注朝中動向,在政争方面出謀劃策,并且逐漸地去了郭嘉、賈诩在曹操麾下的角色,幫是勳搜集各地情報。如今是勳掌握着一張巨大的情報,東到海濱,西至關中,北抵遼東,南達吳會,到處都有他秘密安排下的眼線。這麽大一張情報絡,當然并非刻意爲之——是勳沒那功夫,也沒那麽大野心——而主要來源于他與各地豪族合資的作坊,或者依靠技術轉讓獲得的少量股權。這跟專業的情報系統自然天差地遠,但在這個時代,威力也并不亞于曹家校事了。
情報無形中建成以後,自然需要一人掌總,是勳本來屬意于諸葛亮,隻可惜那小年輕對此卻興趣缺缺——孔明自然明白情報的巨大作用,但他無意隐藏在黑暗之中,光搞情報彙總和分析。關士起及時接過重任,這家夥雖然在戰略方面能力平平,但掌握一張非常粗疏的情報也已經足夠用了。
所以這回關西鬧亂子,是勳比正式的軍報更早就得着了消息。
其實正經說起來,呂布并沒有反,反的是在原本曆史上就腦後有反骨的馬超馬孟起。且說曹操率軍西征,以援張魯,乃命屯兵槐裏的馬超先發,馬超得信,不禁心中忐忑,就此打起了小算盤——老爹已經落曹操手裏了,老曹是不是打算把我馬家軍徹底吞并掉啊,所以才讓我頂到前面去當炮灰?我前腳一走,他後腳進入槐裏,我根基已失,從此就得徹底仰其鼻息啊。怎麽辦?要不然反了吧!
在原本的曆史上,馬超就是這樣反的,不過就連熟知史事的是勳也沒料到他會故伎……後伎先施。因爲原本關西地區除了馬家外,還有韓遂、楊秋、李堪、成宜等總共十部兵馬,于是馬超從中斡旋,組了個十部同盟,共拒曹操。如今韓遂基本上被呂布給打萎了,縮在金城不敢挪窩,楊秋、李堪等早就被是勳鎮撫關中給玩兒殘了,你馬孟起就算想反,能去聯絡誰人?你有反叛的實力嗎?
所以是勳沒跟預言家似的事先警告曹操,要他當心馬超,本以爲馬家就此徹底落到曹家掌握之中,其半獨立性地位恐怕還不如臧霸呢——其實在這條時間線上,因爲青、徐問題解決得法,臧宣高等“青徐豪霸”的獨立性也大大縮水了。可是做夢也想不到,突然間跳出來一個張叔威,促使馬超不得不反。
張叔威名猛,乃桓靈時征羌名将張奂之子,是勳牧守幽州的時候,他曾經做過上郡守,不久前被平調爲扶風郡守。同時邯鄲商代嚴象爲雍州刺史,二人素來不合,于是張猛才一到任,就突然發兵攻殺了邯鄲商。邯鄲商曾向馬超求援,但馬超不救,随即張猛即爲郡中所攻殺——這時候曹操都已經過了雒陽,接近長安了。
馬超本來就害怕被曹操鏟除了根基,如今不救邯鄲商,這把柄落到了曹操手裏,那還有不造反的道理嗎?于是他思前想後,竟然單騎前往榆中去見呂布,約同共反。
在原本曆史上,馬超跟韓遂的說詞是:“前鍾司隸(鍾繇)任超使取将軍,關東人不可複信也。今超棄父,以将軍爲父,将軍亦當棄子,以超爲子。”這回他跑去找呂布,那無恥的風采是一樣一樣的:
“朝廷使将軍鎮涼州,而今張魯被難,不使将軍救之,反自許派大軍來,此明援張魯,實圖将軍也,乃知關東人不可複信。今超願棄父,以将軍爲父,可共拒曹操也!”
好在呂布跟韓遂不同,一則對朝廷仍然秉持着一定(絕非徹底)的忠義之心,二則實力雄厚,也沒有原本曆史上韓遂所遭受的壓力——曹操真想來打我?那就來吧,他敢動手我就敢把他給揍得滿地找牙,who怕who啊!
所以呂布并沒有當場答應馬超,還想繼續觀望形勢,可是陳宮坐不住了。呂布跟曹操恩怨糾纏,未必沒有相互妥協的餘地,他陳公台不同,那跟曹操可是仇深似海啊,好不容易躲到涼州,離曹操遠了,怎麽,你小子又想跑過來殺我?!
于是陳宮一方面慫恿呂布上書朝廷,說丞相你不必親自前來,我們幫你解決漢中問題得了,同時暗自調動郝萌、曹性所部,會合馬超,屯兵郿縣至槐裏一線,塞斷了曹操西進涼州和南下漢中的通道。
曹操被迫在長安停留了三天,在跟馬超解釋外加封官許願,要他讓路,全都說不通以後,幹脆揮師挺進槐裏。城下一戰,馬超、郝萌大敗,退至武功。陳宮這回有說辭啦,急遣快馬禀報呂布,說曹操果然是來打咱們的,郝萌欲爲曹、馬兩家解鬥,反而遭到攻擊,損兵折将。
呂布耳根子軟,又最爲護短,聞報大怒,不及細查,當即就放棄了正面的韓遂,調動各路兵馬齊入雍州,來跟曹操見仗。事态發展到這一步,曹操始料未及啊,隻好一方面遣賈诩前去相勸,一方面抽調河東、馮翊等周邊屯軍,嚴陣以待,做好打大仗的準備。
是勳得到情報,當場就蹿了,心說馬超是反骨崽,陳宮是攪屎棍,好好的統一之勢就這麽着被你們倆生給毀了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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