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軍雖然是通過陸路前往南安的,但長江就在身邊,不可荒廢,也征集了一些小船,用來運載糧秣物資——雖說逆流而上,必須拉纖,但總比車輛載運要省力也省錢得多。于是甘甯等三将即利用三十餘條小船,先拉至魚涪津北,再順水放下,直取西岸。
然而魚涪津是重要渡口,益州方面自然不會毫無防備。船隻才剛近岸,便有一輪箭羽射來,荊州兵雖以大木盾遮擋,亦瞬間便翻倒了四五十人。甘甯大怒,一手持盾,一手挺刀,暴喝一聲,騰空而起,竟然如同大鳥翺翔一般縱躍出一丈多遠,落至岸上。益州兵挺矛來敵,被甘興霸橫盾一掃,早掀翻了四五人,随即舞刀入陣,将一名敵方校尉攔腰砍作兩段。
益州兵見此将這等骁勇,盡都慌了。隊列就此散亂。婁發、沈彌等趁機攏船登岸,驅散敵兵。随即婁發就建議說:“敵已知我登岸矣,恐再難襲城,不如當道紮營,配合渡船,隻斷其後路可也。”
甘甯直搖頭:“吾已于劉将軍帳前誇下海口,今若襲城不勝,是命也,怯而不襲,将何面目回報劉将軍乎?兄等可即在此紮營。與甯百人。即往襲城!”婁發、沈彌苦勸不聽,隻好與他百名善于攀爬的勇士,趁夜直抵南安城下。
南安守将已知有敵軍到其背後,但一方面遣人探查。不過千人而已。且已當道紮營。乃欲斷己方後路之意,于是商定翌日出城攻擊;另方面劉備在城南燃火夜攻甚急,遂被迫将主要兵力全都聚于城南。甘甯所部。皆昔日随其縱橫江上之水賊,擅以索鈎搭取客船,登之搶掠,于是即以索鈎擲上城堞,摸黑攀緣而上。
眼看甘甯口銜長刀,身先士卒,已近城頭,忽然城上發一聲喊,火把齊燃,照耀如同白晝一般,益州兵數人執長鈎即來搠甯。好一個甘興霸,将頭一偏,讓過來鈎,随即雙手離索,各握住一鈎身,借力縱躍,已然登至城上。他才站穩腳跟,便從口取出長刀,隻一刀便斷十數鈎,再兩刀連殺二人。所部趁亂亦陸續登城,不多時即趕散了守軍。
甘甯身被數創,再加敵兵鮮血噴濺,染得滿身盡赤,如同血人一般,猶自分派部下,斬關落鎖,招呼婁發、沈彌入城來應。随即便從城上躍下,一路往城南殺去。
守将聞訊大驚,急忙親自領軍來戰。甘甯殺至半途,就見火光沖出一匹黃馬,馬上武将年約四旬,赤面長須,目眦欲裂,手使一柄長槊,當胸便刺。甘甯招呼部下于城各處縱火,以亂人心,自己舞刀便與來将殺作一團。
來将槊至,甘甯舉刀朝側面一搪,就覺得臂膀酸麻,腳步踉跄,心說:“此人是誰,好大力氣!”不敢輕慢,打讀起十二分精神力戰。然而敵在馬上,手使長槊,甲胄齊全,甘甯卻在步下,隻有一柄環首刀,爲了爬城方便僅穿了半身的軟甲,兼之已然厮殺多時,血透衣衫,才兩三合便覺不支。
甘甯不肯浪擲性命,使一個花招,騙開敵槊,便朝道旁黑地裏蹿去。敵将不舍,拍馬來追。甘甯隻顧往房屋緊湊、道路狹窄處奔逃,敵将人高馬大,于城内追趕不易,隻得招呼部下四面圍堵。
正危急間,忽聽城南驚天動地一陣嘶喊,都道:“城破矣!”敵将大驚,舍了甘甯便欲去救南門。甘甯轉守爲攻,連殺數兵,沖近敵将,矮下身來便欲斫其馬足。敵将慌忙勒缰躲過,不禁怒發沖冠,喝罵道:“我今便戰死城,亦必取汝性命!”挺槊再刺甘甯。
甘甯又與他交了兩招,身上血流得多了,兩膀漸趨無力,正待轉身再逃,忽聽不遠處傳來一聲暴喝:“興霸,飛來助你!”随即一道槊影如同霹靂閃電一般,直取敵将後心。
那将驚得魂飛天外,二度舍了甘甯,側身橫槊來擋。兩槊相交,巨力傳來,此将不由得雙臂一顫,已被将左手震開,長槊隔之于外。來人趁機催馬直撞過來,就馬背上輕舒猿臂,一把揪住那将腰帶,硬生生扯離了鞍橋,狠狠擲在地下。早有破城而入的荊州小卒沖上,牢牢按住,捆綁起來。
甘甯大口喘着粗氣,揚眉招呼道:“益德,若非卿來相救,我今死矣!”
救了甘甯,生擒敵将的,正是劉備麾下猛将張飛張益德,當下捋須大笑道:“死不得!興霸立此首功,正要向主公讨賞,豈可死于此處?!”
劉備就此率領大軍進入南安城,計讀傷亡,亦頗慘重。趙雲先期殺入縣署,随即遣人禀報劉備,雲縣令已自缢矣。劉備嗟歎不已,命好生收斂、安葬遺體,并縣令之僚屬、家眷,盡皆不可沖撞。
劉備即于縣署坐堂,甘甯、張飛前來繳令,劉備親執甯手,稱贊道:“興霸一身都是膽也!”讓人扶下去好生裹創療疾。随即命将守将押來,那将上堂後卻怒目而視劉備,任由諸将吏呵斥,隻是昂首挺立,不肯跪拜。
張飛呵斥道:“汝何人也?大軍至,何以不降而敢拒戰?!”那将恨聲道:“某乃劉益州帳下郎将嚴顔是也。卿等無狀,侵奪我州,我州但有斷頭将軍,無有降将軍也!”
龐統在旁笑道:“我主受劉荊州所遣,爲趙将軍所邀,來伐僭越王禮的劉璋,何雲侵入汝州?天下雖大,其主唯一,即天子也,劉璋承其先君遺續,既不能守,合該有德者居之,以紹漢統。汝似讀過書的,竟以爲周季諸侯相争乎?未免贻笑大方。”
嚴顔聞言氣沮,卻仍不肯低頭。張飛大怒,不待劉備下令,即喚将此獠推出去斬了。嚴顔冷哼一聲:“斫頭便斫頭,何爲怒耶!”
劉備急忙喝止張飛,親自過來,解開嚴顔綁縛,并道:“吾此來非爲謀奪益州也,爲劉、趙内亂,生靈塗炭,乃欲拯蜀民于水火。将軍之忠勇,備知之矣,若願輔備,必爲上将,若不願輔,可即返回成都,寄語劉季玉,使其明備之心。”
其實這話說得很可笑,兩軍對陣,還要對方主将明了自己的心意,假裝說我不是有意來打你的啊。不過劉備也知道,他真正指揮得動的也不過就三四千荊州兵,還有萬餘新卒而已,劉璋倘若真發大軍來阻,己方勝算渺茫。要麽劉璋忙于攻打趙韪,給他留下足夠的鎮定犍爲郡、積聚實力的時間,要麽便如張松所獻之計,他可以安安穩穩進成都城去搶班奪權——至于龐統勸他直取成都,劉備表面上答應,其實并不怎麽敢念想。
所以劉玄德認爲自己當下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收買人心,好在蜀站穩腳跟,然後視形勢之變化,或戰或和,或進或守。他故意擺出一副仁厚、禮賢的面孔來勸說嚴顔,也正是這個用意。
嚴顔本爲蜀人,自束發以來,大小百餘戰,全憑戰功得以穩步升職,但進入層以後,就猛然撞上玻璃天花闆,被東州士給牢牢地壓制住了。這回劉璋派他助守南安,嚴顔就提出來,荊州兵來勢甚銳,恐不足萬人無以抵拒,劉璋說好吧,那我給你添讀兒兵,湊夠一萬人吧……嚴顔這個氣恨啊,還想再求,卻被東州兵嘲笑爲怯懦。本來這家夥就是憋着一肚子火來的,如今做了俘虜,卻看劉備如此溫和謙恭,與那劉璋大爲不同,心腸一軟,死志便消,當場便降了劉備。
得南安、收嚴顔以後,龐統即勸劉備快速挺進,趁着劉璋還沒反應過來,直取成都。然而劉備是真不敢,隻好以軍士疲憊爲借口拖延,其實是想等張松再遞新的消息過來。龐統屢勸進兵,劉備隻是敷衍,加上徐庶也不主張冒進,于是大軍在南安城一歇就是整整七天。
到了第八天上,城頭終于傳報,說成都有使節前來。劉備升堂,喚請使者,就見進來的不是張松,而是個陌生的瘦子,三十來歲,細眼長須,精神頗爲矍铄,似乎還帶着三分傲氣。登堂之後,這瘦子也不說話,隻是上下打量劉備,劉備正要開口詢問,卻不料對方突然拜倒在地。
劉備吃了一驚,心說使節往來,用得着行此大禮嗎?急忙下來攙扶,問:“何爲而如此啊?”那瘦子手指心口,直截了當地便說:“區區子喬友也,拜見主公。”
劉備大喜,急忙詢問姓名,那人答道:“區區扶風人也,現任益州軍議校尉,姓法名正……”(未完待續。。)
ps:感冒了一個多禮拜,終于發燒了……頭昏腦脹,實在是寫不了東西……抱歉,明兒個請一天病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