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罄南山之竹,書罪未窮;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海陵紅粟,倉儲之積靡窮;江浦黃旗,匡複之功何遠”、“喑嗚則山嶽崩頹,叱咤則風雲變色”、“若乃眷戀窮城,徘徊歧路,坐昧先機之兆,必贻後至之誅”……
是勳心說慚愧,這些全都不是我的原創……
還有一句話,曹操直接給抹掉了,乃是“實乃千古逆賊,皇天豈戴腐臭;人間醜物,狗彘不食其屍”。是勳輕輕歎了口氣,心說朝中社的宏文,果然不入老人家法眼啊……
放下檄文,打開書信來瞧。曹操在信中一共說了三件事:其一,認可了是勳的建議,已經在司空府内和太學之中抽調人手,大肆抄錄檄文,不但分送各州、郡,還要各城、通衢張貼;其二,乃是前線的戰事——
袁紹親率十萬大軍屯于黎陽,修建渡船,威脅黃河南岸,曹操針鋒相對地也調兵四萬,援東郡太守劉岱于白馬——但他在朝中還有些事情沒有幹完,并未親上前線,領兵主将乃是蕩寇将軍趙融。副将夏侯淵。
趙融趙稚長。曾與袁紹、曹操、淳于瓊并列“西園八校尉”。也是老牌的官僚了,威望素著,曹操把他扛出來,是了證明己方乃是王師,所出動的不全是曹家班底。當然啦,趙稚長昏庸而無謀,癡肥而無志——祢衡嘲諷他“可使監廚請客”,真是一點兒也沒錯——隻是一個傀儡而已。夏侯淵才是真正的統軍之将。
曹操信中說,袁氏大将顔良曾經想自延津搶渡,但被夏侯淵所阻,軍士大半落水,自己也帶箭而歸。是勳見信,心說顔良你好運氣,這要在原的曆史上,曹操親自到了黃河岸邊,估計你壓根兒就沒命回去啦。
曹操估計這般對峙的局面,起碼還要延續一個多月。直到袁軍造成了足夠數量的渡河之船。倘若果真如是勳所料,袁紹在黎陽隻是了壓迫兖、豫二州。并沒有很快便殺過黃河的意圖,那麽這一階段可能還會更長,所以曹操還不急着親自趕到前線去。
青、徐方面,袁譚與劉備集兵莒縣,南下攻打臧霸守備的郡治開陽,曹宏已赴臧霸軍中協同謀劃。然而曹仲恢政争長、軍争短,他在前線能夠派上多少用場,曹家班其實并不報什麽奢望,加之臧霸曾有敗于劉備的前科,因此曹操聞報,便匆忙遣徐晃率五千兵馬前去增援。
臧霸臧宣高,在遊戲裏一般給的數值都不高,算是二流甚至三流将領,但是勳對他可是具有一定信心的。因在原的曆史上,官渡之戰當中,曹操曾付之以青、徐方面的重任,而臧霸也并沒有讓曹操失望——當然啦,也有袁譚并未全力攻打徐州的因素存在。此前臧霸敗于劉備,那是因他地盤不廣、士兵不多,如今曹操把大半個徐州都交給他了,他即便打不退劉備,将其攔阻在開陽城下,應該并不難吧。
加之有徐公明往救,即便不好說萬無一失,想必也應該不緻大挫。
戰事初起,江東的孫策和荊州的劉表還沒來得及作出什麽反應,這也是曹操暫時還不肯離開許都的一個重要原因。
第三事,曹仁已經順利控制住了整個河内郡,在白陉、太行陉附近設寨一十二座,嚴密防守,并遣人北上與公孫瓒、張燕聯絡。曹操要是勳多與曹仁交通,以呈犄角相護之勢,此外還派遣李通率四千兵馬屯駐在箕關,随時可以增援河東、河内二郡。是勳此前向曹操行文建議,暫時放棄貧瘠而難守的蒲子、北屈二縣,曹操表态同意。
放下曹操的來信,是勳伸出手指來揉了揉左右太陽穴,不禁陷入沉思之中——如今的戰役态勢,與原的曆史便迥然不同,他已經徹底瞧不懂啦……《孫子》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可是這年月的情報搜集效率、傳遞速度,就讓是勳幹着急卻木法度。他此前跟張既、賈衢、司馬懿等人商議,都認上黨郡的袁軍将會南下威迫河内,而太原、西河的袁軍,将會沿着汾水南下,首先攻取南匈奴所據平陽四縣。
隻是到目前止,還并沒有什麽确切的消息從并州傳遞回來。高幹究竟在做什麽?上黨郡守郭援在做什麽?西河郡守王澤又在做什麽?
高幹是在三月初發起的對河東的進攻,出乎是勳等人預料之外的,他并沒有沿汾水南下,而是命上黨郡守郭援自泫氏出兵,渡過沁水,首先進攻河東郡最東面的端氏縣。
消息傳來,郡府上下莫不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河東郡的最東面,北向南分别端氏、濩澤和東垣三縣,其中東垣縣在王屋山南,自上黨而來無路可通。端氏、濩澤在王屋山北,從端氏向西,有狹窄的小路蜿蜒于群山之間,确實可抵绛邑、臨汾。之所以是勳他們從來沒有考慮過這條進軍路線,乃是因此行軍,未必比北方的蒲子、北屈之間來得方便,而且端氏、濩澤城牆高峻,非旦夕可下,加之出口狹窄,隻要在绛邑拒城而守,則萬夫難過。
郭援瘋了心啦?他走這條道兒,是在找死麽?
從端氏縣傳回來的消息,并州軍隻有兩千多人,步多于騎。縣令自稱城内糧秣尚足。兵戈完備。即便沒有救援,亦可防守超過半年的時間。濩澤縣的情況也基如此。
是勳召集群僚商議。司馬懿說:“吾料此乃疑兵也,欲使我注目東線,則高幹必率大軍沿汾水而上。”夏侯蘭則建議,可請駐紮在箕關的李通出轵關陉往救,斷其後路,則必可将敵軍圍殲于端氏城下。
是勳輕輕搖頭:“李文達所在,河東、河内之鎖鑰。不可輕動也。”根據史書上所記載沮授、田豐給袁紹所出的招兒,要“分遣精騎,抄其邊鄙”,主要目的是了騷擾和調動曹軍,而并非真正意義上的兩翼包夾,合圍豫州。倘若輕易動用李通,則正中敵方下懷。李通在箕關,東可援河内,西可救河東,如猛虎在山之勢。若輕易出往太行以北,反倒喪失了威懾力。此非萬全之策也。
最終的決定。是遣孫汶先率兩千兵馬前往绛邑東面的翼城駐紮,倘若端氏危急,便可往救,倘若袁氏大軍沿汾河而來,也正好北上馳援平陽。
正如二人對弈,對方突然跳出戰團,于邊角處設下一子,自己左瞧右瞧,上瞧下瞧,似乎都毫無意義。不應吧,又恐其真有詭謀,封堵吧,又未免受敵牽制,失了先手。這時候最佳的應對方法,就是在己方大龍與敵人閑子之間布下一子,遙呼應,呈進可攻、退可守之勢。
數日後,不出是勳所料,自家的援兵到了。
是勳自從來到河東以後,就一直在考慮,曹操什麽會派自己來鎮守此郡呢?原以,王邑久據河東,素有賢名,雖有衛固、範先等将包藏禍心,士兵還是可以用的,但等到了河東一瞧,滿不是那麽回事兒,武裝力量極其薄弱——這他都已經寫信通報給曹操知道了。
既然認定河東、琅邪曹家勢力比較薄弱的兩肋,那麽自當以強将鎮守,琅邪有臧宣高,河東怎麽也得放個李曼成啊……就算他是宏輔智比諸葛,可是基上就沒有親自指揮過作戰,曹操真就那麽放心嗎?即便是諸葛亮吧,第一次出祁山北伐中原的時候,也難免舉措失當,導緻街亭戰敗,被迫全軍撤回的呀。天才沒有經驗輔,反而容易吃癟,曹操打老了仗的人,難道就瞧不明白這一點嗎?
在是勳人看來,河東不似琅邪,舊有大将鎮守。臧宣高雖然幾乎等同于客将,但一來威名素著,二來曹操也不好臨時替換他,而河東的王邑,無論親近和能力都不如臧霸,故而必須更換,曹操這才會派他過來。之所以選擇是勳而非别人,主要基于以下三個理:
第一,是勳乃曹家姻戚,忠誠度是可以保證的。你不見曹操同時在兖南放了夏侯惇,在河内、河南放了曹仁?雖說唯才是舉,用人唯賢,但這年月,還是親戚來得更保險一些——至于兖北的程昱,乃曹操親拔于微末之中,自與旁人不同。
第二,曹操拿不出更合适的人出來了。親眷當中,曹豹能力有限,曹洪、曹純、夏侯廉皆非方面之才,夏侯淵則統率着曹家機動性最強的突擊兵團,必須要留在身邊兒作勝負手。
第三,曹操派是勳來河東,主要希望他能夠羁縻南匈奴,利用南匈奴的兵力來封堵并州軍。當然啦,河東的防禦竟然如此薄弱,就連南匈奴也遠非昔日縱橫草原之強騎,這事兒得是勳來了以後,才能禀報給曹操知道,在此之前,君臣二人對形勢都還沒有足夠清醒的認知。
那麽,當是勳将河東和南匈奴的情況奏報曹操以後,曹操就不會再托大啦,而必要派發援軍。問題是袁紹已經大兵壓境了,曹操還必須留人鎮守南線,防備孫策和劉表,手中可用的閑兵真是不多。李通那四千人,大概是近期内唯一可以拿得出來的機動力量了吧,但他屯紮在箕關,不但要照顧河東,還必須随時增援河内,是勳是不可能對他抱有太大期望的。
所以是勳也一直在想,曹操肯定要派援兵來啊,可是會派誰來呢?從哪兒調兵呢?
直到公文遞來,說有一支兵馬正從蒲坂渡河,從左馮翊前來相援,是勳才終于恍然大悟——呂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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