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仿如濮陽

惠衢爲内應,曹**襲壽春,卻不料才剛進城不久,突然城門口便有火光燃起。“啊呦,”雖然是勳并不怎麽懂得打仗,依舊瞧得清楚、想得分明,便不禁脫口而出:“不好,中計了!”

連他都瞧見了,想通了,大家夥兒當然全都明戲。曹純雖然奇謀爲劣,但應變速度卻不慢,當即下令全軍挺進,去搶奪城門,救主公出來。是勳被裹挾在大軍之中,也不由自主地策馬朝前奔去——距離越近,越是瞧得分明,敵方這條計策的大緻輪廓,也在他心中得以勾畫完全。

當然,還猜不到是惠衢詐降設謀,還是他的内應爲城中将領看破,就此将計就計。總之,西門之内肯定埋伏了不少兵馬,并且在把曹**放進城去以後,就立刻堵塞了城門,斷其後路。就在城門洞到吊橋之間的約摸兩丈距離内,事先布置了引火之物,并且城上抛下的那些滾木擂石,石僅三成,木倒占了七成——一般情況下,所謂擂石也就西瓜般大小,太大了則不易抛擲,故純粹以石堵門,太容易被掀開了——火借木勢,更兼風威,幾乎是瞬間就把城門口燒成了一片火海!

曹**自然不會全軍入城,在城外還留下數個小隊接應,但在這般火勢之下,再加之城頭稀稀拉拉射下一些羽箭,便無人能夠在吊橋後面立足,那些殿後的兵卒死的死,逃的逃,更有六成被迫湧身躍入城壕當中——好在天氣暖和,要是會遊泳,應該沒事兒,要是不會遊泳呢……估計很快就得沉底兒……

曹純的應對倒還算得體,首先派一隊長矛兵沖上吊橋,用長矛挑開木石,以免火焰燒着了木質的橋梁——吊橋若毀,後續兵馬短時間内将再也無法增援城門,那曹**就完蛋定了。城上有羽箭射下,射倒了數名長矛手,曹純便急派一隊刀盾兵前往,舉盾遮護。城上随即又有火箭射下,想要焚毀吊橋,但這時候的引火之物不外乎松脂、油脂之類,燃燒速度很慢,而且城上的火箭又不密集,曹軍及時以厚氈覆之,旋燃旋滅。

好在那些引火之物在城門口的土地上方便掩藏,在吊橋上就藏不住了,所以并未布設,也好在曹**進城前先派人砍斷了橋索。

程昱程仲德朝城上一指,對曹純道:“某料城上,不過數百人而已,子和将軍速速派兵引弓對射,勿使敵人毀傷吊橋。”曹純聽言而行,箭羽紛飛當中,暫時保得吊橋不失。

這時候除了荀攸還落在後面,曹純、是勳、程昱等将吏都已經來到城壕旁邊。是勳牽着馬跟那兒來回打轉,心中萬分驚惶,不自禁地就脫口而出:“濮陽!”

他想到了原本曆史上的濮陽之戰。

對于那場仗,史書上有着兩種截然不同的記載。一說是呂布出濮陽城來戰,首先沖擊青州兵,青州兵潰奔,導緻曹軍大亂,并且處處起火(應該是呂布軍放的火),曹**在突圍中墜馬,并被燒傷,幸虧司馬樓異相救,才得狼狽逃去。

另一種說法,濮陽城内的大姓田某使反間計,把曹**誘入城内,曹**放火燒了城門,以表明不勝則不還的決心,可結果……還是打敗了。甚至呂布還一度殺到曹**面前,問他:“曹**何在?”曹**随手一指:“乘黃馬走者是也。”就此騙過呂布,躲得一劫,随即狼狽地冒火突出。

其實這後一種說法不老靠譜的,先不說呂布是認識曹**的,就沒可能放他逃走,曹**有啥必要一定要放火燒城門,斷自己的後路呢?他又不是項羽,不是要麽破釜沉舟要麽必敗的局面。所以演義上雖然采用了這種說法,卻在細節上作了更動,說是呂布軍放的火,爲的是阻止曹**逃出,果然曹**因此而被燒傷,幸虧典韋、夏侯淵相救,才勉強遁出生天。

誘入城中,放火燒門——如今是勳眼前的情景,與這段濮陽之戰真是何其相似乃爾!

《三國演義》是古典小說中的奇葩,奇就奇在作者是真懂打仗,跟其它九成九的同類作品不同,雖說其中加入了部分單挑、妖術之類故意吸引眼球的小花樣,但基本的行軍布陣、策謀運用,全都似模似樣,所以才産生了滿州人光靠讀演義就能攻入關内的說法。但小說終究是小說,即以濮陽之戰而論,細想起來,不合邏輯之處還有——

首先,曹**傻的啊,演義上說曹**進城以後,“直到州衙,路上不見一人”,這才知道中計,怎麽可能嘛?其次,軍兵進城之後,首先就要奪占城樓,保障後路,怎能進去半天以後才被人把門給堵上呢?

所以是勳眼前所見,其實更象是濮陽之戰的“真相”:曹軍進城時間還不長,估計才剛派人上城去欲取城樓,就讓伏兵給攔住了,随即伏兵便将城門附近燃點起來,用大火來阻隔内外。好在曹**不是在寫小說,沒有全軍一起入城的道理,而先在城外留下了殿後的兵馬——不是指城門邊兒那幾個小隊,而是指的曹純所部。所以隻要曹純能夠盡快地滅火開道,就能救應上曹**。此時此刻,就看誰的速度更快了!

是勳呆在城外,完全不了解這時候城内是怎樣的狀況,曹**遇見了多少伏兵,勝負如何。倘若惠衢書信上所言爲真,則城内隻有李豐、樂就的五千兵馬,五千對五千,就算遇了伏,促起不意,以曹**的指揮能力,也應該能夠支撐相當長一段時間。然而要命的是城牆到吊橋之間都已經被大火鋪滿,吊橋寬度有限,同時湧不上太多的曹兵,這兒又沒有救火車,沒有高壓水龍,要想滅火,真不是一時半刻可以完成的任務啊!

好在程昱就在旁邊,當即獻計,要曹純派人去通知東、南、北三個方向的友軍,立刻對當面城門發起進攻,用以幹擾敵方,同時不必取水滅火,光用長矛挑起滾木來往城壕裏抛,這樣大概清理火場的速度能夠更快一點兒。

是勳完全出不上力,隻能跟旁邊兒幹着急。戰陣之上,刀槍無眼,老天爺保佑,曹**可千萬别出啥事啊!想想這時候曹**身邊還有典韋,心裏略微踏實一點兒,可是再一想……我靠,曹昂和曹政也在他身邊兒哪!這組合就超級的不吉利啊!他忍不住又脫口而出:“宛城!”

究竟哪些将領參與了原本曆史上的那場宛城之戰,史料記載缺失,光記下幾名死難者的名字了——曹昂、曹安民(曹政)和典韋!原本曆史上宛城之戰是哪一年發生的來着?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吧!

——這點兒是勳沒記清楚,真實的宛城之戰确實發生在建安二年,但對應這條時間線,那還是明年的事情。

是勳這個頭疼欲裂啊!我辛辛苦苦跑去宛城封拜張繡,完了又千裏迢迢跑到華陰去羁留賈诩,不就是爲了避免宛城之戰嗎?不就是爲了要保住那仨的姓命嗎?難道這就是曆史的慣姓?還是老天爺又繼續在耍我?咱不帶這樣的啊……

正在圈着馬亂轉,突然有哨騎來報:“西南方向發現大隊敵軍,疑是袁術的主力!”

完蛋!那一瞬間,是勳就覺得手腳冰涼——不用問啊,這根本從頭至尾、百分百就是袁家的詭計哪,袁術的主力棄城後并未遠遁,而是繞個圈子又折回來啦。那麽城内有很大可能也并非僅僅五千兵馬,但凡留下一萬左右,曹**便再無幸理!曹子和,你是怎麽指揮的?怎麽那麽半天還沒能滅了火焰,打開城門的通路哪!

這就叫關心則亂,其實從曹軍沖到吊橋上開始清理火場,直到探得袁術主力來襲,也不過短短的七八分鍾而已……

程昱趕緊再派使者啊:“傳令三門,除大營不動外,另兩路都來西門增援!再派人去尋妙才将軍,他追袁術,究竟追到哪裏去了?!”

前有堅城,後有敵軍,曹純曹子和當下驚得是手足無措。曹純是曹仁的兄弟,在諸夏侯、曹氏諸人當中,論起文采來僅次于曹**,論起武藝來也僅次于夏侯淵,但年紀還輕,經驗不足,臨陣應變就要差一點兒。曹**就曾經說過:“子和能将千而不能将萬,将千則無人可敵,将萬乃平平而已。”自打上戰場以來,他就沒碰到過這種危局,更沒有身統大軍,要自己立刻作出決斷來的時候,當下隻能把眼睛往程昱和是勳身上亂瞟。是勳心說你光瞧程仲德就行了,瞧我管啥用?我上了戰場就一廢物點心啊!

話說曹**是不是習慣讓曹洪守大營啊,要是換了曹子廉在這兒,豈會如此膿包相?!

還是程昱比較鎮定,當下朝曹純一拱手:“若在城前爲敵夾擊,則大事去矣。請子和将軍分一半兵,速與荀公去抵擋袁術主力,這裏有某與宏輔在,便是舍了姓命,也定要救主公出來!”

是勳心說不用帶上我,我沒用——我靠自己怎麽就這麽沒用呢?但凡學得了太史子義一半的本領,也必要冒矢沖火,進城去救曹**出來!曹**要是挂了,别說整個曆史的進程都要被徹底打亂,自己這些年辛辛苦苦,東奔西走,究竟是爲誰做的嫁衣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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