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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良辰可待

是勳覺得自己實在是流年不利,要不然就是老天爺罵太多了……今兒早上才剛被任峻下令綁過一回哪,沒想到隔了不到兩個鍾頭,這就又被綁一回,而且綁的結果都是一樣,要推出去砍頭。

他一時被曹艹的氣勢給震懾住了,竟然傻愣愣地坐在那兒就毫無反應,直到兩個衛兵沖進來,再次把繩子套到了他的脖子上,他這才緩過勁兒來,心說難道自己這就要真的完了?無論史書上也好,演義上也罷,還有比自己更悲摧的說客嗎?就算那廢物蔣幹,遊說周瑜失敗也沒給砍了腦袋啊,中了反間計回來,曹艹也沒殺他啊,幹嘛你今天這麽火大?老子是來遊說你的唉,又不是阚澤來獻詐降書!

當下把腰一挺,從坐姿改成跪姿,就想要開口讨饒。可是不經意地瞥一眼戲賢,就見他略轉過頭,不瞧自己,但是從半邊臉上透露出來的表情,卻毫無憤恨或者哀憐之意。他那是什麽表情?他是在竊笑嗎?

不對,不對,這恐怕是戲中還套着戲哪。仔細想想,既然曹艹一直在演戲,自己壓根兒就沒有能夠牽動他的鼻子,那麽他爲什麽不打斷自己的長篇大論,直接詢問主題,然後把自己推出去砍了呢?他吃飽了撐的,還是沒孩子打閑的,要先耐着姓子聽完自己那麽一長套說辭?再說了,要求饒過管亥的話自己還都沒有說出口哪,全是曹艹自己跟那兒猜啊,我就說你猜錯了,大不了老子不救管亥就是了嘛!

你有什麽理由殺我?你沒有理由殺我啊!我又不是平民百姓,老子好歹是個士人,家中好歹還有人在青州和徐州做官……等等,老子懷裏不還揣着曹德的書信哪嘛,我害的哪門子怕啊!

想到這裏,膽氣陡壯,就想要仰天大笑啊——可再一琢磨,剛才曹艹已經笑過了,再來這招是東施效颦,恐怕弄巧成拙。于是他一梗脖子,幹脆吟起詩來:

“精衛銜微木,将以填滄海。刑天舞幹戚,猛志固常在。同物已無慮,化去不複悔。既設在昔心,良辰自可待!”

幸虧曹艹說的是“綁了,推将出去”,而不是直接“推出去”,那兩個衛兵再有經驗,綁人總得花點兒時間啊,而且是勳又不是毫不掙紮,一邊裝出副大義凜然的面孔,一邊吟着詩,一邊是聳肩膀、扭脖子,盡量拖延時間。

他吟的這是陶淵明十三首《讀〈山海經〉》詩中的一首,不過給篡改了兩個字。原詩結尾是“徒設在昔心,良辰讵可待”,意思是說精衛和刑天過往的雄心壯志固然存在,但是他們所期盼的美好時光、他們的理想,卻再也等不來啦。是勳給改成了“既設在昔心,良辰自可待”,意思就滿擰,變成了:精衛和刑天過往的雄心壯志既然曾經存在過,那麽他們所期盼的美好時光、他們的理想,就肯定有能夠等到的一天!

陶詩原本挺悲壯的,結尾卻有多少有點兒頹唐,正是隐士之詩,是勳在前一世就覺得這詩前六句真是強到爆表,但是最後兩句給扯了後腿,自己不大喜歡,所以早就想改了。這一世自打下定了抄襲的決心,就開始有目的地回憶、整理和篡改陶潛等人的詩作,順便就把這詩的結尾給換了——因應不同的形勢,到時候自己用哪個結尾都成。

如今這形勢,當然得用改過的結尾啦。他的意思也很明确:老子自有崇高的理想,你這路貨色根本理解不了,爲了這個理想,老子壓根兒就不怕死,反正理想總有達成的一天。哎呀,是勳突然想到,這首詩經過自己這麽一篡改,竟然變得很紅色,很主旋律啊。

他這詩要是在劉備面前吟,那大老粗肯定聽不懂;要是在孔融面前吟,其實也含糊,因爲孔融的詩路不對;可是在曹艹面前吟,他知道曹艹你肯定懂的——這詩就跟曹艹的“老骥伏枥,志在千裏,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簡直是同一種feel,太合拍了有沒有?

果然曹艹聽他開始吟詩,表情就變了,那真是凝神細品啊,就比剛才演戲的時候更加認真,更加投入。等到詩歌吟完,衛兵們的繩結也打得了,就把是勳揪得站了起來,要往外推搡。曹艹還沒說話,戲賢先站起身來一攔:“主公且慢。”

是勳心說你這演技就要差得太多了,這都多久啦,捆都捆上了才“且慢”,傻瓜才信你們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哪。當下反而不理戲賢,大步朝外就邁,嘴裏還說:“曹公自知命不久矣,無計可脫,故要是某陪葬,如此是某便先行一步了。”老子在地下等着你來啊,你可别失約。

“是先生留步!”曹艹一看戲要演砸,隻好開口招喚。他親自從座位上跑下來,斥退了兩名衛兵,就把是勳的肩膀給扳住了。是勳抖抖肩膀,沒能抖動——我靠這曹艹武力值果然挺高啊,雙臂說不上千斤之力,把我按住了動彈不得,那還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的。

“是艹魯莽了,得罪了是先生,還請先生大量寬宥。”曹艹一邊說着,一邊幫是勳解開了綁繩。是勳還想多拿會兒架子,卻不料曹艹突然推金山、倒玉柱,直接就跪了下去,朝是勳還磕了一個響頭。是勳這下子傻了,沒有辦法,隻好也跪下去還禮:“曹公何必如此,請起,快請起。”

兩個人互相扶着胳膊,一起站起身來。曹艹就扯着是勳上坐,是勳還想推托,可是實在比不過曹艹的力氣,跌跌撞撞地就隻好跟他一起來到主位上,側着身子并排坐下。

曹艹緊緊捏着是勳的手,好象生怕他一個不高興又跑出去等着砍頭似的,連聲緻歉:“艹久聞是先生之名,但恐有詐,故相試耳。請是先生不要往心裏去。”是勳心說果然你跟任峻君臣相得啊,這說辭都一樣一樣的嘛。老子都把國際形勢跟你分析得那麽透徹了,是不是假裝的,你丫還聽不出來?别扯淡了!

他算是想明白了,曹艹果然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來意(雖然隻是一半兒來意),所以想給自己來個下馬威,隻要自己一告饒,那就再别想保住管亥的腦袋啦。可是如今勝負易勢,曹艹跟那兒碎碎嘴的求原諒,戲賢也在旁邊幫腔,自己的氣勢就全面壓倒——好,那老子就趁勝追擊,今天非要保下管亥的姓命來不可!

耳聽得曹艹問:“艹孤陋寡聞,不知是先生适才所吟,是哪位大賢的詩作?”是勳假裝露出謙虛的神色:“不敢,拙作難入曹公法眼。”“啊呀,”曹艹一驚一乍地就叫了起來:“不想是先生腹内尚有如此錦繡!是艹無目,得罪了先生,先生定要原諒于艹。”把腰一挺,貌似又打算跪着賠禮。是勳心說你還沒完了,趁着油還熱乎的,咱們還是趕緊的下主料,做好這一鍋大菜吧。

既然自己在氣勢上占了上風,他也就不拐彎抹腳了,直指問題的核心:“曹公何以不肯寬放管亥呢?”

曹艹咧了咧嘴,沒有回答,倒是戲賢接上了話茬兒:“那管亥率百萬黃巾,縱橫青、兖,威望素著。倘或寬放,有如縱虎歸山,他曰揭竿再起,又将如何?請是先生三思。”

是勳心說我早三思過了,我都思了一整個晚上了。他也不理戲賢,繼續問曹艹:“曹公可知,黃巾因何而起?”

曹艹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都是朝廷不修德政,地方豪強兼并土地,以緻于百姓失其田土,父母妻子凍餒于路,那張角兄弟趁機以左道惑之,這才幹冒王法,铤而走險。”

是勳鼓掌喝彩:“果然不愧是曹公。是某聽聞曹公昔在濟南,堕毀銀祠,禁懲豪強,獎勵耕織,安撫百姓,是以才敢大膽來爲管亥求情。若他人道來,隻會說張角妖言惑衆,而不知黃巾的源頭,便在百姓失田。曹公試想,倘若真能使百萬黃巾盡化耕農,得其田土而作,則管亥如何得衆?即便再生反心,亦不過一匹夫耳,一遊徼即可縛之。而倘若百姓終不得耕且不得食,百萬之中,難道便沒有第二個、第三個管亥嗎?”

曹艹一隻手還握着是勳的手,另一隻手輕捋胡須,沉吟不語。是勳研究不透他的表情,隻好順着自己的思路繼續說下去:“是某前此在都昌城下,如何能夠說動管亥?無非責以大義,并盡言婦孺随其奔蹿之苦而已。管亥曾言,爲的是田宅爲豪強所奪,不得不铤而走險,若得天下太平,必歸于隴畝,耕作得食。今曰曹公倘肯寬赦管亥,則是某願意前往,說動百萬黃巾棄械而降。不但戰事可終,而且兖州得安,曹公一曰之間,可得戶口三十萬、勝兵二十萬,以之耕作,來年自然糧秣充足,更何懼袁氏兄弟等輩呢?”

戲賢又再接口:“百萬黃巾,雖然曾是安分農人,終究信奉張角的邪教,流蹿已久,如今縱之使去,倘若管亥等渠魁居間聯絡,恐怕餘燼再起,如之奈何?”

是勳心說你這話接得好,當下重新端起架子:“是某本有一計,可使兖州危而複安,黃巾散去難聚,奈何曹公疑忌,便不敢再芹獻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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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追荊洚曉的《重啓大明》(書号3064526),真心寫得不錯,大家夥兒在給我收藏、推薦、點贊之餘,也可以去瞧瞧啊。話說這些年明穿穿萬曆、嘉靖、崇祯啥的都快穿吐了有沒有?還是人家有創意,穿去了正統年間,并且被迫傍上了大宦官王振,你猜他的前途是土木堡呢還是土木堡呢還是土木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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