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對于阿飛此刻身處的時代來論,那不能算古詩,而是未來詩……
總之,一主二仆三人策馬離開氏家莊院,走了還不到三裏地,天色才剛有點兒顯得黯淡,餘晖鋪滿了大地——估摸着也就酉時二刻的樣子——突然便見一條火龍從遠處沿着大路迤逦而來。氏勳心裏本就藏着事兒,擔着驚呢,見狀急忙下馬,扯着從人就避到路旁的小樹林裏去了。三人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一望,隻見那是一列土兵,瞧架勢起碼五六百人,全都各執長矛大戟、環刀鐵劍,匆匆便往氏家莊院方向而去。
“糟了!”氏勳狠狠地一咬牙關,“難道是郡中提前派發了兵馬前來嗎?”
他猜得還真不錯,原來郡中書佐才剛派人渡過列河,去給氏伊通風報信,後腳就被張太守給拿下了。随即張太守就命令都尉率兵先行,前來搜捕氏家父子,他親領大軍次曰跟進。
氏勳當即就想騎上馬,抄小路回莊去警告父親,但是被阿飛和倫家兩個硬生生地給扯住了。按照倫家的想法,這時候就算背插雙翅,或者身具禦風之術,估計也趕不大及,少主此去分明是自投羅嘛。阿飛則編造理由狂拖後腿說:“太守欲坑陷主人父子,少主不歸去,終是一大心病,所謂‘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應該不會傷害主公;少主若歸去了,主公才會有危險哪!”
氏勳瞥了阿飛一眼,不過好在這幾年當中,阿飛口出奇怪之言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氏勳隻當那是夷人的諺語,也不追問。
按照阿飛和倫家的意思,主公既有準備,應該不難脫身,少主還是應該按照事先的計劃,出海回老家去。況且己方勢單力孤,面對好幾百的郡兵,就跟三隻小螞蟻似的,就算回去了也于事無補,還不如回老家北海找到親眷,再想辦法哪。
可是氏勳堅決不肯聽從——先回北海?黃花菜都涼了啊,就算能想出什麽奇謀妙計來,也不可能讓老爹死而複生啊!所以他最後還是帶着兩個奴仆,暫棄了坐騎,小心地蹑在兵卒之後,返身回到了莊院附近。遠遠的,隻見那些土兵發一聲喊,便左右散開,将氏家莊院團團包圍了起來。接着莊院某個角落響起一陣喧嘩之聲,似乎有人在喊:“莫要放走了殲賊!”
過了不久,兵衆中突然又暴出一陣歡呼:“已擒獲那老賊了!”氏勳目眦欲裂,拔劍出鞘,便待沖過去救人,卻被倫家用力按住了肩膀。
阿飛還是那套毫無根據的說辭,認定隻要兒子不自投羅,老子的姓命便可保全——這話連他自己都不信,氏勳又不是什麽名聞遐迩的豪傑之士,張太守有必要因爲忌憚他,而暫且留他老爹一條狗命嗎?可要是不這麽說,眼看着氏勳奮力掙紮,就非得沖回莊院裏去,他作死不要緊,作爲家奴的自己不可能不随後緊跟啊,到時候難免玉石俱焚——自己這塊來自兩千年後的人造玉,可不願意陪着這古代的頑石一起赴死。
氏勳這時候是徹底地亂了方寸,他掩耳盜鈴一般竟然勉強相信了阿飛編造的理由,憤怒、恐慌、擔憂等種種情緒反複糾纏、醞釀,最終還是決定等夜半以後再潛入莊院去探個究竟——“天色既晚,郡兵不會離開莊院。莊内地理我均稔熟,便悄悄潛入去,若能救得父親,一起逃出最好,事或不協,便與父親一并死了吧!”
探查的結果,偏偏中了埋伏,估計是求仁得仁,跟他老爹一起挂了——太守恨這爺兒倆入骨,不大可能留下他們的姓命。而倫家在掩護少主的時候,也連中數矛,被捅成了個血人兒,跑出來沒太遠,才向阿飛通報了氏家父子同時殒難的消息,就一跟頭栽在地上,也很快便咽了氣。
隻剩下一個阿飛,因爲夜盲症而幫不上什麽忙,隻能在莊外接應,僥幸逃得殘生。接着,這位穿越客經過反複權衡,活下去的**逐漸被活得更好的**所壓倒,他終于決定铤而走險,于是搖身一變,打算頂着氏勳的名字,跑北海去招搖撞騙。
他各方面都考慮得很清楚了。首先,樂浪僻居一隅,北海又在青州,這時代人員往來的頻率極低,低到令人發指,隻要他躲進北海氏家不随便出來見人,謊話就不大可能被揭穿。其次,氏勳才一歲多點兒就被老爹抱到樂浪來了,氏伊除了那封信也沒有交待任何信物,老家應該也沒人辨認得出真假。
更重要的是,阿飛靠着在氏家莊院住的這些年,八卦之魂暴發,把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各種事情都打探了個門清,甚至包括氏家父子的生辰、氏勳身上沒有任何胎記、氏勳過世老娘的高矮胖瘦、出身門第,就沒有他不清楚的。這麽說吧,氏家的奴仆未必能知道多少主人**,氏家父子對那麽多婢仆的了解也有限,全莊院中,甚至包括其它幾所莊院,舉凡跟氏家主仆有關的情報,阿飛知道得最多,他認老二,就沒人敢稱第一!
所以在改換裝扮以後,他就一路狂奔,直往南浦而去。本來按照常理,張太守雖然想将氏家一打盡,所以才會秘密發兵來圍,但僅僅逃出去一個夷人奴仆,應該是不會在意的,不會派人來追。但萬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應該考慮到,萬一有人交待,那夷人奴仆還帶着一封氏老爺的親筆書信,本打算到内地去投親的,保不齊張太守爲免節外生枝,會對這個可憐的小奴緊追不舍哪。
所以雖然沒有坐騎,阿飛還是加快腳步、曉行夜宿,正好初四天亮前趕到了南浦,登上了氏伊提到過的那條海船。海船船主雖然認識氏勳,但這時候阿飛還沒必要冒名頂替,所以也根本不在乎。
那位姓錢的船主倒是過來問了:“公子面生得很,請教台甫?”阿飛随口回答道:“姓楊名過字改之,樂都人氏,欲往中原遊學。”
樂都是樂浪最東北的一個縣,他就不信這整天跑海的家夥還能對樂都的士人全都一清二楚。
果然,錢船主連連作揖:“原來是楊公子,幸會,幸會。隻是如今中原不大太平,楊公子的遊學之路,怕是非常坎坷啊。”
“哦?”阿飛明知故問,“如何的不太平?船主來往青、幽兩州之間,所見所聞必然廣博,還要請教。”
阿飛跟了氏勳好幾年,這土豪派頭學了個十足十,他又識得字,多少有點兒古文的底子,跟普羅大衆截然不同,故而絲毫也沒有受到懷疑,一路上跟錢船主交談甚歡。錢船主還在心裏想:“這位楊公子毫無士人架子,也不鄙視我等商賈,似是個可交之友啊。”
根據錢船主的介紹,本年年初,關東州郡起兵讨伐董卓,雙方在中原好幾處戰場都厮殺得不可開交,最後董卓幹脆一把火燒了雒陽,把皇帝給挾持到長安去了。不過這也是上半年的事情啦,對于下半年的狀況,錢船主的資訊也相對滞後,幾乎一無所知——阿飛肯定知道得比他要多。
阿飛主要繞着彎地問他相關青州東萊、北海等郡國的情況。據錢船主說,這幾年黃巾流賊時常侵擾青州,地方上很不太平,不過東萊太守蔡伯起、北海國相孔文舉都是賢二千石,安撫流民、鼓勵耕織,搞得還算不錯。
這季節西北風最盛,照理說海船高扯起帆來,側着風勢而行,用不了兩天就能見到山東半島,然後沿着海岸再東行個一天左右,即可在黃縣境内靠岸。可是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眼看着目的地在望,突然也不知道從哪兒刮來一陣東南風,“呼”的一聲就把船給刮離了海岸,接着一聲驚雷,暴雨傾盆而下。
這功夫阿飛正在船艙裏跟錢船主對酌,雷聲突然響起,多少心裏有點兒鬼的他,猛的一抖,竟然把筷子都給扔了。錢船主安慰道:“海上風雨本是常事,楊公子不必驚慌。”阿飛低頭撿起筷子,随口就套了後來劉皇叔的話答道:“一震之威,乃至于此。”心裏卻在祈禱:“賊老天啊,你别再出夭蛾子了,就讓我平平安安到達北海吧——這聲雷就算是你給我送行了,保佑我如同劉備一般逃出樊籠,從此虎入深林、龍遊大海哪!”
所謂“心誠則靈”,對于一個壓根兒就不信老天爺的人來說,估計老天爺不怎麽會保佑他。驚雷之後是狂風暴雨,頗大的一條海船在汪洋當中,就好象開水煮湯圓似的,不停地翻翻滾滾、上上下下,還不到半個時辰,幹脆就一個漂亮的側翻,把所有人全都給扔海裏去了。
好在阿飛對這賊老天也實在沒抱什麽奢望,提前就把包袱牢牢地綁在了自己身上,自己則緊緊地抱住了桅杆。還沒等海船翻覆,桅杆先就折了,阿飛一個猛子紮入水中,然後就“咚咚咚”地望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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