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老伯坐在汽車的後座,全身裹着床單,像是從金字塔裏偷偷跑出來的木乃伊。
外面的氣溫很低,但是車窗通通敞開着。即便是如此,狹小的汽車車廂裏,依舊彌漫着一股淡淡的惡臭。而這惡臭的根源,就是包裹在床單裏的任老伯。
我不知道此刻的任老伯是什麽樣子,但是從這令人惡心的氣味裏,我可以想象出他現在的狀況。
“任老伯,陳家圍子到了!”
淡淡地說了一句,齊步之回頭盯着任老伯。任老伯輕輕地嗯了一聲,然後緩緩地挪下了車子。
包裹的床單上,露出一道縫隙,露出了他的眼睛,如此地蒼白,蒼白的沒有聚焦。也不知道他的眼睛現在是不是還可以看到周圍,不過,從他此刻的反應來看,周圍的環境他還是了然于心的。
宛如蠶蛹一樣的床單,緩緩地鼓起一個突起,指着遠處,任老伯的聲音含糊不清地說道:“那裏,就在那裏!”
遠處,落雪覆蓋的陳家圍子,在遠處,便是平靜無波的水面,飄蕩着淡淡的霧氣,遮擋着遠望的視線。
“任老伯,什麽,在那裏?”
“他,就在那裏!”短短的五個字,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之後,便再也沒有聲音。
好奇地走到任老伯的身邊,順着突起指示的方向看去,齊步之什麽也沒有看到,一臉茫然扭過頭看着任老伯,問道:“任老伯,你說的是什麽啊?”
蠶蛹中的任老伯沒有做出回答,隻是靜靜地矗立在那裏。
齊步之的臉色驟然一變,雙手在床單上摸了一番,然後歎息了一聲,說道:“傲楚,任老伯去世了!”
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沒有什麽可值得奇怪的。隻是,眼前的這個人卻十分地奇特,畢竟,在不久之前,他已經死過一次,而且死而複生了。可是,這一次,就在我們的眼前,他又一次地死去了。
“你确定他這次真的死了?”因爲上次死而複生的緣故,所以我特地問了一遍齊步之,确認一下。
齊步之點點頭,說道:“這次可以确定,我去給任大海打個電話,讓他來把任老伯安葬了。”
湯章疑惑地走到我的面前,問道:“傲楚,這是怎麽回事啊?”
我指着任老伯的身體,說道:“他,死了!”
死了?湯章吃驚不已,顯然沒有想到,剛剛還和我們自由交談的一個人,居然那麽短的時間裏死掉了。事情有些蹊跷,更是有些詭異。
走到任老伯的身邊,處于職業習慣,湯章開始檢查起來。而我則是看着任老伯指示的方向,遠遠地望着,望着皚皚白雪覆蓋的陳家圍子,還有遠處那一片霧氣蒙蒙的睡眠。
“他,就在那裏!”
我的腦子裏萦繞着這句話,仔細地捉摸着,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沒過多久,任大海便過來,什麽也沒有說,隻是平靜地把父親的遺體接走了。
齊步之和湯章幫忙去處理,而我和慕容青樹則是靜靜地待在陳家圍子的邊緣,望着遠處,茫然無助。
慕容青樹一言不發,站在我的身邊。而我自知即便是把這裏看上千百遍,也鬧不清楚任老伯話裏的意思到底是什麽。無奈地感慨了一聲,便轉身向後。
“傲楚,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我這些天都做了些什麽?從任大海的家裏,我拿到的是什麽?”
回頭看了一眼慕容青樹,我笑着說道:“青樹,齊步之不了解你,難道我還不了解你嘛!如果你想說,我不問,你也會告訴我。如果你不想說,即便是用槍指着你的腦袋,你也不會說出半個字。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要問你,鬧的大家不愉快呢!”
思索着,慕容青樹的臉上露出十分痛苦的神情,不用猜我也知道他現在在想些什麽。無非就是在掙紮,掙紮着要不要把事情告訴我。
不過,最後的結果,他并沒有告訴我。而是先我一步走進了車子,靜靜地坐在後排,沉默無語。
無奈地搖搖頭,發動了汽車,快速地離開了陳家圍子。
回到酒店的時候,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湯章和齊步之已經在房間裏了。
“哎,你們兩個不是去幫任大海處理任老伯的事情了嗎?怎麽在這裏啊?”
齊步之撇了撇嘴,有些怨恨地說道:“處理什麽啊處理!什麽都沒有,能處理什麽啊?”
我有些丈二和尚,不太明白齊步之話裏的意思。
“齊大少,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任大海說了,他父親給他留下了遺囑,他按着遺囑,把任老伯的遺體直接去了火葬場。一把火燒了,所以也就沒有什麽可處理的事情了!”
“任老伯留下了遺囑?”心裏疑惑萬分,任老伯既然給兒子留下了遺囑,自然有可能知道自己可能馬上就要死了。不然的話,他也不會這麽去做。
猛然間,我的腦海裏閃過一道靈光。既然任老伯給任大海留下了遺囑,那遺囑中會不會有些關于那句話的事情呢:他就在那裏!
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任老伯的遺囑裏會不會說明呢?
“那份遺囑呢?”
“唉,說來也氣人,既然任老伯留下了遺囑,那遺囑中極有可能會有些關于龍骨的事情。可是,誰能想到,任大海居然把這份遺囑連同任老伯的遺體,一起火化了!所以啊,我和湯章這才氣鼓鼓的回到了酒店。”
“你就沒問任大海爲什麽要這麽做?”
“問了,怎麽沒問。不過,這家夥回答的倒是幹脆!他說,他之所以要把遺囑燒了,也是任老伯遺囑中安排的。而且,最讓我生氣的是,遺囑之中居然提到了你和我。說那份遺囑的内容,決不能讓你和我看到。”說到這裏,齊步之陡然将手邊的枕頭狠狠地扔了出去,罵道:“真沒想到這家子就是一群白眼狼!忘恩負義!”
我把枕頭撿了起來,重新放到床上,說道:“也許,我們都想差了!也許任老伯之所以不讓我們知道遺囑中的内容,或許正是爲了我們好!”
“傲楚,你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算了,我現在也沒有想明白!不過,咱們現在有一件事情急需要去搞明白!”
“什麽事情?”
“任老伯的那句話,他就在那裏!”
聽到這句話,齊步之陡然站了起來,說道:“你的意思是,任老伯臨死前的那句話,是告訴我們,龍骨就在他說的那個地方!”